操着口袋唱歌

编辑按语：既是一曲恋歌，又是一曲离歌，让我们细细品味作者为我们娓娓道来的哀怨缠绵的文字吧！

我从来没有听汤小夏骂过人，她好象很吝啬她内心最义愤填膺的感情，埋藏了好多年，自始至终地做一个感情的旁观者。

可是，她这次居然骂我了，多么可笑的一件事情。

当时汤小夏正躺在我的怀里盯着我的下巴上那些青色的胡须问我话，可是我一句也没回答。我知道我什么也不应该说，所以，我选择用沉默来面对她。

汤小夏说，阿灰，你怎么了。

阿灰，你告诉我啊！

阿灰，其实，你也喜欢过我是不是？

……

阿灰，你他妈的真是懦夫。

那是我十八岁生日的晚上，烛光摇曳，暴雨狂风。我们是两个人，我们什么也没有做。

汤小夏是我从小到大最要好的异性朋友，也是从她的嘴里我了解到我们班最漂亮的那个小女孩的很多秘密，所以在我年幼的那些爱情往事里她充当了我的间谍，而我成了所有喜欢我的女孩子心中的白马王子。

所谓同名相斥，异名相吸。

因为我，年幼的汤小夏被所有的女孩子孤立了起来，夕阳下成了形单影只的样子。如果要在“因为我”后面的加上修饰语的话，那就是“因为我的拈花惹草，伤害了许多汤小夏曾经给我送过情报的女孩”，所以所有的女孩子都特讨厌汤小夏，认为她太不够意思，出卖自己的同胞。

我还记得当一个女孩骂了她之后，汤小夏是如何地哭红了双眼，那叫一个伤心。当时我们小孩中流行号啕大哭，她便发挥起她无上的哭功，吓的我家的猫自那以后再没敢到她家偷吃过东西。本来我还以为我家的猫经她老人家的教育改良了呢，谁知那该死的猫竟监守自盗起来，害的我妈训斥我说，小时偷针，大时偷金，今后再也不准你偷吃东西了。鉴于你是初犯，把厨房的碗筷洗刷了就可以了。

我在我妈眼里都成什么人了这是，还不是叫她害的。不过她也为我遭受过委屈，我大人不计小人过，这事就算两清了。

可是我还是觉得欠了汤小夏什么，只是到底欠了什么，我也说不清。

­

后来不知不觉长大了，竟变得自闭起来，不爱和任何人说话，整天把自己憋在屋子里，像个病孩子一样。

我再也不追女孩子，我再也不要汤小夏送情报，我再也不是她们的白马王子。我对谁都不笑，和汤小夏的关系也犹如隔了千山万水再也放不开。我不舍昼夜地看电视，但都是些低级趣味让我一接触就想吐的港台动作片。我听那些我怎么也听不懂的所谓的网络歌曲，我整天敲键盘可是怎么也写不出令我满意的文字，我在我自己的天地里快要死掉了，我告诉自己说，要走出去，走出去，不可以死在这小小的一片天地里。

我是那样的可笑。甚至可怜。

可是，汤小夏却说，阿灰，你长大了！

这个傻孩子，她怎么知道自闭的我被心理束缚的是怎样的难受，简直生不如死，但是逃不出。难道，这就是她所谓的成熟？

汤小夏说这些话的时候我们已经在初三的旋涡里挣扎，那时所有的人都像我一样紧张，空气里满是明争暗斗的硝烟。每个人都成了惊弓之鸟，一点小小的挫折便可以让一个心理素质颇好的人崩溃，然后坠落永世不得翻身。

我想我还是一个心理素质颇好的人，我爸和我妈为了婚姻问题彼此争吵了好多年，而我往往做了一个冷眼的旁观者。我总是想，他们吵就吵呗，关我什么事，无论他们谁想离开我都会放他走，他们的婚姻他们自己做主，我绝对是一个民主的儿子。可是他们吵了好多年都没有离成，却在我备战中考的最关键最需要家人关心最需要有一个安定的环境复习的时候，他们却喋喋不休地闹起了离婚，而且无止无休，各不相让。

终于，他们都离开。

而我，却傻傻地放他们走，给他们寻求的自由。

可是，他们不知道，曾经我的不管不问和冷言冷语并不是我对他们的不关心，我只是想给他们一个空间，让他们有一个相互沟通的环境。可是，他们注定不是可以白头偕老的两个人，所以，在他们离开的时候我把自己关进了屋子里，大哭。

我是那样的心疼他们，我是那么地想让他们留下来。我对所有人都说惯了爱，可是当我想对他们说爱的时候，他们却都离开了，我是那样的可悲和绝望。

我的心变成了黑房子，永世不见天日。

汤小夏往往掂了饭菜来看我，她是那样的温柔善良，可是我却凶狠狠地让她滚，我说，我不要你们的怜悯，你给我出去，出去……

可是，当汤小夏真的出去之后，我又是那么地想让她留下来陪我说说话，我很矛盾同时很慌张，我怕有一天汤小夏也如别人一样因为我的伤害而不再理我。记得小时候，汤小夏总是为我承受很多的委屈，却从来不让我知道她哭了。我不会哄女孩子，便往往带她到后山坡上采野花，然后细心地为她一根一根地插上。她会说哥哥你真好，而我却总是坏坏地笑，那长大了就嫁给我吧，呵呵！于是她便会从头上取下一朵花插在我的胸前，那你做新郎，我做新娘。蓝天白云。青草马群。我亲爱的小小新娘和我，还有我们灿烂的笑容。如此可爱。如此童真。

好想回到过去，好怀念那些温暖的日子。

汤小夏，对不起。

后来，我辍学了，虽然有很多人都表示愿意帮助我，可我却不愿欠任何人的情，包括汤小夏一家。我只是一个孤儿，不值得别人为我付出这么多，况且我怕这些情我永远还不上。

汤小夏考了省重点，到底是个乖巧的女孩，成绩都是高人一等。

后来汤小夏给我写信说，阿灰，我想你了。阿灰，你会来看我吗？

我微笑着回信，汤小夏，在那里你要好好的学习，阿灰有机会的话会去看你的。

如众人所想，汤小夏是喜欢我的，纵然她在我生命中只是一个无关轻重的人。

曾经我也问过自己有没有喜欢过汤小夏，但我的心很确定地告诉我，从始至终都没有。但当

我听说她离开的消息之后竟会觉得那样的心痛，这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啊。

后来好多年没有联系，原因是我不停地在陌生的城市里更换着工作，我从不追女孩子，也拒绝一切人的爱。大家都很奇怪我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有谣言说我是同性恋，我冷笑着打退一切流言蜚语，我发誓我绝对是一个异性恋者。

关于我的拒绝爱，我知道是为了一个人，她的名字叫汤小夏。

也许是因为我爸妈离异时汤小夏对我的关心吧，也或许是因为我十八岁生日时汤小夏在我怀里熟睡的样子吧，反正，她是那么轻易地就闯到了我的心里，从此安营扎寨，落地生根。

我十八岁生日那天天气是那样的糟糕，老天爷一点也不给面子，说变脸就变脸，倾盆大雨地往下倒。我所有的朋友都说来不了了，我是那样的失望和遗憾。我一个人点蜡烛吹蜡烛然后静静地切蛋糕，我可笑我连十八岁的生日都过不好，我唯一一次可以与朋友们尽情欢笑的梦想都要被无情地破坏掉，我心里酸酸的很不是滋味。可是她来了，淋得像落汤鸡一样却还不忘给我掂了蛋糕道声快乐。我是那样的感动，我抱住她说，小夏，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后来她告诉我说其实她很喜欢我，我说我知道，然后她就哭了。她说阿灰，你个混蛋，你知道你怎么还对我冷冰冰的。阿灰，你是不是一直都把我当妹妹，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啊？阿灰，你怎不回答啊？阿灰……

然后声音越来越低，这孩子竟在我的怀里睡着了，样子好甜蜜，有暖暖的笑容。一定做了个好梦吧，我想。

看着熟睡的汤小夏，心里隐隐地痛。亲爱的汤小夏，我还是你心中的王子吗？我还是那个你爱的哥哥吗？

对不起汤小夏，我阿灰只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地痞，不值得你为我去等待。照顾好自己，寻一份真正的爱情，好好地去爱一个人或者被一个人爱。

那年夏天，汤小夏考上了南方的一所大学，从此我们各居南北。

汤小夏，我们最终错过去了不是吗？

我说，汤小夏，忘了我吧，我不是归人，我只是一个过客。过客，你明白吗？我是不能给你幸福的！

汤小夏哭着上了车，当火车开始缓缓行动的时候，汤小夏从车窗前探出了头，阿灰，你也喜欢过我是不是？

我点了头，但我相信她看不到。

有一天，我突然想履行我对汤小夏的诺言了，于是搭了火车去看她。

她有了男朋友，很高很帅的样子。他牵着她的手幸福地行走，口袋里满满的，好象装满了彼此的誓言。

后来我默默地离开，只是汤小夏不知道，她最亲爱的阿灰哥哥已经来过了，而且在学校附近的古寺里为她求了一个平安符放在她的书桌里，上面写着：祝你们幸福！

不是刀刀见血那样残忍，不必字字含情那般幽怨，一切都是心安理得。我是爱汤小夏的，但是我给不了她幸福，所以我选择放手。

一个朋友说，好象这么多年来，你谁都不爱。可是他错了，我爱所有的人，包括我自己。只是我是笨孩子，不懂表达爱的方式，所以伤害了所有的人，不过请相信，我无意伤害的。我爱他们胜过爱我自己。

我倚在路旁的大树上想念着汤小夏幸福地笑容，我庆幸我没有剥夺汤小夏寻爱的权利。我斜斜地操着口袋对着人群微笑，我轻声唱着阿哲的《上海姑娘》，不觉泪流满面。

此刻我正行走在去车站的路上，亲爱的汤小夏，再见了，我要去寻找一份属于我的爱情了。如果有天想我了，就唱阿哲的歌吧，我会听到的。孩子，好好对你的那个他，愿你们幸福。

伤感的空气中响起一首歌。歌声飘渺，无边无延。是阿哲的歌。

我的小姑娘     在遥远的地方

微笑的模样     谁都要喜欢

我遇见了她     在陌生地方

幸好有她跟我陪伴

想永远简单   给承诺不难

但是我们俩   心里有答案

她有她的家   我有我的家

我就这样失去了她

我心爱的上海小姑娘

遇见另一个他

永远陪着她

他们看来是那么的好哇

我心爱的上海小姑娘

她就要出嫁啦

我该送什么花

……

­

我慢慢地蹲下来，把头深深地埋在膝盖里，身边是来往的行人匆匆，莫名其妙的人群和我融于这浩渺的天地间，我好象突然间丢失了自己。

我轻轻地闭上眼，当歌声散尽我便离开。我的姑娘，你的阿灰哥哥永远祝福你，好好生活，然后忘掉我。

空气里莫名的花香跳着舞，阳光打出耀眼的斑斓。突然泪水就止不住了，好像眼窝好浅好浅。

终于一切散尽，繁华的虚无。如一首歌唱到了尽头，喑喑哑哑，不绝如绵。

一段情。断点。说声。再见。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