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的风景

　　同事娟拿给我看织好的毛衣，细密的针法，别具匠心的花样，怎一个好字了得。说完她去楼下显摆了。我知道她的用意，她是要给楼下的同事们过目。下午，她兴冲冲地告诉我说：不出所料，收获了掌声一片，很大地满足了虚荣心。

　　看着她眉飞色舞的表情，突然我就想到了那首《断章》：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那一刻，娟的那件毛衣以及她这个人就是一片别人眼中的风景，同事们对毛衣抚摸着，传阅着，欣赏着，对她佩服着，赞美着。毛衣的款式、质地，她的表情，甚至于她的着装、五官等微小的细节都能生发成一片令人羡慕并有着无限想象空间的风景。

　　人们眼中的风景每天有许多许多，我们就这样每天都欣赏着或美丽或忧郁或热闹或冷寂的风景，度过了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

　　在闲暇的午后，站在玻璃窗前看对面的店铺。一个女子常常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一针一针地绣着十字绣，那些常常串门的店铺主人里很少有她的身影，她在自己的世界里安静着。

　　来客户了，她起身，微笑，不多会儿，交货，收钱，送客，然后坐下继续着一针一线。这时候，与之隔着一个店铺的门口走来了一个气势汹汹的妇人，也许是别人冲撞了她，也许是少找了她钱，又或者是吃出了什么问题，反正她在一片小饭店门口大吵大闹，撒着泼，唯恐别人不知道，围观的人群渐渐多了起来，她的舞台变得宽大了，这种风景的特别是受者众，颇具有小小的轰动效应。

　　我回家的路途会经过一个在建的商业区，已到了尾声，围墙已经拆了。那里的建筑工人穿着脏兮兮的衣服，满头大汗的排着水管，吊在空中粉刷着墙壁，开着大大的车子在路面上一遍又一遍地压，认真地铺着地砖……我经过的时候，有时他们的视线会射向我，有时他们会提高嗓门说话，偶尔还会传来口哨声。换作以前，我会讨厌他们，觉得他们轻浮，外地人没文化。但现在我知道他们远离父母，远离妻儿，少则半载，多则几年。说得光荣一点是为建设事业添砖加瓦，奉献青春，说得现实一点是挣钱养家。那份绵远的思念，那份一个人时的落寂可想而知……我常常会放慢脚步，边欣赏边安静地走过，有时候也会回应他们一个个笑脸。我不可能知道他们内心的想法，也无力如何去帮助他们，但我可以做一个虔诚的欣赏者，对我眼中此刻的这片风景。

　　不会忘记这样的风景：在人流如织的拥挤的马路上，一个年迈的老头儿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十指紧扣，缓缓地穿行在都市的人流里。如两尾朝夕相处的鱼，虽不再年轻，但依然在蔚蓝色的大海里悠然地游弋。

　　没有人知道他们要去哪里，我们看到的只是一片相濡以沫的温情风景，牵动了人性最柔软的情感，就如夏天里阵阵的微风，将所有的烦闷不安吹散，心变得平和温馨起来，不知不觉地溢出祝福和羡慕。

　　你、我、她……所有的人都是别人眼中的风景，远远地欣赏，静静地注视，细细地揣摩。一个孤单的背影，一个温暖的笑容，一个角落里隐隐地哭泣，一场热闹的宴会后那个落陌的神情；或者相拥的年轻情侣，蹒跚学步的孩童，肩并肩的朋友同事……当我们看着这些流动的风景时，那一刻，在我们的视线之外，或者就在我们身边，一定也有人，这样经过，收集到我们在阳光下的快乐与欣喜，在角落里不能示人的疼痛与忧伤，在每一个平常日子里的喜怒哀乐。

　　流泻的光阴里，不长的生命旅途中，常常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那么谁是你眼中旖旎的风景，而你又会成为谁眼中独一无二的风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