袜爱 第三十五章 丧失的安排（二）

　　天一明，事情就已经很紧迫了。白夜还有几家几户没有通知。还有母亲，还有一些是没有做好的，比如说，房间的布置。母亲的情绪一直低落着，不知是为父亲担心，还是为爷爷的离去一直悲伤着。

　　瞅个机会，白夜走到了母亲的身边，母亲正在打扫灶台，黑黑的锅底灰几乎要把母亲吞没了，白夜能看到母亲漆暗的袖子，想是煤灰染得。白夜对母亲说：“妈，还有几个人，我很快就通知完了。”

　　母亲没有回头，还在做着她应该完成的工作，白夜能察觉到母亲的心不在焉，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拍了拍母亲的臂膀，通过接触，母亲明白了有人在叫她，她终于转过了身，看到了白夜。

　　“妈，你在想什么呢？怎么也不理我。”白夜带着埋怨的语气说道，虽然白夜已经猜到了母亲在想些什么，他知道，爷爷走了，母亲是个女人，而女人总在生离死别面前是想不开的。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结论呢？大抵世间女子是为情而活的，男子却是为物而活的。

　　“白夜，妈没想什么，只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可能是你爷爷的走，家里突然少了一个人吧。也可能是在新年的开头就遇到了这样的事，心里咋说也有些不舒服吧。”

　　“妈，你别想多了，没事的，老人说了，在天底下，人活着哪有不死的，地里的庄稼有时遇到风暴还会夭折呢，人就不用说了，还好，爷爷在家人的陪伴下度过了最后的日子，虽说疾病似得说出去打多有些不雅，但还是可以算的上是幸运的。毕竟有了我们的陪伴，爷爷会觉得这一走不孤单，至少我们尽了心了。”

　　母亲叹了口气，说：“白夜，说的也是。想你爷爷死的时候，嘴角上还挂着微笑，人世间的一切他都经历了，现在他累了，可以躺下了，不用再承受那种非人的痛了。天堂里，他回过地很好的，不愁吃，不愁穿，也不用担心疾病，还不用再想他的子孙了。我们应该为他感到高兴。”说完，母亲的脸颊边的变得红润，朝晖的颜色映在母亲的开朗上。

　　“对么，这样就对了。”白夜朝着母亲说道，他接着说道:“母亲，你给我的任务我才完成了一半，接着的一半我现在就去办。”

　　“好的。”母亲颔首，目送白夜走出家门。

　　经过几个小时的努力，白夜终于把母亲交给的任务一个不落地通知了，通知的人里有一些认识的，还有一些不太熟悉的。沿着街道，白夜走到了一处人家，是子利的家。白夜知道，子利还没有回来，他敲了下门。等了一会，有人来开门了，还带着孩子的啼哭，白夜知道这是子利的妻子，门开了，一个女子抱着不大的婴娃看着白夜，似乎在说，“请问你是谁，你为什么来我家呢？”

　　“我是子利的小学同学，从小学起，我们就是朋友了。”白夜自我介绍到。

　　“哦，原来是子利的朋友呀，可是，他不在，他去外面做活了。”

　　白夜知道“外面”的含义：“我知道，我和他在外面见过一面。今天来是无意的，只是顺便看看子利的家人还好么？”

　　女子听到这么说，连忙拉开了门，对白夜招呼道：“快进来吧，进屋坐。”

　　白夜进去了，在女子的带临下，白夜可以看到院子里荒凉的景致，白夜还可以看到里屋里蚕豆般的黄灯，透过玻璃向外映出光来。女子的娃娃睁着眼睛，沉淀在母亲的怀里，望着白夜的是那秋水一样寂寥冷清的眼睛，孩子的母亲痴痴地往前走，发出一声又一生的太息。

　　里屋里传出一个老人的咳嗽声，是伯母，子利曾经说过。

　　“是谁呀，里屋的老人问？”

　　白夜回答：“伯母，是我，白夜。”

　　里面的老人突然用了一种白夜想不到的语调，近乎欣喜地语调对白夜说，“早等你了，早听说你回来了。”

　　抱孩子的女子帮白夜掀开了帘子，白夜道了声谢，和眼前的女子一起去了屋里面。屋里的摆放很乱，婴儿的纸尿布放的哪都是，白夜踩住了一条沾着屎黄色的尿布，女子看见了，难为情地连说对不住，拿了铲斗和扫帚给白夜清理了脚下的污迹，就把屋子里的其它地方的脏东西一并打扫了。躺在床上的老太太让白夜坐在床边，白夜坐了上去。

　　老太太又让女子给白夜到了一杯水，白夜又说了声谢谢，接着老太太和白夜聊了起来。

　　“白夜，我的小夜，你是才回来是么？”

　　“伯母，回来已有一段时间了。”白夜端详着眼前的伯母，银丝添了不少，身子也更加脆弱了。

　　“你爷爷的事我已经听说了，不要太难过了。”老太太把手从被子里拿了出来，热乎乎的抓住了白夜的手。

　　“嗯。”白夜应下了。

　　“你爷爷，多好的一个人呀。”

　　白夜已经在门头沟子的寡妇家里听过一次了，每次听到，白夜总会感到有些感伤，就是一个个的信号，每次想起，总在白夜的脑海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所以，白夜不想再听到了，倒不是因为听烦了，反而是因为这是个泪点。每个人都有一个个泪点，泪点么，存在的本身就是让人无法跨越的。白夜好不容易才从悲伤里走了出来，所以他不想，再回到苦苦的记忆里。

　　所以白夜要移开话题，他对老太太说：“我，我，伯母，我想说，爷爷的事……”

　　老太太像是理解了白夜的苦衷，她对白夜说：“你不用说了，我不提了。”

　　白夜感激地看着老太太，他没想到，这里的母亲是如此的善解人意，如此的体贴人心。

　　接下来，白夜提到了子利，不过没提子利的辛苦，白夜不会提的，因为子利曾告诉白夜，不要让他的母亲知道他的现在。是啊，普天之下，谁不是对父母瞒着自己的伤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