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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之殇

发布于:2013-06-04 11:50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苏倩莹

  阿芳回家的时候,都快晚上九点了。说实话,要不是活动主持人一再催促大伙,她们还真的舍不得离开那个孤儿。瞧着那个无爹无妈的小姑娘可怜的样子,大家的心都碎了。大家一起拿出自己的捐款,那个劲头真的恨自己钱带少了。当小姑娘抱着她们的脖子热泪盈眶地叫妈的时候,她们几个女人忍耐不住地哭起来。这不,都快到家门口,离开现场快一个小时了,她的情绪还停留在那个时空里,眼泪还一个劲地流。眼前总是不停地闪现着小姑娘幸福的表情,她深深地为自己高尚的行动而自豪。

  “死鬼,每次我要参加点这样活动,脸总是拉得比驴脸还长,今天我要把今天的经历的事说给他听,保证让他感动,得好好让他受受教育。”她边走边想着。快到家门口,不知怎的,当她看到那扇熟悉的门今晚早早的关闭的时候,刚才的那种感觉突然一下子消失了。今天,她又是瞒着老公关上店门参加活动的,几年来这种事已做了无数遍了。她每次当着老公面保证不会影响正常生活去做公益,可一接到预约,就早忘个一干二净。他该回到家了吧?下个月准备汇给上大学的儿子的钱被今天给捐了200元,他肯定知道了。阿芳的心里咚咚地跳起来,双脚再也没力气往家里迈,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慢慢地往家里挪着,最后还是在离家不远的广场上一张石凳子上坐下来,心里乱糟糟起来。

  夫妻自从前年双双下岗,没啥技术,好长一段时间都靠单位发的一点补贴过日子。这年月,这物价,人情来往啥的,每个月都让他们有捉襟见肘的感觉。更让他们措手不及的是,他们一起生活20多年的家几乎在懵懵懂懂中被拆迁了。那段日子很多个夜晚,他们经常说着说着就相拥而泣,好在大姐家日子比较宽裕,把她家位于商业中心的一间门市连点带货给他们让他们经营,每年象征性地收一点费用。临把店交给她夫妻俩时,大姐语重心长地对他们说:“他姨夫,姨妈,这店就这么交给你啦,好好经营,我经常来帮你们,只要你们认认真真干,生活不会有问题,说不定还有结余给儿子上学,买房子。”当时夫妻是感恩不尽,姐姐拉着妹妹的手说:“芳芳。他姨夫是个死老实人,我倒不担心,就是担心你呀,心软,手里拿不住钱呀,他姨夫这一点你要给我管住她。”

  “嗨,大姐不会的吧,我们都自顾不下了,芳芳还有心事管别的事?”

  “真要这样就好。”大姐认真地又嘱咐一番才回家。

  事情真如大姐所说,那里的生意真的很好,加上大姐经常指点,收入一天天增加,他们很快添置一些家具,还配了台电脑安装了宽带,当他们尽情享受互联网时代精彩生活的时候,困惑也逐渐走进他们的世界。终于有一天晚上,夫妻俩躺在床上惬意地欣赏电视剧的时候,阿芳忍不住开口了:“老公!今天我在网上了,没想到现在生活提高了,还有很多乡下的孩子还生活得那么可怜!我明天想和公益团队一起去看望,顺便把这事在网站上给曝光,呼吁大家都来关心一下他们!”

  “曝光?呼吁?”老公侧过身子把一只胳膊放在她的身上,目光诡异地看着她,“就凭你那俩把刷子?”

  “我俩把刷子怎了?小时候你上初中还不经常让小学五年级的我替你写作文?”她扭过头看到老公一脸窘相,嘴角露出一丝得意。

  “那?”老公搂着她的腰向自己这边揽了一下,啜蠕着嘴唇好一会终于说道:“你,忘了咱姐告诉咱的话了?”

  “就一天,辛苦一下!好不好?”

  老公苦笑一下说道:“阿芳!我们都只一直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对弱势群体不公平的待遇可以说是身同感受。尽管我们家现在最缺的是钱,但我理解你的感受,明天一早我送你去汽车站。”

  次日,容光焕发的阿芳准时出现在公益活动的现场,几个老面孔一看到她远远地拥抱过来,当现场主持人告诉大家,她就是传说中一身正气,极富爱心的草根记者时,一大帮刚加入团队的新人们马上簇拥过来兴奋地喊:“芳姐!芳姐!”她的眼睛又一次湿润了。她感觉她的选择是对的,她为她曾经的退缩心里有点懊恼。晚上回家,她兴奋地给老公讲了白天的感受,还拿团队里比较有名气的慈善人士忘我工作的事迹讲给老公听。老公只是呵呵地笑着。

  又过了几天,又接到预约,尽管她有点不好意思跟老公说明情况,老公也没有上次那么热情,但还是平静地说:“芳,你看着办吧!”

  这次连路费又花掉几百元钱。晚上躺在床上,刚想把感受分享给老公,老公身体很快侧过去,背对她瓮声瓮气地说:“我累了!”

  时间就这样缓慢地过着,阿芳那颗关注公益的心确愈来愈火热,每次从家里拿钱的时候,老公的脸色愈来愈凝重,每次都报告着与她心情相反的家庭经济收入情况:

  “阿芳,这个月咱关店门xx天比上个月少赚五分之一”

  “阿芳!这个月咱关店门xx天比上个月少赚二分之一”

  “阿芳咱这个月关店门xx天比上个月少赚三分之二”

  ……

  终于,接手生意半年的时一个晚上,阿芳告诉老公,想每个周末固定参加公益活动的时候,老公“腾”地一下站起来:“阿芳!脑子有病?”现在我们每个月赚的钱还不如咱俩去打工工资,再不好好做生活成问题啦!”

  阿芳第一次看到老公发火,但她不感觉到自己错在哪里,不支持就算了还骂自己,你又不是不了解我,小时候被人欺或盼望人帮助的心情那是多么痛苦。”想到这里,阿芳也忍不住吼道:“你喧噪什么?你简直铁石心肠!我阿芳啥样人,你也不是不知道?你看着办吧!能过就过,不能过拉倒!”过一会,她又缓和了一下语气对老公说:“其实,这世上哪有白付出的?有舍才有得,就拿我们那团体的头柳大姐来说吧,人家天天啥事都不做,只管做公益,为多少人排忧解难?连电视台采访很多次。听说很可能明年要被申报到中央文明委评选中国好人呢,这可不是白当选,有可能拿奖金,还有可能升迁呦。”

  “你!”老公的眼挣得比牛眼还大,见她语气缓和一下,自己也缓和一下:“老婆!不是我泼你冷水,说句难听点的话,你也只能跟人家一起趟个浑水罢了,我们就老老实实尽力帮人家一点,图个好名声,图个心理有个光荣感,好不好,?想像柳姐那样一次募捐十几万,做梦都做不到,你知道柳市长姓啥?那是她哥,她老公干啥的?公安局的。你是干啥的?我是干啥的?哦,还有你那个整天曝光这曝光哪的也算了,整天不献花总栽刺,迟早被政府弄起来教训一下,我们家真的经不起折腾了!”

  “我不信,付出没回报?我不信我为民做了那么多的好事,那些当官的整天就是聋子,瞎子。我不信政府这么没良知把一个真正关心民生热爱人民的人抓起来!”

  “你!”他似乎崩溃了,一句话句话没说出门去了。

  第二天一早,刚开门想动身,姐姐站在大门口给拦住:“哟!这是准备上哪?”

  “我……”阿芳从小跟姐姐长大,多少怕姐姐一点,支吾着。

  “又去做慈善还是去揭露社会黑暗?店还要不要开了?昨天我来给你盘了一下,你看你家的生意给做的。”大姐数落起来:“人家是蒸蒸日上,你家是一落千丈!你脑子里整天想什么?怎么这么一根经?”

  “姐,我,我。”

  “少来这一套,现在我问你生意要不要做?不做,你把该我的全给我,赶快滚蛋!你现在家里的那点积蓄除了给孩子的下个月上学开销,恐怕还不够我的租金吧,整天没脑子,脑子进水?”大姐真生气了。

  “大姐!我也没办法呀。”阿芳看着出发时间快到了,支吾着扒开大姐想走。

  “真昏了!你是过日子的人么?”大姐睁大眼睛好像认不识她似的。但毕竟上了年纪,她捺下性子缓和一下语气继续说道:“阿芳!不是姐姐没爱心,更不是姐姐不允许,主要是你要分清主次,掌握好分寸,爱心怎叫多,怎叫少?主要是心情就够了,你不能给自己设定一个不可能达到的标准,无论你的能力、财力和社会影响力你都比不过人家,打个比方,人家大老板一个月捐两千,九牛一毛,公务员捐两千,也伤不了家里的元气。人家星期天不干活老共照发薪水,跟水淌过来一样,你阿芳不行呀!你一个月捐两千一家人挤一块喝西北风。人家说不定能开单位的车,油钱都不用出,你还要倒贴路费!你今天关一天门,你就一分钱不挣,还要贴给我租金。你是刨一爪、吃一爪!知道么?”大姐眼泪在眼眶直打转。

  “够了!大姐!做慈善的人如果占集体便宜,或者变相套公家的钱那还是人么?你别亵渎我们公益团队,大姐,这辈子我可能没你会挣钱,但我有颗热爱公益的心,为公益我混得再惨我不后悔。”门口围观劝说的人渐渐多了,阿芳挺起胸脯提高语气几分激昂地说:“我自认我搞公益没错,为什么人都不理解我?我的做法跟共产党以人为本,注重民生的执政理念没啥分歧,明天我就去市委,他们对我都有所了解,看看他们会不会从民生的高度看待我的问题,答应我给我安排一个专门为民服务的岗位。我要走了,你让开!该你的我会在合同到期那天给你的。”说完推开大姐扬长而去。不知是大姐年事稍高还是没站稳,一屁股坐在地上,气得满脸通红红站起来对着背影喊:“我看半年以后你拿啥给我?”

  那天以后大姐在再也没登她家的门,回来后老公也没说啥,只是家里多了辆人力黄包车。阿芳不是个缺心眼子的人,闲下来的时候,他也明白家庭的负担负担越来越重。每天看着夜深人静时,老公才骑着黄包车回家把一沓浸着汗水的钞票往柜台上一放就走,啥也不说。心里也有说不出的隐隐的痛。没人在过问她啥时去参加公益活动,也再没人阻拦,柜台里的每日零星收入她自行拿。这种情况让她很纠结,但一想到救助对象那一双双期待的眼神,她还是去了。她常想,人家对咱跟亲人似的,怎能辜负呢?

  她参加的活动愈来愈多。她能感觉到柜台里的营业收入一天比一天少。她想收住,但努力多次都失败,她不想食言救助对象,她更不想拖那个光荣团队的后腿。

  “吱嘎。”一声轻轻地刹车声响打断了她的思绪,随着一股汗臭味。老公的黄包车停在自己的面前。

  “怎么?在这地方坐?”沉默几个月的老公终于和自己说了句话,他靠近自己身旁坐下,点燃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叹了口气深深地低下头:“阿芳!这几天你一直忙公益,你忘了今天是啥日子么?”

  “啥日子?”看着老公憔悴很多的样子,阿芳心中不由感到一丝酸楚,她没有像平时厌烦的反问,今天显得有几分亲切,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今天是咱们和大姐家合同到期的日子!咱姐来要账了,你那姨侄女今年考取了留学生,他们家缺口大了!”

  “今天她来店里,我先跟她算了一下,我们连店里的货都给他还差她两万块钱,儿子从学校来电话了想买个笔记本电脑需五千块钱。大姐给我们留了5000块生活费,要我们明天一大早就搬了,他们家耽误不起。哦,忘了告诉你,俺们安置房后年就要交付到时我们还要给十万块才行!”

  “什么?”她本能地反问道,但老公没理会,过了半天,狠狠地将烟蒂掐灭在地面上,站起身打了个冷颤跨上黄包车说道:“你先回去做点吃的吧!我再多转一会。”说完头也不会地走了。

  望着老公佝偻的身躯踏着黄包车渐渐地消失在远处辉煌的夜色中,阿芳突然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无助压上心头,几小时前的景象在她的脑海里消失的无影无踪。她雕塑般地坐在那里,静静的、静静的。

  手机响了,传来一位领导的声音:“阿芳同志,你前几天给我们反映的情况,我们很重视,我们大家对你这么多年来热心公益,积极关注民生的行为非常敬佩,但是这可能涉及到干部的编制和干部队伍知识化、年轻化的问题,可能你说的事短期之内不好解决,希望你能继续保持这种热情,在工作、生活有所兼顾的情况下搞好民生关注工作,天不早了!再见!”

  “我,我。”阿芳想说什么,但电话了很清楚地传来挂机声。阿芳好像从没像今天这么感到绝望,头脑嗡的一阵响后,压根一阵痒,她牙关在瞬间紧紧地咬着,进的脸部都变形,在月光下看上去有几分不恐怖,她下意识地把手机攥在手里,恨不得把它瞬间捏碎,继而高高地举过头顶。

  一片落叶从路边灌木树上幽幽地落在她头发上,颤巍巍地……
  


编辑后语:做慈善的心可嘉,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顾自己的生活,好像没有这样做慈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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