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里的一缕清风

早晨起来就闷，心里乱糟糟的，我想不如先去菜场吧。

走进菜场，菜场里的空气不仅热，而且稠，感觉像是一脚踏入了“桑拿房”似的，没走两步，体内的热量便拼了命往外挤，很快在体表形成了涓涓细流。抬头看看菜场上方挂着的那几盏照明灯，也是懒洋洋的，发出昏暗的光，让我一下子就想到了澡堂顶上的灯泡。买菜的人没有了往日拉锯式的讨价还价，卖菜的在做了一笔生意后，也只是象征性的摆摆手：“大姐慢走，欢迎下次再来（啊）！”。

我简单的买了几样素菜，然后来到鸡摊前，准备买只草鸡回去，这时，一个令人终生难忘的场景“砰”的一下撞进我的眼帘。

“卖鸡的，你是怎么做生意的？啊！你是不是不想做了？”

声到人到，一个具有“健谈”和肥胖等中年妇女最重要特征的大妈，一把将手上拎着的鸡“砸”在鸡摊上。吓得笼里的鸡扑棱着翅膀惊叫起来，卖鸡的中年人也被她唬的一脸茫然。

我仔细打量一下中年人，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坏事了。中年人留着一个小平头，黑痩的脸上满是沧桑，胸前两块呼之欲出的胸大肌把个背心撑的老高，尤其是他手臂上的两条“青龙”，格外抢眼。这样一个身强体壮的人，怎么能咽下这口气，一定会有大麻烦的！

出乎我的意料，中年人并没有发火，只是压着火气轻声说，“大姐，大姐，您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你说怎么了。真是鬼找熟的迷啊！”中年妇女咽了一下口水，“我经常在你这里买鸡，你倒好，三斤鸡给我少了二两，还问我怎么了？”

“不会吧，大姐。你看到的，刚才我给你的秤可是高高的呀！”中年人的脸像抹上了一盆鸡血。

“谁知道你做了什么手脚？就吃顿早饭的功夫，我拿去较秤处较了一下，整整少了二两哎！你说，我总不会咬二两下来当早饭吃了吧！”

“我看呀，像你这种人，公安局就该让你在里面呆一辈子。永远不要出来祸害人······”大妈越说越激动，显然她把中年人当作“里面人”了。

“······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把我当什么了？”中年人的手不知不觉地握成了拳头。空气一下子紧张的要命，仿佛落个火星子就能爆炸。周围的人一下子全都聚拢过来。

“大家别激动！”一位长者见事情不妙，忙过来劝解，“这位师傅，你不是说不少秤吗，你当着大家的面再秤一次，事事非非不就清楚了吗。”

“心里没有鬼，那就秤一下。”

“我最讨厌人家短斤少两”······人群议论纷纷。

中年人慢慢地松开拳头，很自信的拿起秤······

结果，不多不少正好少了二两。

“怎么样?我没说错吧？痛快点，退钱、退钱!”大妈唾沫星子横飞，差点没把中年汉子砸倒。

 “大姐，这叫我怎么说呢？天地良心，我真的没有少你秤啊！”中年人的脸孔通红，两粒眼珠子像要爆出来。。

“算了吧，退人家钱吧。”大家显然对中年人在证据面前仍在狡辩，完全不可理喻。

“找管理员去收拾他”有人提议。

中年人低着头，不说话，忽然他瞥见鸡笼里的一堆鸡屎，眼前一亮，“大姐，鸡屎，大姐，鸡屎······”

“什么？少秤你还骂人？”大妈气愤的伸出蒲扇般的肉手，就要抡过去。

“不是，不是，大姐，我不是叫你鸡屎。我是说刚才少的二两秤，一定是鸡拉了屎，所以才······”

“哇，还真亏你想得出。秤少了，是鸡拉了屎，如果鸡不拉屎，那不是我还赚了你二两？”

······

最终，在市场管理员的协调下，中年人退还大妈2两鸡的差价，并被罚款100元。

围观的人渐渐散去，中年人无力的坐在被搞得乱七八糟的鸡摊前，发着愣。看着中年人郁郁的眼神，我忽然想起了什么，刚准备上去同中年人聊两句。只见中年人一个激灵，他发现鸡笼旁边正静静的躺着一只红色的钱包。

“这个包一定是那位大姐掉的”中年人来不及细想，跳过鸡笼，飞也似的向菜场出口追去“大姐，大姐，您的钱包······”

一缕“清风”从身边掠过，我忽然觉得头脑清醒了许多，心里亮堂了许多！

以前，我一直相信中国的小市民有着某种小市民式的狡猾，但现在，我更倾向于相信我所看到的真实，因为那个卖鸡汉子看鸡屎时的眼神是忧伤的，追中年妇女时的神情是真诚的，这种忧伤和真诚是国家一级演员也演不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