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树之乐

 

 

　　近日，泰州老家的亲戚在网上发了一张泰州泰山公园槐树亭的照片。亭内有一棵千年老槐树的树干，全身无皮光滑，树干直径有近一米，伸出两个枝角，鬼斧神工，胜似木雕。泰州人为老槐树的枯树干建亭，可见其显赫的历史地位，深得泰州人的怀念。

 

　　看着这张照片，仔细端详着照片中老槐树的树干，牵动着我连绵的思绪，拨动起我记忆的琴弦。这棵老槐树干，就是我泰州故乡老宅后，河边的老槐树。此地亦因其而称为槐树脚。据传老槐树已有千年的历史，如此粗壮的树干，可想其年轻时是多么茁壮，蓬勃，兴旺。但是，从我记事起，它已是老迈得弯下腰，树干的皮大部剥落，树干被蛀空，树干内可躲几个小孩。无皮的树干被孩童们钻进钻出，爬上爬下，已磨得光滑油亮，但老槐树伸向河边的枝干，依然枝繁叶茂，一年的春、夏、秋，老槐树都是郁郁葱葱。深秋后，老槐树便纷纷扬扬落下树叶，铺得槐树脚遍地金黄。到了春天，老槐树又悄悄地绽芽、长叶，翠绿的树上开满紫色的、白色的槐花，香气扑鼻，点缀得老槐树青春焕发，春意盎然，美不胜收。老槐树的树荫下，就是我们孩童寻欢作乐的好地方。

 

　　童年的时光，是无忧无虑的金色时光。尽管当时物质条件极其匮乏，但孩提时的童趣依然闪亮。时至今日，回想起老槐树下度过的童年生活依然令我终身难忘。那时槐树脚的孩子王，便是三哥张承德。他带领着槐树脚的一群孩子，玩出了兴致无穷的花样。特别是到了暑假，大家都跟在他后面闹腾，闹得槐树脚欢声笑语，趣意飞扬。

 

　　捉迷藏是最热闹的。我们用手帕将三哥的双眼蒙起来，几个孩子就躲在老槐树的周边。三哥踉踉跄跄地一个一个地找，一个一个地抓，最终全部找到，皆大欢喜。

 

　　一天，老槐树的树干里冒出浓烟，吓坏了周边的邻居，有人大喊，"失火了!"大人们都跑过来看，并没有失火。原来是三哥带我们在树洞里用铜炉烧花生和蚕豆。烧熟后，三哥就分给我们每人几粒，香脆可口，至今难忘。

 

　　老槐树下有条河，河里有许多小鱼游来游去，漾起层层涟漪。每到夏天的午后，三哥就带着我们捉鱼，我们一群孩子，每人拿着一只装有水的瓶子，赤脚坐在河边上等着三哥。只见三哥穿着短裤赤脚下河，在河里来回走动，用一个小网袋不断地捞着鱼。每捞到一条就送给我们，我们立即将它放入瓶中，直到每人的瓶子里都装有两三条鱼，我们才高高兴兴地离开，三哥才像完成任务一样上岸。回到家中，我将瓶子放在堂屋的案桌上，每天喂小鱼几粒米饭，天天看着，盼着它们快快长大，遗憾的是没几天，发现那几条小鱼陆续地都死了。为此我伤心了好几天，又嚷着叫三哥替我去捞鱼。

 

　　夏天的晚上，闷热难耐。银色的月光倾泻在老槐树上，透过老槐树洒在我们身上，闪闪发光。我们一群孩子总是围着三哥，坐在老槐树下乘凉，听知了叫。蝉声连绵，此起彼伏，也算是孩提时，我们听到的非常美妙的音乐。此时，三哥开始给我们讲"三国"的故事，讲"水浒传"里的英雄，大家都听得入迷，津津有味，不愿离去。直到夜深天凉了，父母催得急了，我们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老槐树。

 

　　夜里，三哥还要悄悄地躲在老槐树的树洞里用桐油熬胶，好在第二天用胶替大家粘知了。第二天上午，我们便围在三哥身边看他粘知了。只见三哥在一根长竹竿的尖上粘上桐油胶，然后轻捷地爬上老槐树，用胶对准趴在槐树枝上的知了。只听到知了一声长鸣，我们就知道，三哥得手了。我把三哥捉到的知了装在小小的竹笼里，挂在墙上，傻傻地站那儿听知了叫。有时知了不叫了，我用小手拍打竹笼，知了又叫了。"知了，知了……"

 

　　到了秋天，最有意思的事情就是我们晚上跟着三哥去捉蟋蟀。三哥是抓蟋蟀、斗蟋蟀的高手，在槐树角一带，名气很大。每晚抓蟋蟀时，三哥总是拿着手电筒走在前面，我们蹑手蹑脚地跟在身后。我们顺着蟋蟀叫声的方向，寻找过去。只见三哥一手用手电筒照着，一手翻动碎砖，或一手扒开草丛，看见有蟋蟀，他便立即用自制的罩子一罩，就将蟋蟀抓住，交给我们装进事先准备好的罐子里。每晚三哥都能捉到许多蟋蟀，当晚回到家他还要进行仔细挑选，个头大的留下，每只都放进一个专门养蟋蟀的陶罐里。第二天，三哥要自己在家先自斗，将斗胜，凶猛的蟋蟀留下，斗败的便淘汰。我们都围在三哥身边看着他斗蟋蟀，那可真是激烈，刺激。

 

　　陶罐里的两只蟋蟀大声地叫着，相对怒视，扇动翅膀，不停地尖叫。三哥便用草拨动它们的尾巴，两只蟋蟀便张开大牙，拼命地撕咬对方，精彩极了。斗败的蟋蟀只能沿着罐边逃窜，而获胜的蟋蟀则雄赳赳气昂昂地立在罐中央，昂起头扇动着翅膀，自鸣得意，胜利欢唱。

 

　　三哥还经常将最好的蟋蟀拿到外面和周边邻居家孩子的蟋蟀斗，大多数时间，我们看到的都是，三哥的蟋蟀获胜回家，凯旋而归。我们都跟在三哥后面，拍手称快。

 

　　……

 

　　往事如烟，凫凫眼前。似一颗颗珍珠，晶莹透亮，将一颗颗珍珠连起来，又像是一串串项链，闪闪发亮。时间越久，光泽越亮，越令我难忘。

 

　　忘不了的老槐树，忘不了的槐树脚，忘不了老槐树下的童年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