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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画

发布于:2016-09-28 07:45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碧野蓝天

  就地理角度而言,我以为“家乡”止于乡镇这一层面,所以有“老乡”之称,而无“老县”之说。

  我的家乡是一个有700多年历史的老镇,往昔曾繁华一时。镇上有“四大家族”,同族人多,势力大,根基深,我的父族母族都荣幸地名列其中。然而四大家族一样有朱门蓬门之别,很不幸,我的祖父、父亲一家是蓬门中的蓬门,大家族的这个分支日渐式微,到我的祖父这一代已经只能靠做豆腐和租种人家的田谋生了。

  祖父性格宽和,然而和父亲却关系极差。祖父母共育有六个子女,便是我的两个姑母、父亲和三个叔父。因为父亲是第一个男孩,祖母对他就格外溺爱,乃至迁就、放纵,我的两个姑母当年颇因他受了祖母许多责骂和斥打。这种溺爱,对父亲实在没有什么好处,使他养成了一些坏的脾气和习气。父亲上过几年小学,很会读书。他心灵手巧,会很多技能,写得一手好毛笔字,打得一手好算盘。这在乡间,无疑是一个人才。可是在那个艰难的时代,吃苦精神和韧性对一个人乃至一个家庭的发展尤为重要,而父亲恰恰缺少实干家的胆识和气魄,他虽然也经历了一些风雨,然而骨子里到底忠厚懦弱,所以几十年来,我家的发展,无论是政治上还是经济上,都只能用“挣扎”两字来形容。乡间虽然淳朴,然而“马善被人骑”这句话还是适用的,所有的好事、救济都轮不到我家,就连春节前村里送年画慰问,我家也从不曾有过。社会底层的艰难和屈辱,我自小就痛切地体验着。

  有一年,应该是腊月里,我随了母亲到我的一个姨娘家。我的这个姨娘和我母亲是堂姐妹,秀美而手巧,待人接物很有些玲珑,却是我母亲自小照应过的,对我母亲和我们还好,也留我们吃过几次饭。姨娘的态度是亲和的,但我总有些矜持和不自在,隐约觉得那种亲和有怜悯和客气的成分。这一天我和母亲偶然来到姨娘的邻居家里,恰好看到墙上新帖了一幅年画,画上是某个伟人迎风而立,然而当时并不知道是伟人。画的旁边用毛笔写了几个字:×××同志春节愉快。我看了内心油然升起一股崇敬之情,指着伟人问:“这就是×××吗?”旁边的抽着烟的主妇笑起来说:“他要是×××,那好煞了。”话是用本地方言说的,很随意,但我却很有些羞愧,果然是小家子出身,见识短浅。而另一方面,心里也很是气丧,又颇有些愤懑。我终于知道原来这类年画都是大队或者公家慰问赠送的,是有些特别的原因的——而我们家实在太没原因了。

  这种年画情结直到我参加工作才得以纾解,因为第一年春节单位就发了一张年画,一人一张,上边也写着“×××同志春节愉快”。至于我真正切身感受政府的关怀则是我的侄女出生后。这年春节,村里终于给我家送来了一张年画,上边写着“独生子女光荣”,父亲郑重其事地把它贴到墙上。

 

责任编辑:胡俊月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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