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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落叶

发布于:2024-01-03 16:01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孟琼川
 
 
  米香懒懒地躺在床上,她已经醒了,但是她还不想起来,刚才手机已经提醒她已是早上八点了。米香有赖床的习惯,她觉得头有点重,她紧闭着眼睛,她知道,此刻睁开眼睛是一件费力的事情。其实,她心里有数,穿衣、刷牙、洗脸、吃饭总共加起来十分钟就够了,从家里开车到班上只需五分钟,所以,她还要再睡十分钟。这十分钟因为过于短暂,所以对米香来说就显得格外珍贵,她希望时间在这一刻停下来,让她有足够的时间调整好精神。米香并不是有意赖床,实则是因为夜里睡的不够踏实。
 
  米香正着手研究一个新的课题,题目叫女人的社会性。米香在国内的顶尖名校当讲师,她的压力很大,每天都在和时间赛跑,昨晚,她就工作到凌晨两点才睡。米香感到眼睛发涩,就使劲用手揉了揉眼,她觉得自已好象根本没睡觉,而是在延续昨晚的时间。想到今天上午没有课,她的心里顿时轻松了不少。米香估计十分钟到了,叹了口气从床上坐了起来。
 
  米香有点诧异地发现,房门开着,她这才回过神来,原来丈夫已经早起了。米香大声地喊了两声“老公,老公”,可是没有人应答,看来丈夫出门了,一定是外出锻练身体去了。米香又喊了两声“儿子,儿子”,同样没有人应答,米香知道儿子早就上学去了,在这个家里,儿子一直都是起得最早的人。
 
  米香以行军打仗的速度完成了出发前的各项工作,她开着那辆红色的小轿车拐进了办公楼前面的停车位。米香刚停好车,天上就落下了雨点,这个鬼天气,真是让人捉摸不定,米香迅速的关上车窗,走下车,一路小跑着进了办公楼。
 
  办公楼里宽敞明亮,寂静无声,偶而有三两个人经过米香身边时也是静悄悄的。每次只要踏进办公楼,米香的心里就会迅速沉静下来,有了着落,因为,这是一个能让她心绪宁静的地方,能给她带来信心的地方。只有到了这里,她才清醒自己的身份,才有一种归宿感,一种面对生活的严整感,只有到了这里,她才具有最强大的思考力,她才能更好地研究她的课题,她才能寻找到自身的价值,实现自已的奋斗目标,她想这大概就是自己的社会性吧。
 
  这种感觉和在家里是完全不同的,到了家里,她会很轻松,她就进入了一个无人打扰的私人空间,她可以什么事都不做,她可以汲拉着拖鞋在屋里随意走动,她可以换下正装,穿着一件小吊带或者是睡衣斜躺在沙发上,她甚至可以坐在抽水马桶上看书,总之,她想干什么都可以,到了家里,她的紧绷的大脑就会彻底地放松。
 
  米香从一楼乘电梯来到三楼,她沿着走廊向自已的办公室走去,这时,她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走廊的另一头向自已移动,米香的呼吸骤然减慢了,对面走过来的那个男人一定是那个让她初次见面就留下难忘印象的系主任田大力,他有一副让米香听了就发晕的充满磁性的嗓音,他的身材高大魁梧,他的脸上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的面容自然而然地散发着干净的味道,一层若隐若现的光晕始终萦绕在他的脸上。一种神秘的气息从他那高大的身躯里往外溢,即使隔有十米远的距离,米香还是能感受到那种逼人的能量。
 
  米香不由得放轻了脚步,身子板挺得更直了,她要让玲珑的曲线展露出来。看来是产生了一定的效果,田大力经过米香的身边时脸上的光线瞬间柔和了许多。“田主任,早啊,”出于礼貌,同时也是出于对领导的不由自主的尊重,米香主动打起了招呼。“嗯,”一句简短的话从田大力的嘴里发出来,在米香听来倒象是从鼻腔里发出来似的,米香的心里涌出了一种莫名的感觉,继而又有了一丝甜意,米香的脸微微红了一下,她掩饰性的转过身体,背对着田大力,她不想让田大力觉察到自已的微妙变化。
 
  米香打开门进了房间,一屁股坐在办公桌后面的转椅里。米香拿起摆在桌上的镜子仔细地照了起来,还好,没有什么异样,就是眼睛里好象渗进了兴奋和快乐。米香有一双秋瞳剪水般的迷人的眼睛,记得有一本书上把这种眼睛称为鹿眼,鹿在人们的眼中是一种充满柔情的动物,在野蛮的动物世界中是搏杀技能较弱的生物种类,永远处于危险的生存境地,危机四伏,永远需要人们的保护。米香的这双眼睛给她带来了不少的麻烦,总是引来异性猎取的目光,但是,那些不怀好意的男人却不知道,有一种柔弱只是表面现象,那隐藏在背后的却有一股坚韧的力量,那种柔弱能让钢铁融化。是的,米香好象一直都在融化别人,却从不曾被别人融化,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有的人说米香的目光很纯净,象是不染纤尘的仙女,也有人说米香的目光很单纯,象是涉世未深的少女。其实,这些说法都不准确,只有米香知道,那种清澈是缘于对人间世事的深刻洞察和敏锐感知,是感性上升到理性后的一种理智和冷静,是内心深处扫除了阴霾过后的澄澈,是内心一种对美好的渴望的无法抑制的自然流露。这是米香身上特有的一种气质。
 
  米香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米香从公文包里拿出研究材料,她看了一眼题目,论妇女的社会性,米香觉得这个题目有点空泛,有点大,她思索了很多天,不知道从何处着手,她想还是从女性如何处理好自已的社会性角色方面着手来写。.这个研究课题,她目前只写了三分之一。
 
  今天,米香觉得心思有点乱了,她无法集中自已的注意力,她心里迟疑,难道是缘于田大力吗?可是田大力并没有招她惹她呀,她这不是有点无理么?米香心里为田大力鸣不平,也为自已的奇怪和莫名其妙而感到不好意思。米香不由得拿自已的丈夫和田大力比较了起来。米香的丈夫张前程是她大学时候的同学,一个很英俊的男人。米香在大学念书的时候学业很出色,模样也端庄,自然成为男生们追求的对象。在众多的追求者中,数张前程的心意最诚,架不住张前程的猛烈追求,米香的芳心还是被他俘虏了。大学一毕业,米香就和张前程结婚了。结婚后,米香继续考研,一直读到博士毕业,进了这所国内一流的大学教书。而张前程则通过自已的努力进入了政府机关。张前程还真是官运亨通,不到三十五岁就当上了市商贸局的局长,已是正处级干部。虽说丈夫的官位不低,但是米香还是觉得丈夫的身上欠缺了什么,
 
  也许是官僚气太重,书香气不足吧,一句话,就是魅力不够。米香的思绪又从丈夫身上转到了田大力的身上,这个男人既是系里的领导,又是学术型的研究人员,真是派头十足,用一句比较潮的话来形容,就是特有范。米香有一股想进一步探索这个男人的冲动,此刻,研究课题在她的眼里已经失去了诱惑力,她想研究一下田大力。虽说米香和田大力已在一起共事了一年多,但是,米香和田大力的接触并不多,总共也就只有几次系里召开会议时有过接触,私下里还从未单独接触过,米香的心里觉得有点遗憾,如今这种遗憾已经要冲出她的胸腔,她不想再假装无动于衷了,她要做点什么。
 
  田大力的办公室和自已在同一层,不过咫尺的距离,要想接触并不是一件难事,只是米香并不想让田大力感觉到自已是在有意接近他,米香觉得,如果让田大力发现了她的意图,那对她来说将是一件极其尴尬的事,会让米香很没有面子,而且会让米香觉得自已很愚蠢,那对于米香来说绝对是不可饶恕的。
 
  米香寻思着怎样以一种恰当而又自然的方式和田大力接触。这时,她的目光落在了研究材料上,对了,就以汇报课题研究进展情况为名吧。米香在心里暗笑了一下,反正现在一个字也写不出来,白白地浪费时间也可惜。米香一旦想到要做某件事情就会立即着手,毫不犹豫,也不会耽搁太久,而且速战速决,如果她认定这是一件极其重要或是有价值的事情,就能够持之以恒,不轻易地放弃,这也是她能读到博士毕业的一个最主要的原因。
 
  米香开始在心里酝酿如何汇报的事了。半个小时后,米香已在心里打好了腹稿。她自信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向门口走去,当她快走到门口时,身体又折了回来,她走到办公桌前,拿起镜子照了照,还好,皮肤一如既往的白析,没有不自然的红晕,她又在书橱前照了一下,从反射的玻璃窗里,她看到一个身材窈窕的女人,上身穿一件得体的米黄色开衫,下身穿一条米白色底子印有小黄碎花的图案,显得清新淡雅,她又用手拢了拢脑后的秀发,她的秀发自然卷曲,乌黑发亮,长及肩部,她的身材适中,这样的发型和她的身高气质都很搭,显得浑然天成,她的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她自信满满的。
 
  米香高昂着头走出了办公室,出了门,她向左手边的走廊走去,田大力的办公室和她的办公室只隔了三个房间,然而她觉得这段距离很长。当她越来越靠近田大力的办公室时,她忽然有点后悔了,觉得自已是不是有点无聊和冲动,她想折回去,但是脚步却不听使唤,她只好听凭自已走到了田大力的门口,她没有停下脚步,这一点让她自已也惊讶,看来,她是一个自制力非常强的人,她还是一个用头脑思考的人,而不是一个跟着感觉走的人。米香用耳朵听到田大力在办公室,而且办公室里只有田大力一个人。米香的心里高兴了起来。这一回,她是在大脑发出的明确的指令下折回到田大力的办公室门口的。米香抬起右手,轻轻地敲了几下,田大力从办公桌上抬起头来,他的目光明显晕了一下,这个女人身上有一股难以言明的味道,像是一支淡雅的菊,像是一阵清新的风,像是林中的仙子误闯进了人间,又像是一抹靓丽的朝霞,浑身上下散发着知性的和女性的特有的柔情,那纤细的身材和总是挺直的腰板让田大力很有好感,总之,田大力的心口猛地悸动了一下,他平息了一下,“有事么?请进,”当田大力的目光与米香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时,米香的心里又甜蜜了起来,仿佛花香在胸腔中迷漫。米香笃定地向田大力走去,一阵暖香被米香裹挟着向田大力缓缓地送去,田大力的双手不经意地抖了一下。
 
  米香在田大力的办公桌前站定,“你现在有空吗?我想把课题研究情况向你汇报一下。”米香微启双唇说,“哦,有空,你坐下来说吧,”田大力的眼睛亮了一下,并用手指了一下对面的椅子说。米香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她缓缓地极其有条理地简明扼要地叙述起来,半个小时以后,米香完成了讲述,她静静地等待着田大力的反应。“嗯,很好,观点鲜明而且有新意,论文的结构也很好,嗯,对了,这个课题也是我们系里抓的一个有重要研究价值的课题,你抓紧时间继续完成吧,写的时候注意不要写的太空,要抓住某一点展开去写,要有说服力,要有新的观点,”田大力敏捷地说着,米香幸福地听着,田大力说完了,她还愣着,“咳咳,”田大力的两声短促的咳嗽声把米香从幻镜中拽了回来。“再没有别的了吗?”突然米香希望田大力再说些别的话,是什么话,她也还没有想好,但是她期待着。“没别的了,”田大力加重了语气说道。“那你对女性的社会性问题是怎么看的呢?你的观点是什么呢?”米香向田大力抛出了一个问题,好象是在向田大力请教,又好象是在向田大力挑战。“嗯,这个嘛,这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没有一个统一的固定观点”,田大力总是反应很快,而且总是要在话语中夹杂着“嗯”。“这我知道,那你的看法是什么呢?”米香觉得田大力只是兜了一个圈子,并没有从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所以她进一步发问道。就在这时,田大力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响了起来,田大力拿起电话口若悬河地说了起来,那致命的充满诱惑力的声音充斥着米香的耳膜,
 
  米香耐心地等着田大力把话讲完,可是田大力似乎遇到了一件极为棘手的事情,他把身体微微地向左后方倾斜,有点想让米香回避的意思。见此情景,米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知趣地说:“田主任,你忙吧,我就不打扰了,”看到米香站了起来,田大力向米香挥了一下手,又点了一下头,看来,他已经向米香下了逐客令,米香的心里凉了一下,她毅然地迅速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她是一个把自尊看得很重的女人,她知道此刻她在田大力面前再停留一秒钟都是多余的,都会有损她的骄傲。“那我走了,”米香压抑着心底涌起的失望转身向门外走去。
 
  刚回到办公室,米香就把一沓材料用劲地甩到桌子上,她颓丧地在椅子上坐下来,她也不明白自已为什么要发火,但是胸腔中就是有一股怒火要奔涌而出。她在椅子上沉思了许久,等到不舒服的感觉遁去以后,她才重新端正姿态,她望了一下紧闭的房门,心里暗暗庆幸没有人进来打扰她,没有人看到她失态的那一幕。
 
  米香开始回味刚才的那一幕,一开始,她的感觉是那么的好,可是不知为什么突然间她就象掉进了一个冰窟窿,心骤然凉了下来,到底是在哪一个环节,哪一句话上出毛病的呢?米香努力地回想着,开动起她那发达无比的充满智慧的头脑,那个她一直引以为骄傲的聪明头脑却在这一刻变得迟钝起来,她从一个细节回想到另一个细节,她想在汇报之前和汇报过程中都没有什么问题,那么问题一定是出在汇报之后了,也就是说,问题出在田大力的讲话上面。米香又开始一点一点地回忆田大力所讲的话,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米香的大脑象是开足了马力的发动机在高速地运转着,又象是最先进的电脑在高速地检索着,对了,问题就出在田大力的漠然的态度上,再进一步地想,那种表情对于田大力来说是司空见惯了的,并不是针对她一个人的,到底问题出在哪儿呢?米香索性从田大力讲的每一个字开始回忆,就在她回忆到那句话时,米香的大脑短路了,对,就是那句“这个课题也是我们系里抓的一个有重要研究价值的课题,”米香的心里格登了一下,那个课题明明是自已拟的,怎么能说是系里拟定的呢?这句话是田大力的口误呢,还是别有用意呢?米香琢磨起来,但是,此时她还没有能够预见到后来发生的事情,所以,她徒然地想了半天也没有什么进展,她只好放弃了,她想,看来是自已过于敏感了。
 
  就在米香为自已的自寻烦恼而自嘲地微笑起来时,一阵短促而有力的敲门声响了起来。“谁呀?请进,”米香清脆的声音在空中飘浮,门吱呀一声,秦朝走了进来。这个秦朝脸上永远象是有春风在荡漾,“在忙吗?”他有一副很好听的浑厚的男低音嗓子,他的说话声总是让人有一种放松感,让人不由得产生亲近感。“没忙什么,”米香在温和的话音中已完全恢复了过来。秦朝看了办公桌上的材料一眼说:“还说没忙,这不是在忙课题研究么?”“我是说这会儿不忙,一上午我一个字也没写出来,”米香解释道。米香有意重点强调了“一上午”这三个字,她明显是想让秦朝明白,她从上班到现在都是在办公室,并不曾出去过,并不曾到田大力的办公室去过。但是,秦朝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秦朝关切地看着米香说。秦朝和米香已在一起共事有两年多了,他对米香有着很深的好感,这个女人总是让他有一种怜惜的感觉,他想把她拥入怀中,但是,他却什么也没有做,甚至连超越朋友之情的举动都不曾有过。“没什么,可能是昨晚睡得晚的缘故吧,”米香害怕秦朝深问就随口敷衍道,“对了,你在忙什么?”米香立即转移了话题,她不想让秦朝把注意力放在自已身上,秦朝笑着说:“我还不是和你一样,每天除了上课就是搞课题研究。”“怎么样,进展顺利吗?”米香关心地问道。“不太顺利,”秦朝叹了一口气,“我都想放弃了,整天想着课题研究,烦死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秦朝突然压低了声音说:“王健炒股发了,一个月就赚了五十多万。”“真的吗?”米香诧异的睁大眼睛问道。“那还有假,王健亲口告诉我的,他都研究十年了。”米香想到自己一年不到十万的年薪心里动了一下,泛起一股酸意。米香整天埋头在知识的海洋中查找资料,累的要死,却并没有体会到快乐和成功感,相反,道是经常觉得烦躁的很。秦朝看到米香羡慕的眼神说:“如果你想炒股,告诉我,我去跟王健说,帮你开一个帐户。”“我,这,我恐怕没时间,”想到课题还没有做出来,米香拒绝了秦朝的提议。“你的脸色有点苍白,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呀?”秦朝还是忍不住关心地问了句。“是么,我怎么没觉得,”米香矢口否认道。“哎,别太累了,女人嘛,人生就是这么一回事,别太认真了。”秦朝象是在劝诫米香,“我知道,你就别操那份心了。”米香的心里还是挺感激秦朝的关心的,尽管她的心里对秦朝的看法并不赞同。秦朝的老婆和米香的丈夫在同一个单位,米香的丈夫曾和米香说起过,张前程说,秦朝的老婆在单位里可是个风云人物,典型的女强人,性子梗的很,一般男人还真的吃不消,够那个秦朝消受的。要是摊上我,恐怕都离一百次婚了,那可真是个难对付的主。每次听到张前程这样说,米香都会辩驳,一家有一家的过法,你不知道就不要乱评论,说不定人家俩口子过得还挺好呢,米香这样一说,张前程就会无语。秦朝看到米香一副精神不振的样子,就和米香又扯了几句走了。
 
  米香整理了一下思绪后又回到课题研究上来了。一直忙到下班,米香终于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她揉了揉酸痛的腰肢,一把拎起垮包,锁上门出去了。
 
  这一次,米香没有把研究材料带回家,她也说不清为什么。米香开着红色的小轿车出了学校大门,她径直的向家门口开去,就在车子到达小区门口时,她突然不想回家了,她把方向盘向右打了一下,车子驶上了右边的林荫道。林荫道两旁的法国梧桐枝繁叶茂,在路的上方交接,自然地在马路上形成了林荫道。路的两旁有连成排的门面,经营的种类五花八门。米香把车子停在一家鞋店门前,米香对鞋子的要求较高,她只认名牌的。
 
  米香走进店门,一个年轻的女孩向米香热情地招呼道:“请进,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看着女孩那甜美的笑容,米香愣了一下,这样的天真无邪的笑容也曾经在她的脸上出现过,那都是几年前,也许是十几年前,也许更早些,她恍然想起,自已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展露出这样的笑容了,那种单纯的快乐是什么时候从身边溜走的呢?难道是无情的时间之手把她的快乐掳掠去的吗?米香也无从知晓答案,她报之以空洞的微笑。
 
  米香在店里逛了很长时间,她试穿了好几双鞋子,最后,她挑了两双,一双高跟,一双低跟,都是黑色的。米香无聊地重新回到车上,她并没有感到喜悦,她的兴趣不在打扮上。米香开着车子往回走,她没兴趣继续逛了,她打算回家,虽然这个时候回家有点早了。
 
  米香走进门,把包往沙发上一扔,就一屁股坐下去,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她百无聊奈地望着凌乱的房间,她的家里东西特别的多,沙发上有换下来的衣服,茶几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零食,餐桌上还有没有收拾的碗筷,地上有一些污泥印。但是她不想这个时候整理家务,她现在迫切的需要有人交流。她习惯性地拨打丈夫的手机,可是手机响了好长时间也没人接,米香失望地关上手机,她已经越来越习惯丈夫不接手机了。就是丈夫回来了站在她的面前随便说一个理由,她都不会追问的。
 
  米香歇了半晌,吃了几个糕点,又喝了一大杯酸奶,米香不会因为任何事情影响到自已的身体,特别是心情不好的时候,米香就以摄取营养为乐,那些香甜的食物还真的给米香带来了快乐,她郁闷的心情好转了许多,精气神也恢复了不少,倦怠感已经荡然无存了。米香到底是个追求生活质量的女人,她尽管不想动,还是动手整理起家务来。别看米香在班上一副女强人的模样,到了家里,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女人,相夫教子是永远不变的主题。
 
  米香的动作很麻利,一看便知是个行家。的确,米香一个人操持着整个家庭,也没有个帮手,她每天不仅要照顾好一家三口的饮食起居,还要钻研自已的课题。有时候,米香真不知道自已是在幸福地追求生活呢,还是在遭罪呢。米香的父亲已经在三年前去世了,母亲也已经七十好几了,她自已的生活尚还需要别人照顾,根本腾不出精力来帮她。张前程的父母虽说年龄不太老,但也是隔三差五地往医院跑,米香哪里还好意思张口要他们帮忙,所以,累就累一点吧,这毕竟都还是自已家的事,于情于理都该自已承担起来,再苦再累也是自已选择的,谁让她非要结婚呢。想想,哪一个女孩子家不是出嫁前享尽了福,结婚后受够了罪。柴米油盐和抚育孩子会把一个女人的青春耗尽。米香想到正在读高中的儿子,心里又有了宽慰,还好,有盼头了,等到儿子上大学,自已身上的担子就会减轻许多,不仅不用慎重其事地每日操心三餐,也不必每晚等到儿子回家才能休息了,属于自已的时间也会多出许多来。
 
  米香就这样一边漫无边际地想着,一边手脚不停地收拾着家务,不到一个小时,家里已经整洁如新了。看来,受过高等教育的女人就是好,不但在事业上能有一番作为,就是料理起家务来也处处透露出良好的素养和智慧来。地上摆什么物件,墙上挂什么装饰品,橱窗里放什么工艺品,那都是有一点讲究的,都能体现出房主人的品味和生活情趣来。到过米香家里的人都说,米香家里的东西真多,可是多了哪样,他们又说不出来,细细看看,又觉得哪件物品都不是多余的,都摆放的恰到好处,都别有一番韵味。若是取走了某样东西,还真是让人感到少了什么,所以还是物归原处,安然地摆放好。
 
  米香到洗手间洗干净手和脸后,重新回到沙发上,现在,她感受到的是劳动的喜悦,她安然地享受着劳动成果。也真是奇怪,凡事都是有了对比之后,才有更深的感受,从凌乱到整洁带给她的是舒畅和愉快。但是,从少女到妻子呢?米香的心里忽而涌起一阵酸痛,似乎是五味杂陈,米香似乎从未体会过爱情的甜蜜,米香结婚的时候才二十岁,那时候只有简单的快乐,并不知道什么是幸福。米香渴望的是那种唯美的刻骨的爱情,它能给人带来的不仅是甜蜜,还有一种向上的力量,然而,米香似乎并没有遇到这样的爱情,这也许是因为米香对爱情的要求太高,太过于抽象,在她接触的圈子里并不曾出现那个理想中的人,于是,她在应该恋爱的时候恋爱了,在应该结婚的时候结婚了。在别人的眼里,她就是和许许多多的少女一样是幸福的,米香还未来得及思考什么是幸福就滑入了婚姻。现在单是那整天做不完的家务就让她烦恼不已,那经历过生育的身体更是让她心里生出些许的厌恶,岁月无情地在她的脸上刻上了印痕,她的目光里总是有着诉不完的生活遭际。生活难道就是这么一副尊容么?倒不如不长大的好。想到这里,米香又不由得笑了,生活可不就是这样的么,任凭你怎么珍惜,时间还是不停地奔腾向前,被甩到身后的永远是强大的人类。人类真的强大么?应该是吧,不信你瞧,自已身上穿的,吃的,住的,用的,玩的,有哪一样不是人类创造出来的呢?看来,人类是强大的,这一点已毋庸置疑。既然是这样,那自已该如何去面对眼前的和今后的生活呢?米香不禁叹了口气。
 
  就在米香计划着今后的生活时,一阵手机铃声响了起来,米香有点喜悦地拿起电话接听起来,原来,是大姐打来的,大姐在电话里说,母亲的身体又不好了,心跳每分钟两百多下,现在正在医院里观察,她叫米香有时间的话过去看看。放下电话,米香立即整理好衣服出了家门。医院并不远,开车十分钟就到了。米香一路打听着找到了母亲,母亲单薄的身体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床头柜上放着心电图观察仪,膀子上挂着吊针。母亲安静地睡着了,看着已是风烛残年的老人,米香的心里又泛起一股酸意,生活为什么总是不圆满呢?总是要让人担心呢?米香似乎从母亲的身上看到了自已未来也将要走的路,将来有一天,她也将象母亲这样遭遇到病痛的折磨,也将不可避免地渐渐老去,直至从这个地球上消失。这时,窗外一阵微风吹起,米香看到母亲的一头银发被风吹动了一下,她走到窗前,她看到窗外的树上一片片树叶被风吹的落了下来,米香觉得,母亲此时就象那树上被风吹落的树叶,就象树无法挽留树叶一样,这个世界也终将无法挽留住母亲。米香的眼眶湿润了,她轻轻地折回身,用手将母亲身上的被子往下掖了掖。米香看了看时间,已是晚上九点半了,她想到了即将放学回家的儿子,她又看了看沉睡的母亲,她就和大姐商量先走一步,并嘱咐大姐如果母亲的病情有什么变化再打电话给她。
 
  米香的课题研究还算顺利,她用了不到半年的时间就完成了初稿,接下来就是精雕细琢了,也就是说研究工作已经从实质性的阶段转入扫尾了,米香忽的一下就轻松了。米香站在窗口向外望,办公楼前绿意盎然,花团紧簇,真是绿的悦目,红的亮眼,修整过的草坪让人忍不住想在上面奔跑或是躺下来休息。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进入她的视线,她看到田大力正站在草坪前面的空地上和秦朝热烈地交谈着,田大力不时地挥舞着手臂,秦朝则不停地点头,他们足足交谈了有二十分钟才分开。米香看到秦朝进了办公楼,田大力则穿过球场向西走了。米香心里有点好奇,他们在讨论什么呢,那一副激动的模样。米香估摸着秦朝该上楼了,就转过身体向门边走去。米香把门拉开,她探出身子向走廊里张望,恰好,她看到秦朝从走廊的一头走来。米香装着出门的样子,她在走廊里和秦朝照了面,米香显出随意的样子问道:“你和田主任说什么呢?”秦朝诧异地看着米香,他没想到有人在楼上注意到刚才的一幕。“噢,随便聊聊,没什么大事,”秦朝轻描淡写地说。米香看到秦朝好象在极力地隐瞒着什么,又象是和自己保持着距离,心里有点尴尬,觉得此时的秦朝不象平时那样热情和坦诚。米香是个聪明人,她朝秦朝笑笑说:“我也是无意中看到的,随口问问。”说完,米香就匆匆地和秦朝告别下楼了。
 
  米香经过网球场边时,一个跃动的熟悉的身影吸引了她的目光,她定睛一看,原来是系里的宋端丽,宋端丽已经五十岁了,但是从背影上望去不过三十多岁的模样,她的身手依然很矫健,脑后束着长长的马尾,随着她身体的跳跃不停地晃动。米香有点羡慕地看着,宋端丽并没有注意到米香在身后的不远处。由于在同一个系里,米香对宋端丽的情况略知一二,宋端丽的丈夫原是副省长,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就辞官下了海,再后来,他的丈夫有了新欢,宋端丽就和他的丈夫离了婚,他们有一个女儿,已经成家了,宋端丽一个人独居。刚离婚那会儿,宋端丽的精神状态很不好,神情有点郁郁的,但是后来又渐渐地好了起来,米香有点同情这个女人,在米香看来,这个女人原本有一个多么幸福的让人羡慕的美满家庭啊,真是世事难料。米香又仔细地注视着宋端丽,她想从这个女人身上发现哀伤的痕迹,但是,她一点也看不出来,她有点诧异,也有点佩服起这个女人了。就在米香打算离开时,她突然看到那个和宋端丽打球的男人隔着球网给宋端丽递过来一条毛巾,就在宋端丽伸手接毛巾时,那个男人把手伸过球网仔细地替宋端丽擦汗,这温情的一幕很让米香感动和欣慰,米香象是怕打扰他们似的急匆匆地离开了。
 
  米香在校园里逛了一圈后,又向校门外走去,这时已是下午六点半钟了,她觉得肚子有点饿得咕咕叫,就信步来到一家西餐馆。米香对未知的事物总是充满着无穷无尽的好奇心,平时吃惯了中餐,她今天实在不想再吃中餐了,她要改换一下口味,西餐也是很美味的,而且西餐的就餐环境比中餐馆的现代感更浓。米香挑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了下来,这是一个两人座位。米香环顾一下四周,餐馆里很安静,只有寥寥的几个人,米香喊了一声“服务员”,这一声不仅给她喊来了一个女服务员,喊声还引来了一个男人的侧目,米香看到那个男人望她,起初并没在意,但是那个男人盯着她看了有几十秒钟,米香有点恼怒了,她觉得这个男人简直是有点无礼。米香也索性拿眼看他,带着一股挑衅的神气。这时,那个男人突然咧开嘴笑了一下,他从座位上站起来径直地向米香走来,米香有点胆怯了起来。那个男人在距离米香两米多远时和米香打起了招呼,“嘿,老同学,好久不见啊。”米香纳闷地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突然,她也咧开嘴笑了,可不,站在面前的正是她十五年未曾见面的大学同学赵凯军。
 
  米香惊讶地半天合不拢嘴,“咦,你不是出国了吗?”米香惊疑地望着赵凯军说,“怎么,出国了就不兴我再回来啊,你是不是不欢迎我啊,”赵凯军已经在米香的对面坐了下来,他调侃道。“怎么会呢,我只是感到很惊讶罢了,更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米香连忙解释道。“是啊,我刚回来不到半年时间,许多同学都还不知道呢,听说,你们毕业十周年的时候聚会过一次,老班长又是打电话又是发邮件让我回国参加聚会,可是我当时在美国实在走不开,所以很遗憾没有参加你们的聚会,这不,又过了五年了,时间过得真是太快了,”赵凯军感慨万千地说,“你不知道,你聚会时没有来,好多同学惦记着你呢,当时还有孙昊也没来,听说在英国。”米香的话语已经亲切了许多,面对老同学米香感到既兴奋又轻松。“孙昊现在还在英国呢,这家伙,早把咱们中国忘脑后窝去了,听说,三年前他母亲病重时回来一趟,后来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赵凯军还是象以前一样健谈。看着赵凯军那有着几分苍桑的面庞,米香的心里不由得又有点感慨起来。她的思绪似乎又回到了大学时光,那时候,他们是多么的年轻啊,又是多么的踌躇满志啊,这个赵凯军当初也是众多的追求者中的一个,可惜,他过于活跃,过于锋芒毕露,米香还是选择了性格更加稳重的张前程。赵凯军也在细细地打量着米香,他看到十多年未见,米香仍然是那么的优雅迷人,当初那青涩的面容已经多了几许的淡定和从容,他很是遗憾当初没有把米香追到手,至今他还有点耿耿于怀。当米香看到赵凯军那专注的眼神时,她不由得有点拘谨起来,她的性格中原本就有点腼腆,这么多年了,还没有完全改变。“你现在在忙什么?”米香打破了沉默,“你是说我吗?”赵凯军从对往事的回忆里往回拔,“我现在开了一家公司,”赵凯军轻描淡写地说道,“怎么样,经营的还好吗?”米香充满了兴致地问,“一般吧,现在的市场竞争太激烈了,勉强能维持吧,”赵凯军有点颓丧地说,米香发现赵凯军的棱角已经被生活磨得快没有了,那种锐气已经从他的身上脱离而去了,米香的心里忽然地对赵凯军有了一点好感,做人还是低调一点的好,不会让别人有压迫感,但是米香又有点怀疑赵凯军是在做作,是成熟之后的一种伪装,米香又拿眼睛研究着赵凯军,赵凯军掩饰地笑了一下说:“你倒好,还是那么的有激情,看来,你生活的不错啊。”“哪还有什么激情,也就是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呗,”米香也是实话实说。米香和赵凯军一直聊个不停,从大学时代说到目前的生活,当他们吃完饭,喝着咖啡时,赵凯军突然异样地看着米香说:“你急着回家吗?”“不急着回家,”米香不假思索地说,的确,她现在回家也只有自已一个人。米香看了一下时间,才八点钟不到。“你有兴趣到我的公司去看看吗?”赵凯军邀请道,“这,天太晚了,明天白天抽时间去吧,”米香迟疑了一下,婉拒道。“晚吗?才不过八点钟,还早呢,去看看吧,”赵凯军执著地邀请米香,“我,今天有点累,还是改天再去吧,”米香还是觉得赵凯军的邀请有点冒然了,毕竟他们有十多年没见面,彼此还有许多不了解的地方呢,“怎么,老同学,信不过我啊,还是瞧不起我啊,”赵凯军拿眼睛盯着米香看,米香有点窘了,当初那个赵凯军似乎又回来了一点了,就是那个一点让米香有点抗拒,米香沉默了半晌,“要不,你打个电话给张前程,邀请他一起去,”赵凯军提议道,米香心里想,这倒好,于是她拿起手机拨打丈夫的电话,但是丈夫的电话已经关机了,米香犹豫地看了赵凯军一眼,她担心赵凯军笑自已幼稚,米香突然大声说道:“去就去呗,有什么大不了的,”赵凯军得胜似的从座位上弹起来,说:“那就赶快走吧。”
 
  赵凯军在前面开着奥迪车给米香引路,车子穿过几条街道,四十分钟后,车子在一座高楼前停了下来,这是一座写字楼,位于市中心的繁华地段。赵凯军从车上下来,一边走一边对米香说:“我的办公室在十三层。”在赵凯军的带领下,他们很快地来到了位于十三层的赵凯军的公司。在米香走出电梯时,赵凯军轻轻地搂了一下米香的肩部。走进公司,米香直接来到了赵凯军的办公室,一间临街的很宽敞的房间,老板桌摆在醒目的位置,书架上摆满了书,地上摆了好几盆植物,墙上挂着书法作品,整个房间显得清雅而又整洁,“真不错,”米香不禁赞叹道,“想不到你还有风雅的一面,”“瞧你说的,好象在你的印象中,我很不堪似的,”赵凯军嘴不饶人的辩驳道,“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静了许多,”米香连忙解释道,“对了,你有在美国时的照片吗?我想看一看,”米香担心越描越黑连忙转移了话题,“当然有了,你等着,”赵凯军说着转身面向书架,他从最上面一层书架上拿出一本相册,赵凯军用手拂去上面的灰尘,他把相册递到米香的面前说:“看,厚厚的一本呢,”赵凯军和米香肩并着肩坐在长沙发上看相册,米香看得饶有兴味,米香从未出过国,所以美国的一切对她来说是很新奇的。米香一边翻看着相册,一边不时地发问,米香看到赵凯军在美国拍的照片都是意气风发的样子,她不禁问道:“你在美国待的挺好的,为什么想到要回国呢?”“哎,一言难尽啊,”赵凯军似乎已经预感到米香会问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已经被人问了无数次了,赵凯军到现在也说不清自已为什么要回国,但是,他就是在一股强大的回国的念想中抛弃了美国的一切回国的,为此,他和在美国的妻子离了婚,儿子也被妻子留下了,赵凯军现在是孤身一人。“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啊?”米香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倒没有,”赵凯军立即就否定了米香的担忧。“算了,我们还是不要讨论这个问题了,对了,你现在怎么样?”赵凯军转移了话题,“我能怎么样,也就那样吧,”米香平淡地说道,“我哪象你,你有一个幸福的家,事业也成功,我真佩服你,”赵凯军发自内心地说,“嗤,”米香不由得笑了起来,这还是头一回有人羡慕她呢,“张前程对你很好吧?”赵凯军望着米香细嫩的皮肤说,“嗯,还好,”米香不假思索地说,说完,她自已又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其实,最近,她和她的丈夫交流越来越少,感情似乎隔膜了不少,她的心里着实还在为这个烦恼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赵凯军,她却不想吐露真情。就在米香胡思乱想的时候,赵凯军突然一下子搂住了米香的肩膀,米香惊诧地挣扎了一下,赵凯军却更加用力,把米香搂得更紧了,米香已经几乎倒进了他的怀里,“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赵凯军一边语无伦次地说着,一边用劲地搂着米香,米香惊慌失措地猛地推开赵凯军,她气恼地指着赵凯军说:“你,你,”米香一连说了几个“你”,显然,米香被这始料未及的一幕惹怒了,“你怎么能这样无理,简直,简直,”米香一边说一边从沙发上站起来,她一把拎过挎包想夺路而逃,“装什么假正经,又不是没见过男人,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赵凯军的声音从米香的背后甩过来,米香直觉得脊背阵阵发凉,米香猛地回过头,狠狠地瞪了赵凯军一眼,说:“你看错人了,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哈哈哈,”突然,赵凯军发出一连声的冷笑,“还说自已不是那种人,你和田大力的那点破事以为我不晓得吗?”米香的脚步一下子停住了,她眩晕了一下,她用手扶着身边的一个衣柜,她怀疑自已的耳朵听错了,她缓缓地转过身体,正面朝向赵凯军,她缓缓地抬起右手,用手指着赵凯军说:“无耻”,这两个字仿佛耗尽了她的全部力量,米香猛地拽开房门,趔趄地跑走了。
 
  米香颤抖地发动车子,此刻她只想逃离这个地方,她胡乱地将车子向一条路上开去,她打开车窗,重重地吐了一口气,仿佛要把心中的怨气全部赶走似的。当车子行到一个较为开阔的地方时,米香把车子停靠在路边,她把头埋在方向盘上,她的头脑还有点迷糊糊的,赵凯军的恶毒的咆哮似乎还在耳边回响,她用力地甩了甩头,她这一回总算是看清了赵凯军的真面目,她在心里疑惑地想道:怎么十几年不见,就变成这副模样了,难道是因为出国的原因吗?亏得还是老同学呢。再见了,赵凯军,永远都不要再见面了。米香停留了好大一阵才平息下来,她重新发动起车子,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米香一看,是丈夫打来的,电话里是丈夫急切的话语,“你在哪儿呀,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噢,我在逛街呢,现在正往家里赶,很快就到家了,”米香喜悦地回应道。米香猛地踩了一下油门,飞速地向家的方向驶去。
 
  米香极其认真的修改着她的研究论文,她心无旁骛的全身心投入工作,整整一个月,她几乎没有任何娱乐,她也没有再向田大力汇报过。直到有一天,系里通知她开会,说是课题研究专题会议。在三楼系会议室里,田大力主持召开会议。在会上秦朝第一个发了言,米香是最后一个汇报的,会议上,田大力对大家的研究工作进行了充分的肯定,并提议大家向国内外和本校的刊物投稿。米香又用了一周左右的时间修改了论文,直到她自己再也挑不出毛病为止。米香把论文向本校和国内的其它高校的刊物投稿了。
 
  当米香把最后一个信封的口封好时,一阵敲门声打破了屋里的宁静,“谁呀,快请进,”米香愉快的声音飘向门口,随即一股香气扑鼻而来,一个肥硕的身躯向她压来,米香连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她们系的副主任吴倩梅,从某种程度上说,她也是米香的领导。“小米,你在忙什么呢?”吴倩梅显出很关心的模样说,“没忙什么,就是把刚写好的论文往刊物上寄,”米香挥了一下手里的信封说,“你这篇论文是你自已写的吗?”吴倩梅似乎犹豫了一下,但是话还是从她的口中冒了出来,“这还能有假?当然是我自已写的喽,”米香一脸坦诚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在写论文的时候有没有人给过你一些建议之类的,”吴倩梅拐弯抹角地说,“当然没有,”米香有点不快地看着吴倩梅,“小米啊,你别往心里去,我也就是这么随口一说,真的,真没别的意思,你别见怪啊,”吴倩梅看到米香露出不快的神色有点尴尬地说,“我知道你没那意思,你吴主任的人品我是了解的,”米香不软不硬地回了一句,“是,是,还是小米了解大姐我,我们可是好姐妹啊,可不能因为一点小事生份了哦,”吴倩梅满意地看着小米说,米香对吴倩梅的突然到访本来就有点奇怪,吴倩梅说了这一番话后,米香更有点无语了,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礼貌地望着吴倩梅说:“吴主任,要是你没有什么别的事的话,我要趁早把信给寄了,”“好,好,你忙吧,我也要去忙了,”吴倩梅说完就告辞出去了,等到吴倩梅的身影在门边消失时,米香气恼地坐到椅子上,心里嘀咕着:“怎么倒霉的事全让我摊上了,整天就没有个顺心的时候。”米香重重地叹了口气。
 
  接下来,米香的生活进入到较为悠闲的阶段,没有了课题研究的压力,米香真是轻松了不少。米香又开始了她的健身计划,她买了一张健身卡,她开始每天下班以后到学校的健身房里锻练身体。可是,在接连去了几次以后,米香就提不起兴趣了,那些上课的老师水平太一般,每次去都是重复那几个动作,米香恼恨自已花了冤枉钱,三千元就这样悄没声地没了。
 
  一个月后,一封信摆在了田大力的桌上,信里是关于揭发米香在大学期间脚踩几只船的举报信,田大力把信扔进了纸瘘里,他不相信米香是这样的人,那是一个洁身自好,看似柔弱,实则很要强的女人,这样的女人,别说是一般的男人,就是他田大力也是有几分仰慕的。一定是哪个小人在背地里捣鬼,有意毁坏米香的声誉,田大力是个头脑清醒的人,这样的信他是不会介意的,但是,他有点替米香感到惋惜,看来米香交友不慎,无意中得罪了什么人,他本来想找米香谈谈的,但是,他最终没有那么做,他象从未收到过那封信一样。
 
  一个多月后,秦朝的论文在本校的期刊上发表了,当米香看到办公室桌上的期刊时,她惊讶地看到在秦朝的名字前赫然印着田大力的名字。米香一直都没有等到自己的论文发表。米香出于礼貌,更是出于对秦朝平日里的友善的回报,她拿着发表秦朝论文的刊物去找秦朝,她向秦朝道喜,秦朝讪笑着说:“这实在没什么,你这样隆重的向我道喜反而让我觉得不好意思。”顿了片刻,秦朝又关切地说:“也许你的论文就在下一期发表,别急,再等等。”“随它去吧,管它发不发表呢,我早扔一边去了。”米香感到心里有点不舒服,但是,她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会保持自已的自尊和骄傲,所以她才故作淡然地回应秦朝的关心。米香无心再和秦朝多聊,就和秦朝告了别。
 
  米香回到了自已的办公室,她的心里还觉得堵得慌,她有一种很严重的失落感,一种从未有过的挫败感,她在心里暗暗地祈祷着自已的论文能早一天发表。米香打开电脑,她把自已的苦闷的心情写进了自已的日志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从门口飘了进来,一个妖娆的女子出现在米香的面前,这是她们系里才招聘进来的女打字员陈雪,她长着一张精致的瓜子脸,腰肢特别细,如弱柳扶风,身上总是缭绕着一股香气,“米老师,这是你上次拿到打印室的材料,我给你打出来了,你看看行不行,”陈雪吐气如兰地说,“这么快就打印出来了,真谢谢你,我看看,”米香接过材料高兴地说。“你看看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如果有再拿过来,我给你改,”陈雪突然地加重了语气地说着,“对了,田主任刚才叫我到他办公室去一趟,我现在要过去了,”陈雪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撩了撩烫成细卷的长发,“那你快去吧,”米香客气地说着,米香看到陈雪也拿眼睛看她,就朝她笑了笑,“哼,”陈雪又用手撩了一下长发,眼皮先往下搭拉了一下,很快地又向旁边瞟去,米香莫名地看着,她竖起耳朵想听听刚才的一声“哼”是不是从门外飘进来的,但是,她没有等来第二声“哼”,却等来了陈雪的一个背影,陈雪已经蹬着那双十厘米的高跟鞋飘然而去了。
 
  米香继续写她的日志,这时一个秀丽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她的面前,陈雪出门的时候竟然没有把她的房门带上,“什么素质”,米香在心里不满地嘀咕了一句,“米老师,这是你的信,”原来是小杨,这个小杨是系里的实习生,不过二十岁左右,大学刚毕业。小杨的声音很清脆。米香克制住怒气地抬起头,她向小杨挤出一个笑容,伸手接过了信。米香看到信封上娟秀的字迹,她立即知道是她的好友王美芬寄来的,王美芬是她的大学校友,现在另一个城市的一家杂志社工作。米香用手撕开信封的一角,这时,她注意到小杨还站在面前盯着她看,她诧异地望着小杨说:“怎么,你还有事吗?”“哦,没什么事”小杨讪笑着说,米香看到小杨的脸上有一丝羡慕的神情,“没事就请你走吧,我正忙着呢,”米香尽量委婉地下着逐客令,如果不是急于看信,米香还真想和小杨聊上几句。
 
  晚上回到家里,米香倚在床上百无聊奈地看电视,自从她的课题完成后,她的空余时间一下子多了起来。米香的丈夫今天回来的比较早,他的应酬不知怎么的突然少了,回家越来越早,这个星期只在外面吃了一顿饭。张前程坐到米香身边,伸手揽着米香的肩膀说:“老婆大人,近来何故闷闷不乐啊?”米香毫不隐瞒地告诉丈夫自己的研究论文没有发表,看来半年的心血是白费了。张前程宽慰着米香说:“别急,再等等,不是还有别的学校出的刊物吗?”米香摇了摇头叹息道:“看来希望较为渺茫,我是不报什么希望了。那个秦朝真狡猾,他把系主任田大力的名字挂在前边,他的论文已经发表了。“田大力,你们的系主任叫田大力吗?”张前程突然哈哈地笑起来,他说:“秦朝的老婆和我一个单位,听秦朝的老婆说,田大力和你们系的一个年轻的打字员暗地里好上了!”“不可能,不可能,”米香一迭声地说,“绝对不可能,田大力怎么会看上一个打字员?一定是秦朝的老婆乱造谣,我不信。”米香使劲地摇了摇头,她的脑子里冒出了妖娆的陈雪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那一声“哼”,难道,田大力是和陈雪好上了吗?米香痛苦地摇着头,“哎,不信就不信吧,看把你紧张的,”张前程用劲地搂着米香,他歪过头看着米香说:“你呀,真的不了解男人。”米香这时才猛然想起,自从晚上不在家忙材料以后,丈夫就回来的早了。想到田大力那充满磁性的有着致命诱惑力的声音和自己杳无音讯的论文,米香颓然地倒在了床上。
 
  一年以后,秦朝提升了副教授,田大力提拔了副院长,米香还是讲师,她的论文如泥牛入海杳无音信了。
 
  
 
  
责任编辑:池墨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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