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蒙的情感之问

 

 

　　（一）

 

　　严蒙站在兴达公司大楼下，向上望，很高很高的办公室大楼,第十六层就是赵利所在的公司。她几次想进去,只要登上电梯,很快就可以见到赵利。但她数次路过,却没有勇气上去；几次在大楼下徘徊,都犹豫不决。

 

　　今天，她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她曾想到徒弟陈力的车行去干，陈力也多次邀请，但闺蜜蔡怡说：“那是下里巴人干的，又脏又累，你干得了吗？到赵利公司干，才是高大上。”蔡怡催她几次，她才又鼓起勇气来到赵利公司的楼下。严蒙沿着公司大楼外面的走道，慢慢地踱了一圈又一圈。

 

　　严蒙想，自己怎么这么命苦？高中的时候，自己年轻貌美，成绩优秀，是校花，追求者无数，可是她偏偏看上了同班同学吴文。他当时是校篮球队的中锋，球打得好，人长得帅，身高一米八，而严蒙身高也近一米七。全校师生都说是帅哥配美女，天仙配。她被吴文在篮球场上的英姿吸引了。她是他的粉丝，每当学校有篮球比赛，她总去捧场，是拉拉队长。每每看见吴文在球场上冲杀，精准的投篮、高高跃起抢下篮板球，迅速成功快攻，往往球队落后，都是他挺身而出，力挽狂澜，逆转取胜，全校女生都为他疯狂。严蒙更是以他为自己的男友而骄傲自豪。他们并肩走在校园里，都会吸引无数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严蒙就这样过早的恋爱，过多的浪费了读书的时间，结果两人都没考上大学，进了工厂。这几年改革开放，企业改制，工厂纷纷倒闭，两人都下岗了。吴文下岗后，闷在家里，不愿见人，整天喝酒、打麻将，什么事都不想做，什么事都做不了。一米八的大男人，整天逼着严蒙给钱，不给就动手。严蒙哪是他的对手，只能将钱给他。家里积蓄本来就不多，很快也都花光了。严蒙曾用徒弟陈力下岗后学修车，现已开修车店，干得风生水起来鼓励吴文，但吴文却斥道，到陈力修车店去干？那不是丢人？去讨饭？吴文根本不理严蒙。严蒙为当年的冲动幼稚后悔。再看看许多高中同学，大学毕业后，不是在政府任职，就是在商场中当老板。个个混得人模狗样，而自己真是相形见绌。

 

　　儿子上高中，需要交各种费用、需要吃喝，需要一个安静的学习环境。她不想让儿子象他们一样考不上大学，最终下岗，让人瞧不起。她只能忍气吞声，有求必应。吴文那就更是变本加厉。没办法，严蒙只能拼命挣钱。她一人打好几份工。天不亮就出门，有时忙到半夜才回来，仍不能满足家里的开支和吴文的需要。两人吵过数次，也打过几次架。闺蜜蔡怡劝她离了吧，别活受罪。吴文硬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坚决不离，就这么耗着，又熬了近一年。吴文知道，离了，他就更没指望了，现在不离还有严蒙养着，虽不潇洒，也能凑合。

 

　　严蒙实在熬不下去了。为了儿子，为了让儿子有一个安静的读书氛围，她一咬牙与吴文办了协议分居。家里一切都归吴文，吴文今后不许再来找她。儿子她养，儿子上学、工作，今后的一切他都无权管。严蒙带着儿子净身出户，租了间房子，与儿子相依为命。她相信，天无绝人之路，只要肯吃苦，没有过不去的坎，和吴文耗下去，只能是死路一条。但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这几天严蒙实在是焦头烂额。房租要交，儿子补习班的辅导费要缴，打工处老板严重亏损，几个月没发工资了。她拿什么去交呢？亲戚朋友该帮助的都帮了，该借的她也借了，可眼前向谁借？她怎么好意思再开口呢？前债未还，还想借新债，她实在开不了这个口。严蒙只好听蔡怡的劝来找赵利。她记得，那次同学聚会时，赵利是对她说过：“有事来找我，都是同学嘛。”她这才下定决心，又走到赵利公司的楼下，鼓起勇气，登上电梯。

 

　　（二）

 

　　“赵总，有人找你。”女秘书推门进来。

 

　　“谁啊？有没有事先约好？”

 

　　“没有。她说是你中学同学，叫严蒙。”

 

　　“啊！”赵利对女秘书说：“你让她等等，我将手头上的事办完，再叫她。”

 

　　赵利不知道是惊还是喜。心想，你终于低头来找我了。当初在学校时，我拼命追你，你没正眼瞧过我，还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将我写给你的情书公开读，让我十分难堪，恨不得钻个洞，躲进去。你还说，真是赖蛤蟆想吃天鹅肉。嫁给你，就是一枝鲜花插在牛屎上。赵利不想立即见她，冷她一下，端端架子再说。但赵利转而又想，既然送上门来，何乐而不为？多年的梦中情人，今天终于可以成为现实，而且这么近，就在当下。何不尽快满足一下自己多年的欲望呢？

 

　　严蒙他已多年没见了。几年前，同学聚会时见到她，严蒙还是那样靓丽迷人。高挑的个子，白晰的皮肤，娇美的脸庞，时尚的装扮，烫得软顺的秀发，挽着吴文进入餐厅，顿时吸引了全体同学羡慕的目光。他俩当然是每次聚会的高光亮点。赵利想想当年被严蒙羞辱得无地自容后，他便发愤读书，考上名牌大学。如今下海创业经商，自己已有了千万资产的公司。他就是因为身材短小，其貌不扬，最终他只能找了个歪瓜裂枣的现妻。在商海中闯荡多年，他什么美女没见过，但象严蒙这样漂亮的还真不多。他现在有钱了，什么样的美女都能弄到手，他也就无所谓了，逢场作戏罢了。他对现在的妻子确实没感情，离又离不掉，女儿是亲生的，不能伤了女儿。女儿已快高考了，等女儿考上大学再说吧。但他对严蒙的欲望一直未减。他总希望能有一天靠近她，哪怕是亲亲她的手，也是快乐的。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想得到。这就是赵利现在的心情，也是他青葱时期的痛。赵利此刻的强烈愿望是要消痛，要实现中学时的梦。

 

　　赵利有意拖了一会儿，才喊女秘书把人带进来。当女秘书带着严蒙出现在办公室门口时，赵利先是一愣，怎么几年不见，昔日的校花竟变成这样：蓬乱的头发，满脸倦容，陈旧落伍的衣裳，怯生生地出现在他面前。但美人胚还在，只要好好打扮、修饰、化妆一下，还是十分迷人的美女。

 

　　“啊。老同学。多年不见了，怎么有空来的？”赵利张开双臂，想给严蒙一个大大的拥抱，了却多年的欲望。可严蒙下意识地将他双手挡开，强撑着笑脸说，“想你了，来看看你。有事找你。”

 

　　“哦，那就请坐。小李端茶，上最时鲜的水果。”

 

　　严蒙迟疑了一下，看着无比宽敞、明亮的办公室，足有两百平方，装璜非常考究。她眼晕了，不知如何是好。赵利过来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到宽大舒适的沙发上，他也顺势坐在严蒙的身旁。

 

　　“先喝茶，吃点水果。有事慢慢说。今天中午就别走了，我请你吃饭。”赵利将身子稍稍向严蒙身边挪了一下，两人靠得近了些，他已能闻到严蒙身上飘来的淡淡香味。

 

　　“蔡怡说你发财了，让我来找你。我实在不好意思。当年在学校，让你难堪了，让你受委屈了，还记恨我吗？”

 

　　“那都是陈芝麻烂谷子，别提了。年轻气盛，谁都会有错，我早就忘了。有事尽管说，老同学嘛。”

 

　　严蒙被他的话触动了。好感动，眼眶顿时盈泪。赵利立即抽纸，帮严蒙擦掉。严蒙顿时感到一股暖流涌遍全身，她已多年没有体味到这种温情了。严蒙将眼前的苦水和难处一五一十全倒了出来。她已许久无处发泄了。赵利如此体谅，她很自然地感到欣慰。赵利听着听着不禁也同情起严蒙，深感无钱的苦难，将一个大美女折磨成这样，真无奈。

 

　　……

 

　　“哦，现在你们是协议分居。干嘛不离呢？”

 

　　“他坚决不肯，只好协议分居。”

 

　　“吴文够狠的啊。那你当初真是瞎了眼。真是一枝鲜花插在牛屎上。既然这样，明天你就到我公司来上班，我先让会计帮你预支两个月的工资，将该交的钱交了。以后有什么困难直接找我。”赵利爽快地说。

 

　　“干什么呢？我什么都不会。就替你们公司打扫打扫卫生吧。我会干得很好的。”

 

　　“那能让美女干这样的脏活累活。我让你到销售部管内勤。现在销售部正缺一个副经理。”

 

　　“不行。我没干过。”

 

　　“中学时，你是我们班的美女高材生，够聪明的，一学就会。我让经理好好带你，有我在，没事的。尽管去，月薪八千。行吧。”

 

　　严蒙听完，不知所措，无言以对，眼泪更是飞泄而下。赵利看不得美女奔香泪，怜悯之心顿生，他一边抽纸帮她擦泪，一边顺势将严蒙搂在怀里，满足了多年的欲望。“别哭，钱能办到的事，都不是事。”严蒙这次也没挣扎，让赵利抱了一会儿，才轻轻推开他的手。人在最无助的时候，得到一些温暖，这时的警惕性和判断力都会下降。

 

　　赵利拉着严蒙的手，拍打着她的手说：“怎么不早来找我？把我们的校花摧残得如此不堪。小李，你帮严经理到会计室支两个月工资。”

 

　　小李走后，赵利对严蒙说，“拿到钱，去把该交的钱交了，再把自己整理打扮一下，买身漂亮的衣服，明天就来上班。我等着你哦。”

 

　　（三）

 

　　儿子见母亲拿回这么多钱，惊呆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他用手摸着那厚厚一堆百元大钞，兴奋地说：“这真是雪中送炭，天上掉下个金娃娃。妈妈哪来这么多钱？”

 

　　严蒙也忐忑不安，赶紧打电话把蔡怡叫来。

 

　　蔡怡说：“我叫你去找他吧。没事的，他有的是钱。你就按他的意思，帮他把工作干好就行了。老同学怎能见死不救呢？何况他对你早有心思。这点钱，对他来说，是九牛一毛。”

 

　　严蒙不好意思地拍打着蔡怡的肩，“你别瞎说，哪有这话，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儿子听蔡怡这么一说，也就放心了。说：“现在家里正缺钱，老师已经催交费多时了，现在有钱了，我明天就赶紧去把钱交了。免得老师总是给我脸色看。”

 

　　严蒙对儿子说：“钱的事，你就别烦了，把书读好，考上名牌大学，别象你爸那样不学无术。”

 

　　“我会的。决不让你失望，我去看书了。”儿子说完，拿起书包就进内室做作业了。

 

　　儿子不在了，两个闺蜜又无话不谈了。蔡怡的脸上露出莫名的怪笑。严蒙对蔡怡说：“我心里还是不安。拿这么高的工资，是我替人打工的许多倍，我干不好，怎么对得起赵利？”

 

　　蔡怡摸着她的头，拍打着她的头，轻轻在她耳边说：“这是赵利怜香惜玉。情份是浓浓的，你今后可要好好报答人家啊。”

 

　　“我拿什么报答？我一个半老徐娘。”

 

　　“你懂的。你原来就是校花。吴文无能，将你折磨成这样。我带你出去包装包装。明天又是一个仙女下凡。”

 

　　蔡怡说完，拉着严蒙走出那拥挤、狭小、凌乱的出租屋。

 

　　她们先来到高档商场挑选了一身时尚的职业女装，买了一些高档化妆品，又进理发店将头发烫了一下。蔡怡说：“对自己要狠一点，该花的一定要花，才能提升自身的价值，否则都让人家看不起。”

 

　　从理发店出来，严蒙想到，在刚刚烫过发后，穿着新装，在镜前的自己，简直就不敢认。多年没见自己是这样的风采了。顿时轻松，自信了许多。两闺蜜沿着大街往回走，轻轻地夜风，仿佛吹走了严蒙心中的所有烦恼，她将以崭新的面貌去迎接新的生活。

 

　　（四）

 

　　人是衣服，马是鞍。第二天，赵利见到严蒙时，眼前一亮。时尚的烫发，合体的时装，配上高挑的身材，美女校花的风采又回来了。

 

　　赵利上前想拥抱严蒙，但他发现严蒙穿了高跟鞋后，自己要比她矮一个头。他兴奋地拉着严蒙的手，又坐到沙发上，详细地向她交代今后的工作。赵利主要是要严蒙帮他看好销售部这个家。近期他发现销售部人员往往是将利润留在外面。公司的销售额是上去的，但利润却不升反降。他相信这里面一定有鬼。他让严蒙到销售部就是要摸清其中的猫腻，把好关、看好家，别让这些蛀虫将公司的利润掏空。

 

　　赵利将严蒙带到楼下销售部，对经理说，“这是新来的严蒙副经理。我的老同学。她今后主管内勤。你要好好带她，相互配合，把工作做好，把销售利润搞上去。”

 

　　销售部经理一看就是个精明的中年人。四十岁左右，一身西装，头发油亮，领带闪光。他知道赵利安排严蒙做副经理，掌管内务，就是来看着他们的。他心里尽管不愿意，但只能接受，并喜盈盈地对赵利说：“欢迎欢迎。赵总，你放心，我一定会同严经理同心协力，合作愉快，把工作做好。”

 

　　严蒙毕竟是高中毕业生，人也聪明，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多年，对于商场那套有所了解，很快就进入角色。她兢兢业业地把公司的销售情况摸得一清二楚。她经常陪销售经理和销售员与客户见面，更深入的了解销售的内幕。尽管销售经理他们有些话是避开严蒙讲的，但严蒙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然后通过客户各片的电话，向客户了解情况，常常都会有意外的发现。赵利时不时把严蒙请到楼上，一是了解公司销售情况；二是教严蒙怎样管好销售人员，告诉她销售中常见的一些猫腻；三是和严蒙套近乎，将两人的关系升温。

 

　　赵利经常让严蒙参加他的一些应酬。几个月下来，严蒙已胜任有余。赵利真的感到严蒙是一个非常聪明，又十分诚实的女人，一教就会，真是自己的一个好管家。

 

　　一天晚上。饭局后，赵利见严蒙多喝了点酒，有点晕，就说：“我开车送你回家。”

 

　　严蒙怕赵利到她家去，怕让赵利见到她家的狼狈像，不肯，一再推辞。但赵利坚持，一是怕她出事，二是真想看看分居后的严蒙的真实生活状态。当他扶着严蒙走进她寒酸的出租屋时，真感到十分意外。严蒙竟住在如此简陋的破屋里，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立即对严蒙说：“赶快搬家。我有一大套装璜好的房子，长期闲置。你明天就搬进去，别在这里受罪了。”

 

　　严蒙这时的头脑似乎清醒了些，立即说道：“这怎么行？”

 

　　“没事。我也不住，借给你住还不行吗？等你有钱买了房子，再还给我。”

 

　　“那也不行，我付不起房租。”

 

　　“谁要你房租了。白住，不要房租行了吧。”

 

　　“那也不行。你怎么跟你老婆讲吗？”

 

　　“我妻子根本就不知道有这套房。你就放心住吧，没人知道的，只有你知，我知。”

 

　　（五）

 

　　严蒙经不住赵利的坚持和死缠，违心地搬进了赵利闲置的豪宅。四室两厅两卫，装璜精致，设备齐全，家俱豪华，拎包即住。严蒙面对眼前的一切，她真不知赵利是有心帮她，还是贪图她的美色。她无法多想，只能接受。赵利帮严蒙搬家时将严蒙原来的家俱，各种家用全都扔了。严蒙真有点舍不得。儿子随严蒙搬进新居也很不适应。他感到幸福来得怎么这么快？他感到幸福来得太容易了。他真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这都是以前在电视上才能见到的富人家的豪华装修和摆设，现在恰恰是自己身在其中，实实在在，又不能不让他相信。他多次对母亲讲，我们尽量小心点，别把人家的东西弄坏了。我们住这里不是长久之计，还是尽快买房搬走。

 

　　“放心。这是暂时的。我们一定会有自己的房子。”严蒙安慰儿子。

 

　　赵利把房子交给严蒙时，自己偷偷留了一把钥匙。前几次他晚上到严蒙家来，都是事先电话联系好。严蒙同意、方便他才来坐坐，表面上是谈工作、拉家常、问寒问暖，骨子里是探虚实，看看严蒙对自己的情感态度。尽管有好几次晚上应酬完，赵利送严蒙回家，他们在车上就有过亲密的接触，但也只是亲亲、摸摸、接吻，而完全没有实质性的房事。赵利是个城府很深的商人。他知道，火候未到，鲁莽之举，只能适得其反。他耐心地寻觅机会，一定要了却中学时代的梦。

 

　　一天，赵利突然听严蒙说，儿子跟同学到外地参观学习去了，两天后才能回来。赵利感到机会来了，他便对严蒙说，儿子不在身边，寂寞吧。今晚我请你吃饭。

 

　　严蒙说：“好啊。我请你，我真要好好感谢你，今晚就给我次机会吧。”

 

　　赵利一听，有戏。早早下班，便载着严蒙找了一家偏远的农家乐，两人过起甜蜜的情人生活。两人都喝得微醉，赵利送严蒙回家。因儿子不在家，赵利坐得很晚。严蒙几次催他回家，他就是不走。赵利趁着酒劲，拖着严蒙说：“我真的爱你，中学时就爱你。你不给我机会。现在后悔了吧。”赵利深吻着严蒙。她当然真切地感受到赵利对她的爱，只是不好明说。今晚没有外人，她便一吐为快，“当然，要是当初我选择你，成为你的太太，我也不用受这个罪。看来当初我是瞎了眼。一枝鲜花插在吴文这堆牛屎上。你不是牛屎，你不是癞蛤蟆。你是我可以终身托付的好男人。”

 

　　赵利听得，心里乐开了花，但嘴上并没说什么，只是尽情地搂抱，亲吻着严蒙，享受着得到梦中情人的快感。

 

　　时钟过了十二点，赵利兴犹未尽地推开严蒙说：“我该回去了。今天未请假，老婆在家要等急了。”说完起身，深吻了严蒙，就开门走了。

 

　　赵利走后。严蒙还沉浸在甜蜜的两情相悦之中。许多年没有这样温馨的快乐了。吴文是个没有柔情的粗人。特别是下岗后，对她更是粗暴，那有赵利那样文质彬彬，柔情万丈。她深感离开吴文是正确的选择，没有感情的婚姻真是坟墓。她躺在他们刚刚寻欢作乐的沙发上，享受着赵利刚刚留下的体温和迷人的气息，不知不觉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不知什么时候，严蒙突然感到有人在摸她、亲吻她。她睁眼，刚要喊，一见是赵利，立即诧异地问：“你怎么进来的？”

 

　　赵利说：“我有钥匙。刚才我是回家请假的。今晚好好陪你。”说完就扑到严蒙身上。

 

　　“你真坏。”严蒙嗔怪地轻声说道。严蒙就这样完全进入了赵利精心策划好的安排。赵利如愿地实现了自己在中学时的梦想。

 

　　更让赵利难以置信的是与严蒙的性交！使他体会到在自己妻子上从未有过的快感，舒服，痛快，兴奋。那就像以前吃的都是苦涩的家常小菜，今天才真正品尝到爽口的酒店大餐。尝到甜头，赵利从此一发而不可收。晚上不行，他就有时白天把严蒙叫回家干，尽管她有些反感，但寄人篱下，只好顺从。

 

　　（六）

 

　　吴文自从与严蒙协议分居后，仅靠一点下岗工资是难以维计的。他开始变卖家里值钱的东西。整日还是喝酒、赌钱、赌输了又酗酒。过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他也从同学那儿打听到，严蒙现在赵利公司上班，还当上副经理，过得很好。搬进了新居，过上了阔太太的生活，整日花枝招展，风采迷人。他几次躲在兴达公司大楼的角落窥看严蒙，越看越窝火，越看越生气，肠子都悔青了。他也听说严蒙与赵利的关系不正常，但没有证据，何况他们现在已协议分居，讲好互不干涉。吴文无权干预，过问她的一切。他又能怎么样她呢？但他们俩毕竟有个儿子，他就经常跑到儿子学校去找儿子。吴文是他的父亲，他也不好拒绝，但绝对回家不能讲。有时他看父亲实在可怜，就将母亲给他的零用钱塞给吴文。吴文还从儿子口中知道了他们新家的地址。一天，吴文穷得实在身无分文，便悄悄地躲进严蒙家的过道，等儿子放学回来。他趁儿子开门时，突然窜出来，强行进入严蒙家。儿子强推不行，强撵不走，只好打电话给妈妈。严蒙急忙从公司赶回家。

 

　　严蒙面对吴文，面对无赖，她也没辙。严蒙让儿子进里屋做作业，让她来收拾吴文。

 

　　吴文见儿子已走开，就立即笑咪咪地向严蒙要钱。并说：“我们还是法定夫妻，你有义务帮助我。”严蒙说：“我们有协议在先，你不准来找我。你怎么如此无赖。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吴文看来软的不行，便威胁说：“我听说了，你与赵利关系不正常，你们有不正当关系。你不给钱，我就在同学们面前传，看你怎么见人。”

 

　　严蒙走上去，就猛抽吴文的耳光，“你这个无赖，别血口喷人。”吴文被打也不敢咋呼，儿子在家，他怕打起来对他不利。严蒙也知自己毕竟与赵利已有不正当关系，心虚，嘴上也就软下来。“你要多少钱？多了没有就五百。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吴文拿到钱，往门外走。严蒙叫住他说：“这是最后一次，下次你再强闯民宅，我就报警。”

 

　　自此之后，严蒙向儿子交代，决不准他与父亲来往，放学回来，先左右看看有没有人再开门，防止吴文再闯进家里胡闹。

 

　　吴文也知趣，知道再无赖也没用了，一个大男人，如此下作，真是无地自容。从此严蒙与儿子进入一个温饱安宁的好时光。

 

　　（七）

 

　　严蒙自从搬进新居，生活质量明显提高，心情也格外敞亮。她似乎对生活又燃起信心，对情感又开始向往。她开始注意修饰自己，打扮自己。有钱了，经常买些高档化妆品，添置时尚的服装，两颊也渐渐泛起红润。人逢喜事精神爽嘛。四十刚出头的女人，又洋溢着青春的浪漫。

 

　　儿子有了良好的学习环境，再不用为交费发愁，更专心读书。他需要参加补习、需交钱请名师辅导、需要购买什么复习资料，严蒙都百分百的满足。儿子的学习劲头更足，成绩也由过去全班的中上水平，一跃而为全年级前十名。老师在家长会上夸她儿子进步神速。她更是喜滋滋的，工作热情更高。

 

　　严蒙经过仔细观察和了解，并直接与大量客户沟通。她发现销售部经理正拼命捞钱。通常是两种方法：一是把医疗器械以较低价格卖给中间商，然后从中间商手中拿回扣；二是以较高的价格卖给医院，他们在给医院领导或医院采购员的回扣中截留。她的这个发现，让她找到了公司销售量上升、而利润不升反降的原因。她几次想把这些情况向赵利汇报。她觉得应该赶快向赵利报告。赵利让她帮忙看住这个家，就是让她找到利润下降的原因，揪出销售部的内鬼。当然，销售部经理捞钱，其他销售员也都捞钱，灰色收入往往大大高于公司的工资和奖金，大家都心知肚明，似乎只有严蒙一个傻瓜。销售部经理和销售员为封住严蒙的嘴，把她夸成一朵花。赞扬她来销售部后，经营状况明显改善，还经常带严蒙参加各种饭局和业务活动，有时还送些价格不菲的礼物给严蒙。严蒙当然清楚，如果她把这些情况报告赵利，他们一定会受到处罚，那她与他们就很难相处，一定会报复她。她真是有点怕。生活刚刚走上正轨，生活质量刚刚有所提高，工作也挺开心的，大家处得也很好。她真怕因为闹出矛盾无法收拾而下岗，导致自己的生活又回到以前的样子。

 

　　严蒙转念又想，如不告诉赵利，让他们为所欲为，公司的利润大多都进了他们腰包，公司迟早会被他们掏空。特别是有些狡猾的中间商，给了销售部经理或销售员回扣后就逃之夭夭，至使公司许多货款无法追回。赵利发现货款欠得太多，时间也拖得很长，就责令销售部赶紧催款。赵利催得急，有一个销售员怕利益黑洞被揭开，第二天就不辞而别，不知去向。情况越来越严重。严蒙不汇报不行了。赵利对她这么好，她只考虑自己的得失，不考虑赵利和公司的利益，太对不起赵利了。

 

　　严蒙又等了几天，看销售经理和销售员催款的情况有无好转，但等了数天，仍未见欠款大笔回来。她决定立即报告赵利。

 

　　赵利还没听完汇报，脸色顿时铁青，他瞪圆了双眼说：“你怎么不早说？”

 

　　严蒙说：“我也是刚刚综合各方面的情况，才得出这个结论的。没搞清情况，我也不敢乱说。这不是得罪人吗？今后我和他们怎么相处？你找他们谈话，可千万别说是我报告的。我怕。”

 

　　“你怕什么？有我在，公司是我的。你怕什么？我要好好地处理他们。”赵利愤愤地说。

 

　　这几天，赵利找销售部经理和各个销售员谈话。人来人往，川流不息。谈话回来的人，个个脸色凝重，都恶狠狠地盯着严蒙，他们知道，这都是严蒙报告的，只有她最了解内情。

 

　　三天后，赵利召开销售部会议，宣布五条：一是有较多货款未追回就不辞而别的销售员，现己报警，正在追查和追捕；二是销售部人员以往拿了不该拿的黑钱，必须立即上缴，说明情况，彻底改正，不予追究，否则从严处罚；三是今后给中间商的货，不赊账，款到才能发货；四是，给医院领导和采购员的回扣，由财务直接打到对方的银行卡，销售人员不得经手、不准提现；五、严蒙提升为销售部经理，主持工作，原经理降为副经理。

 

　　赵利的五条，在公司上下引起极大反响，销售部人人自危。很快赵利就收到几百万上缴款，堵住了漏洞，公司的销售利润也明显上升，货款追回情况立即改观，欠账迅速下降，公司资金周转立即通畅。赵利发自内心地非常感激严蒙。

 

　　（八）

 

　　赵利要带严蒙去法国巴黎参加一个国际医疗器械订货会。以往，他都是带原销售经理去的，这次要带严蒙去。她感到很突然。她不想去，儿子要她照顾，销售部要她把关。她对赵利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赵利找她谈话时说：“这是工作，就一周时间，家里你安排好。请蔡怡照顾一下。公司由副总主持工作。我交代他盯紧销售部就行了。”经不住赵利的再三要求，严蒙只好同意，其实她还没坐过飞机，更没出过国，她又何尝不想飞一次呢？只是有许多难言之隐。

 

　　这是严蒙有史以来第一次坐飞机。她也曾梦想有一天能飞向蓝天，去世界浪漫之都巴黎领略异国风情，如今竟这么快就实现了。她真感到茫然。飞机起飞后，她好奇地一直盯着窗外，蓝天、白云，苍茫的土地、城市、楼房都变得那么渺小。特别是那随风翻飞的白云，不断变幻着自己的姿态，构成一幅梦幻无穷的白云图。她生平第一次感到飞向蓝天的震撼。人此刻是多么渺小、多么微不足道。漫长的飞行、连续疲劳地看着窗外变化万千的云中景。她幸福地进入甜蜜的梦乡。

 

　　醒来时，赵利告诉她，巴黎马上就到了。从空中看巴黎，那同样是惊喜，好大的巴黎，多彩的建筑，一下子全部收入眼底，隐隐可见埃菲尔铁塔，闪光的塞纳河。她太陶醉了。

 

　　他们在巴黎除了参加几次必要的订货会，绝大部分时间是游览巴黎的风光。香榭丽大街留下他们轻轻的脚步，埃菲尔铁塔留下他们的合影。进入罗浮宫，那就是一个艺术的天堂，严蒙在多张油画前留影，赵利快速地按动照相机的快门。他们坐在游艇上，沿着塞纳河，欣赏两岸奇妙的风光。她最难忘的是香榭丽大街，她的一头是现代化的拉德芳斯广场，那宏伟的现代建筑让人目眩，震撼；另一头是罗浮宫的古色古香，让人流连、让人沉醉。他们还专门去巴黎圣母院，重温了吉普赛女郎离奇浪漫的爱情故事。

 

　　当然，他们也不忘品尝法国大餐。去华丽的大酒店里，严蒙经常看到一对对情侣在众人面前拥抱亲吻。男的是个黑人，女的是漂亮的法国女郎。严蒙问赵利，他们是真的相爱吗？赵利象是有意告诉严蒙：“当然，爱情是没有国界的，爱情没有肤色差异，爱情更没有个子高矮，只要是爱，就可以旁若无人。不像我们中国人，只有关起门来才能爱。”严蒙将信将疑。

 

　　晚上，他们象一对情侣，躺在巴黎五星级酒店松软、宽阔的大床上，聊着在国内从未提及的家常。严蒙感到，她和赵利也有吉普赛女郎的浪漫。

 

　　赵利紧抱着严蒙，温柔的亲吻。严蒙也回应热烈的爱抚。偌大一张床却不够他们翻转疯狂了。严蒙从未享受过如此温馨的情爱。

 

　　疯累了，两人搂抱着，靠在床背上，一刻都不愿分开。赵利告诉她，自己的妻子又矮又丑，生的女儿也很矮很丑。这是基因遗传的法条，他希望能跟严蒙生个儿子，继承她优质的基因，让他有个高大英俊的儿子，让他骄傲和自豪。

 

　　“这怎么可能？你妻子会把你杀了。你真是太贪了，抱着情人，还想同情人生儿子。”

 

　　“我妻子常年生病卧床，我们已多年没有房事了。她最近查出子宫癌，手术化疗后，人都变了形。我真一分钟都不愿同她在一起，真不愿多看她一眼。”

 

　　“别这样，要尽力将她的病治好，你们还有个女儿。女儿不能没有妈妈。”

 

　　“女儿今年高二了，成绩还可以。这是我的基因使然。等我女儿考取外地大学，我就同她离婚，把你娶回家，生一个像你一样漂亮的儿子或女儿，这就是我的心愿和梦想。”

 

　　“我能行吗？我都四十出头了，还能生吗？”

 

　　“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四十岁生孩子常事。我们身体都很好，生两三个都没问题，你信吗？”

 

　　严蒙不愿回答，陷入沉思。她想，是啊，赵利这么有钱，将来同他生两三个孩子，个个英俊靓丽，人人学业有成，那该是多么值得憧憬的事啊。想着，想着，她躺在赵利怀里睡着了。

 

　　（九）

 

　　浪漫的巴黎之旅是成功的。赵利既收获了业务，又收获了爱情。在巴黎国际医疗订货会上，他击败众多对手，成为欧洲几个知名品牌在中国的唯一代理经销商，往后的业务是一片阳光。严蒙已成为他的囊中之物，他已如愿捕获了她的芳心。尽管她并未明确表示要嫁给他，但他清楚，严蒙已别无选择。确实是这样，严蒙与赵利在异国浪漫，她尽管有时忐忑不安，但她依然认为，赵利是不可多得的好丈夫，赵利对她是真心的。她从赵利身上得到从来未有过的幸福和快乐。若能按照赵利的设想，这确实是个不错的归宿。她多么希望能怀上赵利的孩子。当然不是马上。可谁曾想到，正在他们沉浸在浪漫的梦想中时，国内风云突变，公司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暴风骤雨的袭击。

 

　　当他们满面春风走进公司时，公司员工都用异样的眼光盯着他们，赵利刚坐到办公桌前，副总就立即推门进来，惊慌失措地要报告情况。

 

　　赵利见惯了大世面，他知道，现在需要的是冷静、沉着、果断，什么风浪他没见过？一切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副总说：“情况严峻，有好消息，更有坏消息。好消息是那个不辞而别的销售员被公安局抓获，货款大部分已退回；坏消息就多了，市纪委来人调查，有人举报公司向卫生局和医院领导行贿；你妻子来公司闹，说你与严蒙有不正当关系，还送给严蒙一大套房子；吴文更是赤膊上阵，说你强奸他妻子，要将你送上法庭。”赵利听完汇报，脑子在飞速运转，他要尽快一一拿出化解的对策，否则矛盾不消灭在萌芽状态，就有酿成大祸的危险。

 

　　严蒙就受不了啦，满面春风的脸，顿时一片阴云。她怒气冲冲地推开赵利办公室的门，见副总在，没好开口。赵利立即交代副总如何处理当前的问题，紧急要办的几件事，就把他打发走了。

 

　　严蒙关上门，插上门栓，防止外人闯入。她一头扑到赵利怀里，眼泪止不住往下流。“这怎么办？我怎么有脸见人？都是你不好。我还不如跳楼算了。”

 

　　赵利一手搂着严蒙，一手轻抚着她的秀发，安慰道：“没事的，我一切都会帮你搞定。你赶紧擦干眼泪，没事的去上班，很快你就会看到风平浪静。”

 

　　严蒙将信将疑，只能擦干眼泪，强作镇定，强撑笑脸，走回办公室。好在销售部的业务一切正常。因为订货会的成功，公司又有了更多地销售产品，业务又在进一步扩展中。她一心扑在业务上，暂时把不尽的烦恼丢在一旁。

 

　　赵利在社会混了多年，白道黑道都有人。赵利通过内线，知道是销售部经理举报的。他立即把销售部经理找来，明确告诉他，你要命还是要钱。你不立即撤回举报，你将小命难保。你立即撤回举报，我可以给你一笔钱，你立即从这个城市消失。销售部经理知道赵利的能力，胳膊哪能扭过大腿。他只能一一点头，称是。

 

　　赵利知道蔡怡的哥哥是市纪委头头，他已请严蒙约她晚上吃饭，并把她哥哥请到场。蔡怡的哥哥在酒足饭饱和拿到了一张银行卡后，立即表示。举报信我们收到了，调查只是走程序。该举报人并没有拿出足够的证据，证明你们行贿，卫生局和医院领导也否认收贿，这件事就到此结束了。

 

　　随后，赵利又将卫生局和各大医院领导请到大酒店，大家都表示，这完全是小人莫须有的污蔑。大家都心知肚明，共守同盟，没有证据，说破天也没有用。公司的财务账也做得天衣无缝，滴水不漏，不可能查出。到宴的卫生局和各医院领导就像吃了定心丸，刚刚进餐厅时紧绷着的脸，立即又重新露出轻松的笑容。公司行贿风波很快化解，赵利和严蒙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十）

 

　　公司行贿的问题化解了。家庭风波平息起来就容易多了，赵利首先搞定他的妻子。他妻子本来就久病卧床，要不是销售部经理多次挑唆，她根本不可能让保姆用轮椅将她推到公司闹事。她知道闹也没用，赵利根本不会把她当回事，多年没有情感交流。她知道要不是有个共同的女儿，她早被赵利扫地出门了。她闹一闹是要赵利承诺她在家中的地位；她闹一闹是要让赵利别明目张胆地在外面乱搞。赵利只找他妻子谈了一次，他妻子就偃旗息鼓了。赵利明确表示，他不会同她离婚，他会给她最好的治疗和护理。女儿永远会陪伴在她身边。他和严蒙完全是同学，同事关系，外面的传言全是无稽之谈。严蒙的房子是她自己租的，跟他没有关系。妻子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她都是半条命的人了，她根本无力回天，只能忍气吞声。

 

　　吴文倒是挺难缠的。世界上最怕两种人，一种是不要脸的，一种是不要命的。他就是既不要脸也不要命的人。他就这一堆了，什么都没有，闹一闹或许能有，不闹肯定什么都没有。赵利让严蒙先找他谈。他不理，提出许多无理条件。他要搬回新居同严蒙住，不然就赔偿他一大笔钱，否则他就要闹到法院去。毕竟他们还没离婚，你也没办法。他是严蒙的合法丈夫，受法律保护的丈夫，真闹到法院，法院会支持地。何况他们的分居协议没公证，也没法律效益，不受法律保护，严蒙对这种无赖，的确无办法。她只能求助于赵利。

 

　　赵利最不怕的就是这种既不要脸又不要命的人。他相信，吴文闹就是为了钱。他和吴文毕竟是多年的同学，过去也处的不错。同学聚会都是赵利买单。吴文每次必到，都是喝得酩酊大醉。他对赵利既佩服，又嫉妒，更有几分胆怯。他知道，赵利黑道白道都有人，他也得罪不起。

 

　　这天，赵利约吴文到公司见面，吴文特地换了身干净整洁的衣服，怯生生地走进赵利的办公室。

 

　　赵利见吴文进来，立即起身迎上去握手，并吩咐秘书泡茶、上水果。亲密无间地拉着吴文的手，坐进沙发。

 

　　“找我有事？”吴文发话。

 

　　“没事就不能找你聊聊，喝酒。我知道你现在酒量见涨。今天就让你倒在桌子底下。”赵利说。

 

　　“不行，现在酒量越来越小了，一喝就醉，哪是你的对手，饶了我吧。”

 

　　“言归正传，你跟严蒙闹什么？已影响到我们公司的工作了。我们都是同班同学。家门口的塘还不知道深浅吗？当初你娶了她，倒是人人羡慕，但你把她搞成这样，同学们都骂你无能。我这是帮你解决困难，兔子哪能吃窝边草？你怎么往我身上泼脏水。我们都是有家室的人，有话好好说嘛”赵利把话引回主题。

 

　　吴文哭丧着腔说：“我们早就分居了，她根本就不管我的事，我现在吃饭都成问题，只好来闹。我也知道你们是同学，不可能有哪种关系。你是关心我才帮她的，谢你还来不及呢。我只能跟她要钱。”

 

　　“要钱好办，你找我呀，我们不是同学吗？你要多少尽管开口。老同学怎能让你没饭吃。”

 

　　两人相谈甚欢，一切矛盾在金钱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吴文笑眯眯地拿着赵利给的银行卡转身就想走。赵利知道，这是暂时解决问题，一旦钱花没了，他还会来闹。赵利就没给他多少钱，能够让他用一段时间就行。他喊住吴文说：“就这么走了，不喝酒了。”

 

　　“走了，不喝了，改日再聚。”

 

　　“吴文，你听着，不喝就算了，改日。但凡今后有事别找严蒙闹，直接来找我。这样闹得大家都难看。同学们怎么看我？听到没有？”

 

　　“好，听到了。以后我保证不闹，有事就来找你。”吴文边说边往外走，恨不得立即逃离。他有钱了，又喜滋滋的去赌了。

 

　　严蒙这几日就像生了一场大病，整天诚惶诚恐，精神高度紧张，生怕出什么大事，生怕让儿子知道会影响他的高考复习。她回家只能装着跟没事人似的尽说好听的，让儿子安心准备高考。好在没几天，赵利就力揽狂澜，将阴云驱散。严蒙真的很佩服赵利解决矛盾的能力，处事冷静，果断，一切公司问题，家庭矛盾，在他这儿都能轻松化解。她真感到此人能力非凡，是一个可以给自己带来幸福的人。

 

　　（十一）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赵利刚平息公司行贿风波，尚未完全搞定家庭纠纷，妻子病突然严重，又住进医院。医院几次下达病危通知书，如今她已住进重症监护室，二十四小时监护、。不能离人。赵利尽管不愿去看，但做做样子也得时不时要去露露脸。女儿就不行了，她一放学就往医院跑，医院重症室不让进，她就坐在病房门口,书不看，作业也不做。见不到妈妈，她什么事也不想做。这可急坏了赵利。女儿还有几个月就要高考了，这不是毁了女儿吗？

 

　　一天傍晚，赵利来到医院。女儿见到他，立即抱住他，哭着说：“爸爸，我不想参加高考了。我要陪妈妈。我一刻也不能离开妈妈。妈妈走了，我读书还有什么意义？”赵利知道，妻子已神志不清，就是一个植物人，根本没法指望她来说服女儿。他只好苦口婆心地劝，但女儿就是不听。赵利拗不过女儿，只好同医院商量怎么办？医院说，可以设家庭重症病房。这样女儿就可陪在母亲身边，随时可看见妈妈，不但不会影响她学习，相反能激发她更大的学习积极性。

 

　　赵利一想也对，但在家里设重症病房谈何容易。花钱不说，还需要人二十四小时轮流监护，医院护士都要有。但为了让女儿尽快恢复到临考状态，他别无选择。

 

　　一楼朝南的两个房间，一间是女儿的卧室，另一间就设为重症病房。室内搬空后，运进大量医疗设备，妻子也由医院拖回家。女儿就住在隔壁，随时可见到母亲，她这才安心复习。

 

　　严蒙听说赵利妻子病危，经赵利同意，她抽空去看望赵利妻子。她是第一次走进赵利的豪华别墅。花园长期无人打理，杂草丛生。院中欧式三层楼，依然昂首挺立。走进室内，满眼凌乱，一片狼藉。赵利一脸凝重，女儿满面泪痕。他的妻子躺在病床上，全身插着各种管子和仪器，人脸没有一点血色，头发上完全剃光，任何人来看她，她都没有一点反应。她知道，赵利的妻子已经是植物人，弥留的时间也不会太长了。整栋别墅死气沉沉，没有一点生气。她是第一次见到赵利的女儿。赵利女儿抱着严蒙，流着眼泪说：“阿姨，你们救救我妈吧。我不能没有妈妈。”

 

　　严蒙看到这场面，十分伤心，不禁潸然泪下。她这才知道，赵利的女儿同她儿子一样大，今年也要高考。妈妈病成这样，真是雪上加霜。严蒙真担心会影响她的高考。她抱着赵利的女儿，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说：“你妈不希望你这样。她希望你振作起来，拼命复习，考上名牌大学。这才是她愿意看到的。你如此垂头丧气，不能全身心投入复习迎考，她是会很难过的，将会影响她的康复。”

 

　　赵利女儿听后，不住地点头。她说：“阿姨，我听你的。放心，从今天起，我就加倍努力，争取考上名牌大学。向妈妈报喜，也许她听到我考上大学的消息，会奇迹般的醒来。”

 

　　赵利在一旁附和说：“这就对了。你考上大学，你妈就能醒了。”

 

　　从此，赵利的女儿，以更加顽强的毅力，投入紧张的高考复习。她除了到校上课，就是忍着巨大的悲痛，坐在妈妈的病床旁，看书，做复习题。考上名牌大学，让妈妈因惊喜而康复，成了她最大的学习动力。赵利见此也就放心了。

 

　　赵利女儿紧张的高考复习，是在母亲相对稳定的昏迷状态下进行的。赵利真担心妻子在女儿高考复习前去世，那女儿就没法高考了。好在妻子还争气，没事。医生对赵利说，经过治疗，你妻子的病情稳定，近期不会有危险。女儿每天放学回来，总要同昏迷的母亲说一阵子话，向她汇报自己的学习情况。她告诉妈妈，她的模拟考试成绩是全班第三名。母亲似乎听见了，动了动头，眨了眨眼。

 

　　（十二）

 

　　苍天不负有心人。辛勤的耕耘，就会有丰硕的回报。高考发榜的日子到了。两家的孩子都金榜题名。严蒙的儿子以高分录取北京大学，赵利的女儿也如愿考取了广州中山大学。

 

　　赵利要在饭店为女儿送行。女儿不肯，坚持要在家里办。她要让母亲也能分享她的快乐，并让赵利把严蒙阿姨和她儿子也请来。她想见见考取北京大学的高材生。

 

　　赵利颇费了一番心思，请来厨师在家办了一桌丰盛的家宴。在座的就是赵利和女儿，严蒙和儿子。赵利的妻子照旧躺在病床上，她似乎也明白，只是没法表达。但医生说，他妻子的病情最近有好转的迹象。

 

　　欢庆宴上，赵利女儿举杯感谢严蒙，是她的一番话，让她鼓起发愤高考的勇气，迸发出不尽的动力，否则她真想放弃。严蒙买了一台最新款的电脑作为贺礼送给赵利女儿，她愉快地接受了。

 

　　北京大学在中山大学后报到。送走了赵利的女儿。赵利想，如何为严蒙的儿子送行？该选什么礼物给严蒙的儿子呢？他知道，只有付出，才能收获，只有舍，才有得，才能真心捕获严蒙的爱。他悄悄地……

 

　　严蒙的儿子考上北京大学。在这座城市也是凤毛麟角。她当然为儿子高兴，也以有这样优秀的儿子而自豪。她这才觉得这么多年的艰辛付出是值得的。吴文当然更是逢人就夸，儿子为落魄的父亲带来荣光，他兴奋极了。他对严蒙讲，要办宴席为儿子送行。严蒙同意了，但赵利也要来为她儿子送行，她很为难，还提出不愿与吴文同时同桌为她儿子送行。为不让赵利和儿子扫兴，经过协商，送行宴分为上下半场。上半场是吴文为儿子送行，下半场是赵利为她儿子送行，这大概在过往的家庭送行宴也算是奇葩了。

 

　　欢送晚宴在市里最豪华的五星级酒店举行。上半场貌合神离的夫妻为儿子送行，气氛并不十分融洽，儿子也感觉到。严蒙几次催吴文走，吴文只好悻悻离去。

 

　　赵利进入欢送宴的下半场，换了个更大的餐厅，场面顿时热烈许多。严蒙频频敬酒，感谢赵利在她最困难的时候，雪中送炭，让儿子有一个安定的学习环境，有强大的经济支撑，否则儿子也不可能有今天的荣耀。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严蒙儿子也举杯敬赵利说：“赵叔，我不会忘记你对我们家的帮助。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大恩不言谢，就请你看我今后的行动吧。”赵利见火候已到，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房产证说：“今天是你人生的大喜之日。叔叔也没什么好礼物送给你。”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掏出房产证递到严蒙儿子手上说：“这是你现在住的那套房的房产证。过去是赵叔借给你住的，今天这套房子就是你的了。”严蒙儿子不敢接受。严蒙抢过房产证一看，

 

　　“这怎么行？”

 

　　“这怎么不行？你为我们公司付出了许多，创造利润不谈，还挽回近千万的损失。这是你应得的，也是我对你儿子的一点心意。”赵利转过脸来对她儿子说：“好好读书，毕业后回到这座城市，报效养育和培养你的城市。叔叔就知足了。”

 

　　严蒙还能说什么呢？她已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眼眶湿润了，含泪欲滴。要不是儿子在身边，她真想上去紧紧抱住赵利，给他一个真情的香吻。她惊讶地感到，赵利是有心的，是真心的。她只能这样认为。不是吗？在她人生最惨淡的时候，是赵利给她最温暖的帮助和最温馨的爱。此刻，她已决定将心交给他。

 

　　赵利见严蒙又要奔泪，急忙说：“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来点高兴的，好吧。严蒙唱首歌，助助兴。”他对严蒙的儿子说：“你妈妈的歌唱得可好了。中学的时候，我可是你妈的粉丝。”

 

　　“我怎么没听她唱过。”严蒙儿子很诧异。

 

　　是啊。这么多年艰难的日子，几乎将严蒙压垮了。她那还有心情唱歌。在中学的时候，她是校文娱宣传队的台柱。每次学校“红五月”的文娱演出，都是她压台的独唱。严蒙今天确实高兴，她真想唱。唱什么呢？她想了想，站起来，说：“那就唱《橄榄树》吧。”

 

　　两人都鼓掌欢迎。

 

　　唱歌是严蒙的爱好，尽管多年不唱，但天生的好嗓子，底韵还在，她抬起头，一开腔，那圆润深厚的女中音，便让两人陶醉。严蒙儿子听出来，妈妈唱这首歌，是希望他不要满足，要更加努力去追求心中的橄榄树；严蒙唱这首歌，是希望赵利就是她心中多年追求的橄榄树。严蒙的歌声，把欢送晚宴推向高潮。

 

　　（十三）

 

　　送走了女儿，赵利又将妻子搬回医院。不知是知道女儿已考上名牌大学，了却了她的心愿，还是她坚持到现在已精疲力尽，生命的潜能完全耗尽，赵利的妻子很快就逝世。赵利的女儿从广州赶回来为母亲送行，严蒙赶去帮忙。她一把泪，一声泣地对严蒙说：“我没妈妈了，我没妈妈了。”

 

　　严蒙爱怜地抚慰她说：“别哭，孩子。今后我收你为女儿，我就是你的妈妈。”

 

　　赵利的女儿点着头对严蒙说：“我远在千里之外的广州，家里只剩爸爸一人。我拜托你照顾爸爸。”说着说着又泣不成声。

 

　　严蒙说：“你放心在广州读书，以最优秀的成绩报答你的妈妈。你爸爸，就放心吧。我们是同学，现在又是同事。我会照顾他的。”

 

　　赵利听此言，立即让女儿叫严蒙妈。可女儿怎么叫得出口呢？但赵利感到，严蒙不仅接受了他，也接受了他的女儿，心里十分安然。

 

　　丧期一过，赵利就邀严蒙搬进他的别墅。严蒙何尝不想呢？但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她和吴文还没离婚，她对赵利说：“我必须先同吴文离婚，然后选个去日领结婚证，办婚礼。我才能堂堂正正地搬进你家。”

 

　　赵利思索，也对。没有不透风的墙。严蒙还没离婚就搬到一起，会弄得满城风雨，对大家都不好。他转而催严蒙赶快与吴文把离婚手续办了。

 

　　严蒙说：“他不肯离。”

 

　　赵利说：“那就上法庭起诉，你们已分居两年多了，法院官可判离婚。”

 

　　严蒙找吴文谈协议离婚，她不想闹到法庭上去，丢人现眼的。吴文就是不见，好几次约好，吴文都爽约。让严蒙心急如焚。她多么想赶紧离婚，尽快与赵利结婚，赶快怀孕生孩子，恐怕再拖下去，年龄越来越大，想生也生不了啦。严蒙将此事告诉赵利。

 

　　赵利说：“我约他，他敢不来。”他约吴文第二天到公司会议室见。吴文以为赵利找他有好事。第二天一大早就兴高采烈地来到赵利公司。他走进会议室，见赵利和严蒙坐在沙发上等他，知道没好事。肯定是谈离婚。吴文转身想走。赵利立马上前拦住他说：“你们好好谈，谈不拢就上法院。今天必须谈出个结果来。”

 

　　吴文见赵利态度强硬，只好坐下来与严蒙谈。

 

　　严蒙说：“我们已分居这么久了，你不同意离，我就到法院起诉。这样闹得沸沸扬扬，对你我都不好。何必呢？还是谈谈吧。你要什么条件？尽管提。我是铁了心要离。儿子反正已考上大学，已无后顾之忧。我还要趁年轻嫁人呢！分居时什么东西都给你了，到法院判，你可能什么都得不到。”

 

　　吴文想，闹到法院，肯定是判离，还有那个分居协议对自己也不利。赵利已说过，如今天谈不出结果，就上法院，是赵利在威胁他要赶快。不如顺水推舟，多敲点钱来得实惠。

 

　　在赵利的周旋下，吴文拿到一笔不菲的离婚费。当然多少钱，他不愿让严蒙知道，否则她又要心疼钱。赵利觉得，不放点血，婚离不成，还要不断给吴文钱。与其以后不停地给吴文钱，不如一次了断。当他把钱给吴文时，也明确告诉他，这是最后一次了。今后你可要好自为之。就这样吴文乖乖地同严蒙办了协议离婚。

 

　　（十四）

 

　　离婚后的严蒙一身轻松。儿子远在北京，她开始新的生活。她似乎换了一个人，整日喜笑颜开，精心化妆，着装时尚，又找回了学生时代的自信。当然，严蒙如此刻意包装自己，也有取悦赵利的意思，她渴望赵利赶快向她求婚。择日办过婚礼，她就可风风光光地搬进赵利的别墅。这天下班，她匆匆下楼，想赶回家给赵利做几个他喜欢吃的菜，好同他谈谈。刚走到公司大门口，就被一个人拦住。

 

　　“严姐，不认识我了。”

 

　　严蒙低头赶路，没注意。抬头一看，是高大帅气的陈力，忙说：“对不起，没看见。找我？”

 

　　“对啊。”

 

　　“那怎么不上楼坐坐？”

 

　　“等你下班，请你吃饭，给你一个惊喜。”

 

　　“有事说事，我还要回家做饭。”

 

　　“做什么饭？我请你上饭店，你点。到哪家你喜欢的饭店。我现在生意做的不错，有钱了，请得起。”

 

　　严蒙不好说是赶回家给赵利做饭，只好被陈力硬拉上他的车。严蒙趁陈力不备，发了条短信给赵利，说临时有事，今晚让他自己解决。

 

　　车沿着宽阔的柏油马路，风驰电掣，一路向东。严蒙问：“上哪家饭店？”陈力说：“我带你去吃梅岭饭庄的农家菜，可正宗了。”

 

　　严蒙说：“听说不错，一直没空光顾。”

 

　　“今天就让你如愿。”两人在车上越聊越亲热。过去陈力是她的徒弟，两人关系不错。陈力一直非常关心严蒙，可就是吴文不准她与陈力来往。

 

　　“你今天找我何事？”严蒙这才想起陈力有事找她。

 

　　“严姐，我想同你谈点私事。”

 

　　“什么私事？有对象了，要严姐给你把把关。”

 

　　“没对象。”

 

　　“你都三十八岁了吧，不小啦。怎么？这么多年没女孩子追你。你长得不错，又有钱。”

 

　　“追我的女孩子可多了，可我就是看不上。”

 

　　“别要求太高，差不多就行了。你年纪也不小了。”

 

　　“是啊，这么多年了，父母一直催我，介绍人恨不得踏破门坎。可我心里总有一个挥之不去的情结。我要找的对象，就是你这个标准。这么多年，我按你的标准去找，怎么也找不到。我只能回来找你。听说你离婚了，我又有机会了。”

 

　　“别瞎说。我是你姐。”

 

　　“姐怎么了？你只比我大三岁。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我就想抱你这块金砖。”陈力永远不会忘记，当年他刚进厂，严蒙手把手教他干活，她俯身下来的一缕头发垂在地面前，眼睛里全是温柔。耳朵里尽是她磁性的声音。陈力嗅到她迷人的体香，至今还在心里。但他从未对严蒙有任何非分之想，他只是近近的体味，远远地欣赏他心中的女神。“当年我就认准你了。”陈力一吐为快。

 

　　严蒙早就知道陈力对她有好感，吴文也看出来。所以不准严蒙与陈力交往过密，不准严蒙到陈力的车行去干。此刻，严蒙的情感又起波澜，不过她的心已被赵利买走，她不可能再接受陈力的情感。

 

　　他们在梅岭饭店，一边喝酒，一边聊天，时间已悄悄溜走，两人都没有离席的意思，陈力几次想借酒力起身，去拥抱，亲吻严蒙，但都控制住了。时针已敲十二点，严蒙这才发现夜已深，该回家了。

 

　　两人并肩走出饭店，仰望天空，月明星稀，城郊的空气格外清新，远处的群山如黛，万籁俱寂。严蒙多么留恋这景与情的美妙，多么希望这美好的时光能就此驻足。

 

　　陈力将严蒙送到家。严蒙下车后对他说：“你就死心吧。你以后别再来找我，我心中已有人。我不会再见你的。这是最后一次。”

 

　　陈力坚定地说：“我会一直等你。我一定会来娶你。”

 

　　（十五）

 

　　严蒙没等来庄重的求婚，更没等来浪漫的婚礼。经不住赵利的死缠苦劝，严蒙违心地搬进赵利的别墅。赵利总是对她说：“搞什么隆重的婚礼，都老大不小了，又是二婚，没多大意思。何况现在工作也忙，业务越做越大，哪有时间去筹办婚礼？不就是搬到一起搭伙过日子吗？我们俩都是孤家寡人，就在一起凑合吧。”严蒙可不是这样想的，当年幼稚，冲动嫁给了吴文，遭到家人的坚决反对，她连婚纱都没穿过，更缺一个象样的婚礼。她希望能在第二次婚姻得到补偿。而赵利内心的真实想法是，等严蒙怀孕，再结婚，这样可以保证有一个漂亮的孩子，否则这个婚结不结还不一定呢。赵利就是个势利小人。想得到的都得到了，也就无所谓了。得不到的东西，他不惜一切代价去征服，一旦得到，就不知道去珍惜。他不懂情感，他完全是用商人的眼光去看待情感，只是把它作为一种交易。

 

　　赵利对严蒙的催促已麻木不仁，而严蒙也知道他的心事，就一心盼着能怀上赵利的孩子，可是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日子一月一月的流逝。这个肚子就是隆不起来，就是不怀孕。她瞒着赵利去医院见过医生，做多种检查，都说没问题。医生还开了药给她吃，说是帮助怀孕的。但医生也对她说，你四十一岁了，大龄，想怀孕确实不易，就看你的运气了。并教她如此这般地激发丈夫的性冲动，可能效果会好些。

 

　　听了医生的话，每天下班，严蒙只要没事都早早回家，做许多赵利喜欢吃的菜，暖他的胃，保证他的营养，让他提高性生活的能力和质量。每晚上床前，严蒙都要精心准备，穿上透明的睡衣，抹上蔡怡让她买的法国香水，说是能激发赵利的性趣，有利怀孕。每当排卵期到，她更是认真做好每个细节，主动挑逗赵利，生怕做得不好，影响怀孕。开始，赵利也积极配合，性趣还是挺高的，但时间长了，只播种，不开花，更不结果，渐渐地赵利也就疲软了，厌烦了，冷淡了。

 

　　严蒙的心情越急迫，精神越紧张，欲望越强烈，结果却总让她失望。

 

　　一天，严蒙见赵利接到一个电话，脸色就变了，并慌慌张张地避开她，跑到院子里接电话。她感到很奇怪，就悄悄跟上，隔着窗子，只听见他说：“我不是给你钱了吗？……不可能。你别骗我，又想来敲榨……”

 

　　赵利打完电话回来，脸色很不好，心情很糟。严蒙不敢问，心想可能是业务上的货款问题，没放在心上。过了几天，她见赵利鬼鬼祟祟地拿着电话又遛到院子里接，有意避开严蒙，声音还特别小，严蒙隔着窗子，一句话也听不清。她知道，这里面一定有鬼，不可能是业务上的事，公司的业务赵利从不瞒她，一定是有其它不能让她知道的事。这几天，她特别注意观察赵利的行踪，发现他经常上班时间往外跑，找他都找不到，打手机也是关机。以往可不是这样，他有事外出，都会和严蒙打个招呼，而现在总是瞒着她，问秘书，秘书也不知道。严蒙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严蒙憋不住了，晚饭后，拉着赵利坐在沙发上，给他泡了一杯新茶，并打开录音机，放了一首歌曲《浪漫的事》，想营造一个和谐的谈话氛围。她非常喜欢这首歌，她和赵利也常听。特别是最后那几句歌词，“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只到老得那儿也去不了，你还依然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她放这首歌是希望能唤起赵利的承诺，唤起赵利对情感的责任。

 

　　赵利无动于衷，刚听了一会，一段还没唱完，就不耐烦地说：“关掉吧。吵死了，我没心思听。”严蒙知道他心里有事，让他听歌又没达到效果。她关掉录音机便问：“你最近肯定有事瞒我。请你把话讲清楚，我不放心。”

 

　　赵利沉默了好一会，抽了几支烟，见瞒不住了，只好如实道来。原来他跟一个叫小莉的姑娘有不正当关系。小莉意外怀孕，曾来找过他，他给了她一笔钱，并将其送到医院打胎。小莉拿了钱，并没将孩子打掉，而是回农村将孩子生下。这几天赵利带着小孩到医院做DNA检查，医生检验证实，这孩子是他的。赵利既害怕，又高兴。害怕是怕严蒙知道；高兴是自己终于有儿子了。他为了避免矛盾，将小莉和儿子安排在他租的房子里，给他们雇了个保姆，照顾他们的生活。“我也没办法，是我的儿子。我只能接受，只能承担起责任。”赵利显得无奈。

 

　　最不该发生的事，竟然就发生了；最担心的事，从天而降，让严蒙猝不及防。她听完，顿时脑子一片空白，她很沮丧地起身上楼，倒在床上。

 

　　连续数天的冷战。渐渐地，赵利每周有一天晚上不回来，以后逐步增多，后来干脆一周都不回来过夜。严蒙无语，绝望。她明白，孩子小需要人照顾，小莉年轻带孩子没经验，需要男人在旁边撑腰、作主。但长期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何去何从？严蒙十分纠结。

 

　　严蒙约蔡怡在公园见面。蔡怡见到严蒙时吓了一跳。怎么几天没见就老成这样。严蒙一身倦态，一脸愁容。她责怪蔡怡：“就是你让我搬进赵利别墅的。还说什么生米煮成熟饭，让他就范。现在好了，留也不是，走也不是。怎么办？”蔡怡知道缘由后说：“你还怪我。你的肚子不争气，怪我有何用？”你干脆去小莉家闹，把她赶走，把孩子抢过来归你。”

 

　　“这怎么可以。小莉和赵利虽未结婚，但这是迟早的事。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儿子。我有什么？我们也没结婚。我怎么有脸去闹？”严蒙清楚，她根本不能闹，也不敢闹，只能忍着。

 

　　“既然如此。迟走不如早走，干脆赶快离开，另觅新欢。你现在有钱有房，另起炉灶。离开还可以再敲他一笔，何乐不为呢？”蔡怡劝道。

 

　　严蒙沉默不语。天突然阴下来，随后便是狂风骤起，大雨将至，就象她的情感一样。她深深感到，情感这东西多么不靠谱，赵利对她的甜言蜜语，山盟海誓多么不值钱。情感在年轻和儿子面前，简直就苍白无力，让她如何相信情感。她已意识到，是该离开的时候了，是该让位的时候了。你不走，赵利不好赶你。但他冷落你，就是逼你走.他不回来，你一个人赖在那里有趣吗？严蒙扪心自问。她在给自己力量，她在让自己下决心。该舍的要舍，只有舍才有得。这样才可能有新的机会，这样才可能会得到新希望。

 

　　她找赵利好好谈了一次，说出自己的想法，要立即搬走，并从公司辞职。赵利很惊异，沉默不语。两人就这么坐着，灯也不开，黑洞洞的……，赵利不停地抽烟，严蒙不住地叹息。

 

　　严蒙知道，赵利很为难，无法给她明确的回答。严蒙决心已定，选了个日子，趁赵利去上班，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搬走了。搬完后，她电话通知了赵利。

 

　　赵利立即把她叫上楼，厉声斥道：“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总该容我想想吧。”

 

　　“有什么好想的，都这样了，迟走不如早走。这样你就可以将小莉和儿子接回来，团圆了。这不是你想要的吗？”其实严蒙主动离开，总比他赶她走要好，这是他想要的结果。但她辞职，让他措手不及。

 

　　“你已搬走，那就算了。但辞职我不同意。公司需要你。现在公司业务正不断拓展，你是直接参与者，对工作十分熟悉，没人接，你怎能丢下就不管呢？”

 

　　“那我给你几天时间，你赶快找人接我的工作。我真该走了。”

 

　　赵利还是沉默。他知道这已是无法挽回的现实。严蒙已铁了心要走，你留是留不住的。“既然你决心已定，那我立即找人。找到人，我们再谈。”

 

　　“好的。我等你消息。不过，要快。”说完，严蒙起身离开。

 

　　赵利找到人后，约严蒙到他办公室谈。赵利问：“你离开公司，怎么办？有打算吗？”

 

　　“我准备自己做点生意，开个店，能养活自己。这就不用你操心了。这几年跟着你干，是你给了我生存、发展的本领。”严蒙坦然应对。

 

　　“我对你是有承诺的，既然你已经想好了。那我给你一笔钱。算是我们两清了，也算是我对你有个交代。当然，以后有困难还来找我。老同学嘛。”

 

　　（十六）

 

　　严蒙走了，公司上下议论纷纷。这就是现实，没有不散的宴席。她在家躺了几天，蔡怡天天过来陪她，并对她说：“树挪死，人挪活。天涯何处无芳草？”

 

　　严蒙感到，也不能老睡在家里，必须从情感的泥潭中走出，振作精神，开始新的生活。其实，她早就开始准备了，这几年她主管销售业务，与许多医疗器械大企业都有业务联系。她已看中某公司新研发的一种运动保健器。它既能按摩，又能运动，两用。对中老年人特别适用。现在人的生活好了，有钱了，要的就是健康。她看好这种产品未来的市场前景，已悄悄与厂家签下了本市代理经销合同。厂家几次电话催她付款，发货，她知道已迫在眉睫，不能耽搁。她立即开始到工商行政管理局注册登记，领取营业执照，并在蔡怡的陪同下寻找合适的门面房。她想先开个不要太大的门店，四十平方左右。然后根据业务发展情况再扩大；人也不能雇太多，先雇一个人试试。要男的，年龄四十岁左右，身强力壮。既能当销售员，又能当搬运工，还能在运动保健器上做示范。

 

　　门面房找好了，市口很好，就是租金贵了点。严蒙认为，地段差的门面房是便宜，但没有人流量，哪来的生意，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一定要有个好市口，她咬咬牙就租下了。装璜正在紧张进行中。货也到了，就是人雇不到。严蒙在网上发布了招聘信息。可是来应聘的大多是女大学生，年纪很轻，没有销售经历，严蒙都不满意。

 

　　一天，严蒙突然在网上看到一个网名叫“追梦人”的男人要来应聘，年龄三十八岁，身高一米七八。自称有销售经验，可以免费试用，希望能给他面试的机会。严蒙总结前面招聘的经历，已在网上通知，没有通知面试的人，不要到店里来应聘，否则来应聘的人太多，她应付不了。现在她是要在网上看过，条件基本合适，才通知面试，以免浪费时间，她现在真的很忙。

 

　　店面装璜好了，门店的市口确实不错。每天门前的车流如水，人来人往，人流如潮。店里的布置也基本完成，就是雇的人还没到位。她立即通知网名“追梦人”的男人，明天就来面试。

 

　　清晨，严蒙早早地来到门店。她是想看这个“追梦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男人？还免费试用，一般免费试用，都是找不到工作的人，一定不是什么好货。好货哪有免费试用的？

 

　　当她正准备开门时，一个高个男子迎上来喊：“严姐早啊！”

 

　　“怎么是你？你这么早到我店里来干吗？”

 

　　陈力见严蒙一脸憔悴，就说：“我是来应聘的。看你这么辛苦，来帮你呀。”

 

　　“你就是那个追梦人？”

 

　　“是啊。”

 

　　“你追什么梦？”

 

　　“追你啊！”

 

　　“别跟姐贫嘴。你应聘？那你的车行怎么办？”

 

　　“那车行我是全资老板。现已聘了个经理打理，我就撒手不管了。要不是这两天忙着修理厂的事，早就来了。免费给你打工。行吗？”

 

　　“别开玩笑了。我怎么请得起你这个大老板？”

 

　　“我是你的徒弟，帮你是我的心愿。怎么？我达不到你的招聘要求？”说完，伸伸胳膊，踢踢腿，给严蒙看。“我身体挺棒的，是卖运动保健器材最合适的广告模特。”

 

　　严蒙上下端详了陈力一番，真是挺标准的男模。但她真不愿再和陈力搞在一起，以免又卷入新的情感挣扎。她旧伤未愈，不能再添新伤。她不让陈力进店，张开双臂拦住陈力说：“你走吧！我不会聘你的。”

 

　　“你不答应，我就不走。我现在是无业游民，就赖上你了。你不让进，我就坐在门口，直到你答应为止。”陈力说完就一屁股坐在严蒙店的门口。

 

　　严蒙拗不过陈力，只好把他让进店里。既然他死皮赖脸地要帮忙，严蒙也正缺人，就半开玩笑地对陈力说：“你实在要干就好好干。我是老板，你是打工的。一切要听我安排，先试用三个月，没工资，不行就走人。”她知道陈力不差钱。

 

　　陈力一听，立即高兴地说：“我一定听话，好好干，保你满意。”

 

　　（十七）

 

　　不知是巧合，还是心灵感应。严蒙运动保健器材店的店名就叫“追梦”。陈力大概正是契合店名而成为“追梦人”，成为“追梦”运动保健器材商店的打工者。他每天来得很早，把店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烧好水，替严蒙把早点和牛奶准备好，等严蒙来上班。客人上门看货，试用，都是陈力亲力亲为。严蒙只管坐着看他的表演。中午陈力常常是在家做好几个严蒙喜欢吃的菜，带到店里，热一下，两人就简单解决午餐。陈力毕竟是搞过营销，当过老板，有丰富的经验。凡是来的客人，经他一番苦口婆心地介绍、示范，大多都能满意地买上走人。陈力开车帮客人送货上门，安装好，教会他们如何正确使用。客户使用有问题，或器材使用久了出毛病。电话一到，陈力第一时间上门解决，帮助换零件，修好，客户非常满意。一流的售后服务，必然引来无数回头客，良好的口碑让“追梦”运动保健器材商店的生意红火。严蒙的脸上渐渐泛起红润。

 

　　严蒙一天开玩笑对陈力讲：“你不要工资替我打工，还贴钱带菜带饭，买早点。那不是二姑娘倒贴。”

 

　　陈力说：“我愿意。有钱难买愿意。”

 

　　三个月的试用期过了。严蒙同陈力谈工资。她知道陈力干得很辛苦。每天晚上，严蒙走了，他还留下为第二天的工作做准备，常常很晚才回家。严蒙要给他一个较高的工资。没想到陈力一口回绝。“我就这样免费替你干一辈子！你不赶我走，我就知足了。”

 

　　“这怎么行？按劳付酬，天经地义。怎能不要工资呢？”

 

　　“我不缺钱，就是喜欢天天见到你。这总算行了吧。”

 

　　严蒙拿他没办法，现在店里也确实离不开他。他们在一起从不谈情感，只谈生意，只谈如何扩大业务，增加销售量。钱，陈力一分都不经手，全由严蒙一人收钱，管账。

 

　　岁月如流水，转眼严蒙的运动保健器材商店开业也将近一年了。这一年，发生了许多事情：赵利和小莉结婚了；儿子在北京大学成绩优秀，已被选拔到美国短期交换学习；赵利的女儿学习也很好，她已接受小莉为后妈及弟弟；吴文戒赌戒酒了，在一个大商场当保安……

 

　　严蒙天天面对陈力，陷入迷茫。陈力倒是干得十分起劲，整天乐呵呵的。有时干得满头大汗，就脱掉衬衣，露出浑身健硕的肌肉。严蒙望着这天真的小伙子，心中又漾起情感的涟漪。但在情感中挣扎过的严蒙，不敢再有奢望。不过她越来越明白，一个女人没有事业，活得没有尊严，就不可能有可靠的情感。严蒙暗自思忖，当年情窦初开的冲动是爱吗？与赵利被金钱包裹的交易是爱吗？陈力如今的纯情付出和细心呵护是爱吗？她百思不得其解，她无法判断。当然，可能每个人在其人生的不同阶段有不同的处理方式；可能每个人在其人生的不同时期有不同的理解。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她只能顺其自然。严蒙还能接受陈力的情感吗？她数次问过蔡怡，也数次问过我自己。蔡怡先是说再看看，再考验，考验。一年多下来，蔡怡给了她肯定的答复：“可以。”但是在情感中挣扎的严蒙，不知所措，情归何处？只能让时间来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