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用的读书

　　吾从小不喜读书，长大后常为此悔恨，大致起因是感慨学业荒废，再观照当下生活的艰困。时常设想当初如是苦心学习，定不是眼下光景，奈何青春已去，只可徒增奈何。

　　大致许多年前的九月，报名上了小学。初去读书的情形已模糊，大致是识得新的玩伴，便有朋来，不亦说乎，畅快自如，无所忐忑担心。乡场上校舍的简陋、地面凹凸的坑洼，都挂不在心上，只要有玩伴，便可嬉戏打闹，不会无趣。学习如何?毫无印象，大致空坐，嬉戏，空白一片，理所当然。同班的同学大半已无印象，除去同是乡场上交好，或是不相交，却认识的少数罢了，当下，远离乡土，物是人非，多半已只有依稀想法，再难对号入座，识得它日乡音。

　　转入二年级后，开始学拼音、算术，现在想来，这些知识应是认真学习的，读书第一要务向来是识字、懂算账。只可惜当时这事，本放不在心上，上面有一不纯音老师，下面整一批咿呀学语的学生，音标始终没搞清楚，之后，也不再理会。脑海里有一闪过的片段，不知从电视里那部剧里，看到古时私塾里读书，学生都是摇头，看着颇为好用，一次，上面的老师开始照旧呼，自己下面试着摇头晃脑跟着应，摇不过几下，便无趣作罢收场。书本上无兴致，思想上很放空，数学的计算很不仔细，经常即使方法无误，算数也有错，一直如此，不甚挂心，语文很通常，大致不觉有多余的喜爱，总之可混过去。既不喜看书，心中便自在无书，书本信手抛扔放置，时常稀奇是当读到某章节课目，一页纸竟早已无翼而飞，只可装着跟读，做样子功夫。前日，与同事谈当下小学课业繁重，仍是信誓旦旦，小学嘛，就应该让学生玩，边玩边学，素质教育，内在总觉有自我开脱的嫌疑。

　　素质教育？其实是大言不惭，连书本都无兴致，何谈其它，另外，实在的乡小也没什么可教。有段时日，窃以为乡场上的老师至多能把自己授课的篇目弄通便为甚好，想当时倡导口号，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体育便是回家挥动锄头种地，既不空耗力气，又收确实劳动的实效，音乐、美术更是无从谈起，瞎嚷涂污即可，既无课外阅读，自然可敞开去大自然，看云，看星星，追蝴蝶，摘桑葚，自在觉悟，无半点浪费。乡小的老师甚少为人喜欢，二年级时，一位爱吞云吐雾的老师，甚喜用戒尺打学生手心，可惜廉宜的烟草过早夺取他的生命；四、五年级时，有一老师要求学生每篇课文背诵，不切实际的计划之后是敷衍造假的勾当，现在想来，无实用却颇为有害；此老师为乡场同伴所共愤，顽童们从房后向它家扔瓦块石子的画面还清晰，石子落下，几声咋呼惊起，而后四下立马逃散，一时舒畅惬然。因对书本无甚喜好，成绩自然难堪，应试教育一塌糊涂，素质教育又不从着手，着实荒废了日子，一些颇令人鄙夷的老师便认定吾不是读书材料，冠冕堂皇，甚为可恶，此等感官，何时转变，已无详考，总之，面对试卷一筹莫展的滋味久久回味，未曾散去。

　　少年无忧愁，更可行自在。古装武侠剧流行的时日，刀剑神功也泛滥，男孩子在家，信手拈来一枝木棍，削成木剑，或是取半截竹根，而后轮枪舞棒，相互比划，把玩不尽。天上据闻有两个星宿，一为武曲星、二为文曲星，《白蛇传》里白娘子的孩子据说便是文曲星下凡，回头想来，真是不惬意，若是武曲星下来，再与法海大战几百回合，定是生动许多。修文偃武，实在不懂，自古有神功，有梁山好汉，有流寇武装，江湖义气，称兄道弟，形势广胜，若是盯着书本，闲看散阅，不过多久，自然昏聩，后生睡意，哈欠连连，四下频顾，因此，教室内手拿着书本，心却早已在外，飞在草丛，落在田野，想着侠义神功，驰骋飞檐走壁，常在电视里看各种武术学校招生的视频，疾步如飞，行云流水，颇为心动。神功的事稍告段落，忽觉四下悄转，糊涂入读初中，科目增多，游玩的日子显出窘困，学业更是荒废，俗话熊掌与鱼兼得，实行起来都不顺意。

　　初中，课程便无聊的烦多，有体育、地理、生物、物理、英语、历史、政治等新添科目，历史、政治比较喜好，只需稍微背诵，简单上手皆可，数学、物理多有计算，无甚喜好，连语文都烦厌，英语更是勉为其难的应付，或是早生儿的缘故，体质向来羸弱，体育成绩甚是难堪，跑步、扔铅球，勉强及格为好，而且体质这东西甚难揣摩，未曾刻意锻炼，高中时，扔铅球差点满分。课堂上照模照样的上课，喜好的课程多听些，不甚爱好的大致前后倒头，睡意是一面酣畅，一面阑珊，总之是随性，自在无为。青少年年纪，读书喜好与老师的喜好有甚大的关联，碰见喜好的老师，课程学习便多瞩目，遇到厌恶的老师，课程学习便多窘困。初中时，有一多事中年妇女老师，吾向来不喜好，信手拈来名号，常以纨绔来形容吾，妇言碎语，颇为令人憎恶，依稀记得有一女同学写一作文，作为范文诵读，形容其半夜秉烛修改作业，看来很是辛勤，其实经不起推敲，吾绝然不信此同学可半夜看到此妇人模样，而且实事经不起推敲便是作假，作文通畅也是徒劳。数学因多费脑力，运算推演，一直无多余兴致，难有起色，读高中时，班主任教数学，对吾颇为观照，一段时间成绩竟很昭然，一次与其同行，他还问，上次摸底是你自己做的，得到肯定答复后，回复，那么，还不错。想来是入口成绩甚是难堪，颇为令人怀疑，而后换了老师，故态萌发，照旧还是难堪。

　　少年时，兴趣在田野，在山径小道上追风捕蝶；兴致在嬉戏，玩伴间追逐打闹；性情是温和，本性也是纯良，只是唯独不爱读书，弃之如粪土，视之为无物。春日里，温煦的风拂过衣袖，畅快起奔跑的乐趣；夏日里，清凉的溪水流淌在脚边，四下捉鱼抓蟹；秋日里，在谷堆旁闻新出大米的香，嗅熟透的果子滋味；梅花、李花，桃花，接着纷至沓来，桑葚就新红乍紫，在树上采摘，一颗颗送入口中，染一嘴紫红，还有四季的时令水果入口，甘澈清甜。一路观瞧，四处顾盼，吹散蒲公英，惊起蚂蚱飞，书本里未能体会的细心体会，书本里应该知会的却是一知半解。俗话说，满壶全不响，半壶响叮当，母亲常以此比喻吾，概述吾的学习姿态，其实吾内心深知，自己的半壶都不知是否达标，真是不开那壶提那壶。

　　高中时，家中发生一些变故，搬到城里，每日从学校走二公里回家，来回往复，在街道上闲逛，在人流中穿行，青年的时日里多了踌躇，多了情愫，多了遐想，学业上也想有所振奋。至从高中老师多表示对吾学业的信心，父母开始颇为上心吾的学业，开口满是叮嘱，更扬言不给压力，奈何，基础不牢，地动山摇，成绩便上过山车，可上可下，可观时遥居于前，难堪时畏缩其后，颇为转折。高考糊涂后，寻思远去，离家去异乡读书，大学多半是不读书的，不知为何开始读书，因是学习有了选取门类，便生自由的兴致；碰见和蔼可亲的导师，便自在有用功的企望。深知自己学业难堪，自然少夸夸其谈，大多沉默，寡言，聆听，而后是冷眼，大致旁观，回想，思想上空放，意志上便解放，不信神、不信鬼，更不信妖言惑众，魑魅魍魉。

　　少读无用的文章，可多自在的期望。满口仁义道德的文章未读，便可自由返璞归真；谎话连篇的文章不读，便自在少烦恼的滋扰；少些理论上的自圆其说，去做梦吹牛的幻想，便可相忘于江湖。思来，少读些无用的书，未尝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