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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纸素笺里的田园敬畏

发布于:2015-12-17 15:02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吊脚楼

  对于文学阅读,我一向偏爱诗歌和散文,尤其喜爱平实质朴的写乡村田园的散文,但近年来,我不爱读这类散文了。乡村是和田园连在一起的,现今的散文中的田园多是凭由记忆复制的精神幻象,这样的田园不再灵动、鲜活,仿佛就是一张退了色的老照片。

  大前年的浅夏,回乡下省亲,刚在镇上住下就想到村里去。夜晚,我披一身薄凉,踩着树冠筛下的一地碎碎的月光走进村里的时候,心里有一丝寒凉,不见狗吠,不见蛙鼓,没有宽敞的稻场,曾经忙忙碌碌的碾谷的石磙像一个晚清的遗老,枯坐在岁月的尘埃里打盹,星星点点的白炽灯散发着慵懒的光芒,孤寂而苍凉,全然没有往日那一盏豆油灯黄灿灿的光晕温暖。这等正在没落的田园,用贾平凹的话说,这是回不去的乡村,也是中国乡土文学正在流失的根基。

  我一直不习惯语文老师像屠户在砧板上剁肉一样,把一篇文章分解成一截一截的,然后津津乐道地阐释其中也许连作者都不曾预设的寓意。其实,一本书,一篇文章,尤其是散文,是只适合阅读、回味的,不可用来作刻意的阐释。《大地的事》就是适合于用闲心读、用闲情读的散文。

  陈冠学是一个学者型的作家,对于田园万物,他有足够的知识储备诠释其内在的生命活性,但他恰到好处地把两种身份截然分开,读者看不到学问对文学的矫饰和知识的矫情。学者是做学问的,作家是书写心灵的,学问之于散文只是如何发现田园美的手段,散文的身段不需要堆砌的知识做配饰。所以,在《大地的事》的所有篇什中,僵死的知识始终隐藏在田园之象的后面,站在前台的总是他笔触下的最为细微、有趣、生机勃勃的生命世界。这种“萝卜白菜,各放一块”的机智,与其说是作者的智慧,不如说是作者对田园的敬畏。

  田园的这种尴尬和悲哀古已有之。简洁、明朗、淳美,近乎口语的田园诗是唐诗的一个流派,自南北朝的陶渊明始,经由孟浩然、王维、辛弃疾等人的接续,到唐代后几至成为一脉国风,蔚为大宗。但纵观一路文豪时出时隐、时仕时民的过往,田园又算得了什么呢?田园不过是他们的一种精神假想,或者是灵魂的一场自得其乐的自慰,他们抒怀的重心不是田园本身,清新的诗文不过是为了寄托仕途落寞罢了,即便诗文如行云流水,但多少还有一些做作和内心对权柄的眷念。

  所以,所谓的归隐,除了后人所衍生的痛恨庙堂污浊,过多的也许就是无可奈何的逃避,或者绕开一步。但是,在农耕社会里,一个郁郁寡欢的落魄者又能逃多远,本就仕心未泯的脚步,又能绕到哪里去?恰好,田园成了安歇疲劳之躯的好处所。在这种心境下,田园再美,大地再丰饶,他们未必有一颗怡然之心去欣赏、享受,更多的时候他们或许是在张着耳朵谛听来自京城的马蹄声,是否能给自己带来黄袍复身的佳音。

  我的这般解读,也无意辱没我的文祖,英国诗人雪莱说,“上帝创造了田园,人类创造了城市。”田园是上帝对人类的馈赠,它滋养了我们对自然的原始亲情,而人类在乐滋滋地徜徉其间的同时,又用现代文明改变着它的模样。对于田园,以至大自然,在学究们的话语空间里,人类是田园的主人,还是客人,这是一个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伦理问题,而人类如何开发利用田园是实实在在的科学问题,但是如何开发,开发到什么程度,也是科学绕不开的话题。文人呢?如何摹写田园的本真,无疑也是一个写作伦理的话题。假若敬畏田园了,田园服务于作者的功能性就淡化了,或许,你笔下的田园就会有美好的单纯,质朴中的狡诈,有虫鸟的静谧,也有扰人的喧嚣,有炊烟的诗意,也有基肥的味道......这是田园中人与物的原始风貌,如何用用文学的情怀和笔触尊重这份原始,大概也是一种别样的敬畏吧。

责任编辑:墨客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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