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的守护

　　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男孩没有兄弟，女孩没有姐妹，也许时候上天眷恋，让两人有缘相伴，不会孤单。

 

　　那一年，男孩九岁，女孩八岁。

 

　　男孩第一天牵着女孩的手去上学，女孩很可爱，那小巧的样子如同水晶娃娃一般让人心生怜爱。第一次上学，难免会有些害怕，站在学校的门口，男孩用充满稚气声音安慰女孩：“别怕，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我会保护你一辈子。”女孩抬起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怀疑地问道：“真的吗？”

 

　　“恩，我是男子汉嘛”男孩很认真地点点头，用力地挥了挥自己的小拳头。女孩咧着小嘴笑了，“谢谢哥哥。”女孩拉着男孩的手摇晃着，心里有说不出的欢喜。

 

　　“一辈子”看似简单的三个字，却在男孩心中扎下了根，两个孩子明白什么是一辈子吗？他们不明白，但男孩却明白这样一件事：她是我妹妹，我就要保护她。

 

　　就这样，男孩牵着女孩的手走了五年，这一千六百多个日子里，男孩始终走在女孩身旁，渐渐地，人们都觉得，他们是一对亲兄妹。连他们自己也似乎忘记了，他们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很快，两人上了同一所中学读书，男孩学习很刻苦，因为他想走出去，他要摆脱穷苦的命运，他的心中有一个远大的梦想：出国留学.

 

　　女孩学习很一般，自从上了初中，男孩渐渐发现女孩变了，变得会打扮，会攀比，会冲自己发脾气了，男孩很担心，他多次规劝女孩，可女孩总是不理不睬。他很无奈，他不在乎女孩对自己态度如何，只是一味的包容女孩，一如既往的关心她，照顾她。每天放学，他都会在楼下等她，每天早上，他都会提前给女孩买好早餐，天凉了，他的包里会时常多装一件厚衣服••••••男孩不会再去主动牵女孩的手，因为他怕别人误会女孩。但是，那一天，男孩真的怒了。

 

　　中午放学，男孩一下课便到楼下等待女孩，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看着其他学生一个个离开，却始终不见女孩的身影，男孩有些着急，便决定上楼找女孩。男孩刚爬上二楼，便看到几个男生围着一个人动手动脚的，男孩走近几步，令他吃惊地是，那个人竟然是女孩！男孩很气愤，他快步上前一把推开最前面的一名男生，然后二话不说拉起女孩就要往外走。可是那几个男生不干了，四五个人把男孩围了起来。这是其中一个长得流里流气的小子站了出来，指着男孩说道：“你是他什么人，敢管我们的闲事！”“我是他哥。”男孩面无表情地说。“你是他哥，谁信啊，再说你两个长得一点也不像啊，哈哈哈。”“这个你不用管，现在我们要走了。”男孩说。“走，往哪走，你问问你后面那小妞答应我们什么了。”“我不管他答应你们什么，我只知道我们现在就要离开。”“好小子，挺狂啊，哥们你们说怎么办？”“当然是留下他们喽。”几人应和道。男孩一听这话便知道今天的事无法善终了，他下意识地挡在女孩身前护助女孩，几个男生的拳头劈头盖脸便打了过来，男孩虽然强壮，但终究只是一个人，刚躲过两人的拳头，身后便挨了一脚，男孩摔倒在地，众人围上去开始疯狂地殴打男孩，男孩的鼻子、嘴巴里流出鲜血。女孩急了，她哭着冲上去扑倒在男孩身上。“求求你们别再打了！”女孩苦苦哀求道。“真晦气，小子记住了，以后少管闲事，这只是个教训，我们走！”

 

　　女孩看着男孩紫青的脸，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他用手轻轻擦去南孩嘴角的血，哭着问道：“你为什么不问我答应了他们什么。”男孩挤出一丝微笑，她抬起手为女孩拭去泪水，小声说道；“我相信你，你是我妹妹嘛，保护你是我的责任。”“你真傻。”女孩心里一阵温暖。

 

　　马上要中考了，男孩却做出一个让所有人震惊的决定；他要放弃中考，再复读一年。没有人理解男孩的作法，只有他自己明白——他是不想女孩一个人孤单。他很满足，因为他可以天天见到女孩，即使是远远地望见，他也心满意足了。

 

　　那一年，他17岁，女孩15岁。

 

　　男孩以全县第二的成绩考上县一中，而女孩却是勉强考上。

 

　　男孩从未对女孩失去过信心，而女孩却早已放弃了自己。

 

　　“哥，如果以后我们相隔千万里，或者再也无法想见，你还会记得我吗?”女孩双手托腮，痴痴的望着远方，她娇小的身影被斜阳拉的好长好长。“当然了，你忘了我说过的话吗，我要保护你一辈子的。”

 

　　“一辈子•••••”女孩喃喃自语道，脸上流露出淡淡的不舍。许久，她收回目光，对着男孩莞尔一笑，“哥，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好好读书，要让妹妹为你骄傲。”男孩有些奇怪，但随即笑着说；“我会的，你也是。”女孩笑了，笑得有些苦涩。

 

　　秋风肆意的搜刮着飘落的黄叶，女孩走了，她放弃了学业随父母去了南方打工。临行前，他留给男孩一封信，并告诫他一定要等自己上了火车才能打开，望着女孩转身时的微笑，男孩也笑了。

 

　　“一定要好好读书哦，我还等着你给我讨个博士嫂子呢！谢谢你这么些年对我的照顾，我知道我这么说你一定又要生气了，但我还是要谢谢你。对了，记得一定要给我写信，我在南方安顿好了就告诉你。一定要记得啊，你对我说过的话，嘻嘻。”

 

　　你的妹妹

 

　　时间可以改变许多东西，但有些东西永远也改变不了。时间可以冲淡一切，而有些东西却可以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越发醇厚。

 

　　男孩每周都要写信给女孩，女孩一样，每周都要给男孩打一通电话来诉说自己的经历。岁月荏苒，转眼间两年过去了，女孩也长成大姑娘了，男孩也越发高大俊朗。他的成绩在全校排进前五，偶尔拿个第一，他对自己充满了信心，女孩同样从未怀疑过他的实力。一次和女孩通话中，女孩忽然问道:“哥，你那么厉害，一定有不少女生追求你吧。”男孩以为女孩在开玩笑，便顺势说:“有啊，那情书一打一打的，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呵呵。”女孩沉默了，男孩觉得有些不对，又补充道：“可是你哥是那种随便的人吗？就是找老婆，也得让我妹妹给我把关呀。”女孩笑了，笑得很开心。

 

　　再过两个月就要高考了，女孩最后一次写信给男孩说这两个月双方不要再联系了，她让男孩专心复习，男孩也同意，他告诉女孩自己高考结束后就去南方找她，女孩满口答应。

 

　　终于毕业了，成绩一下来，男孩便买好了去镇江的火车票。他在心里勾画了无数次女孩的模样和他们再次相见的场景，这一天终于要来了，男孩的心情无比的激动。

 

　　一下火车，男孩便望见人群中的女孩，女孩似乎也看到了男孩，他使劲的冲男孩挥舞着手臂。男孩心头涌起一股暖流，看着眼前这张自己曾梦见过无数次的脸，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因为女孩的身旁，还站着一个陌生男人。“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小辉，我的好朋友。”说完女孩脸颊有些发红，她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男孩似乎早已预料到了这些，尽管如此，他的心还是漏掉了半拍，仿佛失去了什么东西，空空的，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堵在心里。“你好。”男孩依然习惯性的和对方握手。一路上，女孩一个劲地向身旁的男人夸哥哥多么棒，男孩只是微笑，没说什么。在女孩的陪同下男孩游览了当地许多名胜古迹，那些天里女孩过得无比快乐。

 

　　男孩被北京的一所名牌大学录取了，录取通知书下来那一天，男孩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这里面有不舍也有酸楚。女孩为男孩感到无比高兴，她叫来小辉陪男孩好好庆祝了一番。男孩知道女孩对那个男人很依恋，男人对女孩也很好，男孩的心也放宽了一些。

 

　　要分别了，临走之前，男孩主动约女孩的朋友小辉吃了顿饭，具体谈了什么，没有人提及，只知道那顿饭之后男孩很安心的离开了，而且走的很踏实。

 

　　那一年，男孩24岁，女孩23岁。

 

　　女孩要结婚了，收到女孩的来信后，男孩哭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哭，但他清楚，这泪水里有一种他十几年来都不曾逾越的情愫。婚礼上，女孩穿着一袭洁白的婚纱，美得如同童话里的公主，“你是我见过的天底下最漂亮的新娘。”男孩微笑着说。“但我永远是你的妹妹。”女孩抬起头看着男孩的眼睛，在男孩眼中她分明看到一丝泪光在闪动。

 

　　那一夜，男孩喝了很多酒，那一夜，他的脑海中全是女孩的样子。醉了吧，醉了可以暂时麻痹痛苦，忘了吧，也许祝福是一种更好的解脱。

 

　　第二天，男孩走了，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要去哪里，唯有给女孩留下了一张字条——万水千山，我的誓言今生不变；千言万语，只想你幸福到永远。

 

　　女孩双手捧着纸条，泪流满面。许久，她轻轻的将纸条叠好放进了自己的抽屉里。

 

　　转眼间，二十多年过去了，男孩已经是一家跨国公司的董事长，身价几十亿。他也早已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自己的儿女。这些年，男孩一家一直在美国定居，可是，男孩心里一直没有忘记过女孩，她的一颦一笑时时浮现在男孩的脑海中。

 

　　终于，男孩决定回国找寻女孩。

 

　　经过多方打听，男孩终于得到了女孩的下落。

 

　　隔着病房的窗户，男孩看到了病床上的女孩，时隔多年，男孩没想到再次见到女孩竟会是这种情形。看着女孩苍白的脸庞，男孩的心在滴血。从女孩丈夫口中得知女孩得的是尿毒症，为了给女孩治病，丈夫花光了家中所有的积蓄，可是这也仅仅让女孩靠透析来维持生命，唯一能救女孩的办法就是进行肾脏移植，可是男人患有严重的肾病，不能进行肾脏移植，即使有肾源，单单那高昂的手术费也不是他所能支付的起的。男孩知道以后，第一使劲进行了全面的体检，体检报告显示男孩完全符合移植标准，男孩很欣慰，时隔这么多年，他终于能再为女孩做点什么了。很快男孩便和医院签订肾脏移植手术协议。

 

　　手术很成功，女孩得救了。男孩为女孩支付了所有的费用，看着女孩略显现红润的脸旁，男孩笑了，手术后第一天，男孩飞回了美国。五天后，女孩出院了。

 

　　女孩出院后第一件事便是询问丈夫为自己捐献肾脏的好心人是谁，丈夫摇了摇头，告诉她那个人没留下任何个人信息，但他是一个真正的好人。女孩很是失望，她只能在心里默默祝福那位好心人，不知怎的，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身影，那个曾经说要照顾他一辈子的男孩。

 

　　明亮的台灯下，男人望着桌上的相框呆呆的出神，相框里镶嵌着一张老旧的照片，照片上，一个略显稚嫩的小男生背着一个身材小巧的小女孩，女孩笑的是那样的灿烂，那样的满足。男人的手轻轻的拂过相片，不经意间，一滴眼泪滚落下来。

 

　　“是你吗？”女孩坐在床边，小声呢喃。许久，她从抽屉里翻出一本发皱的笔记本，然后小心翼翼的一页一页的翻着，终于，在翻了不知多少页后，她的手一下子停住了。她找到了，那张男孩留给他的字条。女孩的手有些发抖，她慢慢的张开纸条，那熟悉的字迹再一次出现在眼前，她仿佛看到了那个高大帅气的男孩，她笑着走到了窗边，抬起头望着那漆黑的天空，“哥，这些年你过得好吗？为什么不来找我，难道你已经不记得我了？”没有人回答女孩，寂静的夜里只有虫儿和星星在倾听女孩的心事。

 

　　岁月无情，一晃二十多年又过去了，时光改变了多少人的容颜，又夺走了多少人的青春，唯一不变的是心里的那份思念。男孩已经子孙满堂，人一旦上了年纪，就喜欢恋家，在美国这些年，男孩没有一天不思念自己的故乡。老伴去世之后，男孩回家的心愈加强烈。

 

　　时隔二十多年，年逾古稀的他再次踏上回家的路。

 

　　物是人非，老家也变了模样，老家的许多面孔都那么陌生。老家所在的那座小镇修建了一座陵墓，那里过去是一片树林，只是现在看不到了。

 

　　老人笑着对儿子说：“老家想的真周到，帮我们这些老家伙把家都安好了。”儿子只能陪着苦笑，心底涌起一阵忧虑。“爸，咱回家吧。”儿子搀扶着父亲朝着小镇上走去。

 

　　那一夜，老人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有一个令他很熟悉的身影，却越走越远，那身影愈发模糊，最后，梦里的人停了下来，慢慢的转过身来，那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老人面带微笑向男孩伸出一只手，嘴唇蠕动着，似乎在说着什么，“哥………”他听到了，是她，是她，那个曾让他牵挂一生的人，他急切的向她招手，老人想要呼唤她，可是他的喉咙里仿佛堵着东西，发不出一点声音，老妇人摇了摇头，慢慢向远方退去，男孩发疯一般的跑去……深夜，老人忽然惊醒，不知不觉中，泪水打湿了耳边的枕巾，多少个日夜了，他不曾再见到她，再次在梦里相聚，竟已是白发之人！老人披衣下床，他注视着夜空中的明月，皎洁的月光照亮了他心底最深的那个地方，月光中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靠在自己肩膀欢笑的女孩，记忆的碎片一点点重新拼凑在了一起……

 

　　他不曾忘记，也不曾放弃寻找女孩，在生命最后的时光里，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再见女孩一面，和女孩说说话。

 

　　上天一直眷顾着他们，老人的愿望实现了。

 

　　洁白的天花板，洁白的床单，显得格外刺眼。病房的门开了，一位穿戴干净的老人捧着一大束康乃馨轻轻地走进了病房。冰冷的仪器，冰冷的墙壁，病床上的她紧闭着双眼，看不出丝毫生气，病床的一侧坐着一个中年女人，此时正用诧异的目光看着他。老人第一时间就判断出那是她的女儿，因为面前这个女人太像年轻时的他了，老人笑着说:不要担心，我是你母亲的朋友，我来看看她。他小心的花插在花瓶中，看着老人慈祥的面容，中年女人的心松了下来，老人眼中流露出一丝寻求，女孩似乎察觉了什么，他起身对老人说：“大叔，我先去打点热水，您坐。”老人点点头。

 

　　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挂念了无数个日夜的人，老人的鼻子有些发酸。他轻轻的捧起那只干瘦的手，在自己腮边轻轻摩挲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着，不知过了多久，女孩的手动了一下，许久，女孩缓缓的睁开了双眼。她艰难的动了动自己的头，目光停留在身旁的身影上，她愣住了，这个身影曾经是那么熟悉，看着看着，一滴热泪滚落下来。

 

　　“是你吗，”女孩轻声问道，“我。不是在做梦吧。”“是我，这不是梦，我回来了。来履行当初的诺言。”老人为女孩拭去眼角的泪水，女孩笑了，笑得那样满足。

 

　　“哥。”女孩轻轻唤道。

 

　　“我在呢。”老人小声答应着。

 

　　“这些年，我知道，你一直没有忘记我这个妹子，是吗，哥。”

 

　　“傻妹妹，这辈子你在哥心里面的位置，从来都没变过。”老人说着轻轻刮了一下女孩的鼻子，“我记得，哥说要保护我一辈子的，我可不会忘了，呵呵…咳咳…”女孩情绪显得有些激动。

 

　　“忘不了，这辈子都忘不了，呵呵呵……”

 

　　“哥，谢谢你，如果有轮回的话，我一定不会喝那孟婆汤，我想记住你的样子，因为下辈子，我还要你做我哥哥，你别想甩掉我…”女孩说得很认真，说着脸上又挤出一个笑容。老人紧紧握着女孩的手，生怕会失去，他俯下身子，吻了一下女孩的手背，然后在女孩耳边小声地的说：“下辈子，我会去找你，你可一定要认出我哦。”女孩点点头，轻轻的合上了双眼。

 

　　女孩走了，她带着一份希望离开了这个世界。

 

　　女孩就埋在小镇的墓地里。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这片土地上时，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捧着一束白花在一座新的墓碑前，伫立了很久，很久……

 

　　三个月后，在女孩那座坟的对面，有了一座新坟，坟前那块碑的背面刻着这样一句话：下辈子，我还要守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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