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眼泪

　　在我眼中，父亲是一个威严高大的人，但同时也是一个十分感性的人，时常落泪。

　　小时候我特别害怕父亲，因为家里穷，所以父母很不容易地供养着我们姐弟四个上学。在学习上，父亲总是比其他人的父亲要求严格。那时，我总觉得自己似乎无论怎么做都不满他的意，而且他老是批评我，年幼的我受不了就哭，我一哭他就更大声，他一大声，我就哭得更厉害了。当时，我就产生了一个很邪恶的想法：总有一天，我也要看到爸爸哭——现在想想，自己是多么的愚蠢啊。然而，当爸爸在我面前真正落泪时，我却难受得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这种感觉令我很难忘记。

　　二

　　记得在上小学的时候，我第一次听父亲说自己年轻时候的事。父亲说：“我小时候家里很穷，姐妹兄弟又多，你爷爷不是很想让我继续上学，开始时我很反抗，因为还有一年就可以毕业了，以我当时的成绩绝对能分配到好的工作，可你们的爷爷为了不让我上学，竟然当着我的面把我的书烧了……”说到动情处，父亲几颗豆大的眼泪像打在玻璃上的雨珠一样不停地往下流——我仿佛能听到眼泪打在地上的清脆的响声——啪，啪，啪啪啪啪……父亲用粗糙的大手抹着眼泪，像其他人的父亲一样抹着，不过，过了一会，他发现我们姐弟四个都在瞪着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于是就不哭了——可能觉得在小孩面前流泪影响他的威严。他继续语重心长地说：“所以，我希望你们四个能够好好学习，就算砸锅卖铁我也要供你们上大学，绝不会让你们走我的老路……”

　　所幸的是，如今，我们四个已有三个考上大学，最小的弟弟也已经升入高三。

　　三

　　第二次看到父亲哭是在我上高三的时候。

　　其实，当我升入高三以后，父亲在我们面前已经不是那么威严了，一方面，因为我们都已长大，他认为我们懂事了，所以很少再批评我们了。另一方面，他常年在外打工，见我们一面都很难，表达关心也只有通过小小的电话，怎么还会忍心责骂我们呢。

　　从高一到高二，我的成绩一直很是优异，总是年级前三名。但在高三下学期我却遭遇了“滑铁卢”，因此，我的心理波动很大，当时父亲把每个星期都会给我打电话——我们彼此约定每个周六的六点他准时给我打电话。在通话中，他问的最多的是我的成绩，但当时我心情糟糕透了，压力正不知如何发泄呢，于是我就把气都撒在了父亲身上——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对电话那头的他大声地吼叫：“天天问成绩烦不烦啊，我以后不会告诉你我成绩的，我的事不用你管。”说实在的，我自己都感到诧异，更为电话那头的沉默不语感到不安，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是静静地等待着——那一刻，我觉得时间仿佛静止了，什么也听不到，我只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许久，电话那头有了回应：“那你早点休息吧，别累着了，关于学习的事你以后想说再说……”

　　由于高三学习任务重，，我又很快地投入到了紧张的学习当中，那次不愉快的通话也被我装进了心里，直到一个星期后，我焦急而又不安地等待着父亲的来电，眼睛看着时针缓慢地走动，这时才感觉到时间是如此地令人难熬。“老大，有电话，老大，有电话……”，桌上的手机铃声响了，来电显示是“老爸”。“喂”我拿起了手机。“喂，老三哪，这个星期过得怎么样啊，最近天气转凉，要多穿衣服啊，咱风度有了，温度也不能不要啊……”电话那头的他依然对我嘘寒问暖——这令我那颗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掉了下来。唯一不同的是他一点也没有过问关于我学习的事情，语气温和，说话小心翼翼地——这让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啊！正在我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妈妈接过了电话，妈妈一反常态，一开口就说：“你咋那么不懂事呢，上次你都跟你爸说什么了，你老爸爸居然背着我偷偷地哭……”

　　“哎呀，不是说好不让你说的嘛，她现在是在关键时期……”电话那头隐隐约约传来父亲埋怨母亲的声音。

　　后来的事我记得不大清楚了，只不过那一夜是我第一次彻夜未眠——一颗掉下来的心又像那晚的月亮一样悬在了半空中，然而不同的是，月亮是皎洁明亮的，而我的心是沉重灰暗的……

　　四

　　父亲，我想对你说：“我已经长大了，我不会再让你哭泣了，下次如果您真的想哭，那就让我们一家六口相拥在一起大声地笑着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