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学生（两则）

赴约

　　执教数年，第一次有学生约我。

　　这是一位毕业了几年的学生，如果在上学的话，应该读高中了。收到他的来信，我欣喜地期盼着那一天的到来。那天，我带着一份好心情上路。一路上我竭力构思着他那一张成熟帅气的脸，十七八岁了，人长高了，肩膀变宽了，想必有了浓密的胡须了。在我的记忆深处，他好学的品质，白皙阳光的脸蛋，时时浮现在我眼前，而即将面对的现实又会给我什么样的惊喜呢？

　　想着想着，到了约定的地点-----青春美容院。我留神看了看美容院的门口，只见那里不是有俊男倩女出入。在门口一侧的电线杆旁，一位留着刘欢式的长发、脸被遮去一半的小青年闲着踢着脚底下的石子。有人看他时，他似乎不敢正视别人投来的目光。我等了一会儿，并未看见那个约我的学生。美容院，这个与我心理保持这一段距离的地方，我没有勇气接近它。返回途中，我一个劲儿地想，难道这是一个小小的恶作剧？

　　我很快将这件事淡忘了。

　　我忽然再次收到那个曾经约我的学生的来信。未拆之前，我就能猜出一大堆的道歉的话。抽出信，我认真地读起来，越往下读，越感到心口有什么东西压得慌。

　　“那一天，我早就在那里等候你了。那个长发青年就是我。当你转身离开时，我多想喊你，但我无法开口。你的离开使我明白，你不喜欢我这样的打扮，然而，现实让我无法摆脱苦恼。一年前，我的脸被烫伤后，笑容消失了，自信没有了，为了不让别人看到可怕的疤痕，我才留了长发。然而，一头的长发，却招来更多的目光，我活得太累了。在我的心目中，你是一位善解人意的好老师，我很想听听你意见，是留住长发，还是露出疤痕？遗憾的是……”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我是一个平凡的人，但在生活中总是小心翼翼地扶持着每一个期待得到帮助与关爱的人。然而这次，却因为自己有意无意的疏忽，竟这样地刺伤一个需要帮助的心灵！

　　捏着这封信，我真想马上就在茫茫人海中去寻找彷徨的他。

　　
叛逆的阳光少年

　　教室里传来一阵哄笑声。我走近一看，原来纸上画了一副丑化我的漫画——头颅小，身体畸形变粗。他照我平时批评他们“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话画了下来。

　　过后，我一直很想找他谈话，批评他自由散漫——随意离开教室，批评他侮辱老师人格的行为。但我又觉得这种做法太软弱。

　　不能回避事实，不可容忍学生在老师面前那种狂妄自大。若不闻不问，岂不是我在他前面宣布妥协吗？记住！他是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小孩呀！

　　叫他作出书面检查，这是常规，也是台阶。

　　他的书面检查交来了：

　　我的所作所为都是对老师的劳动的蔑视，我自以为了不起，羽毛未满就想飞。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写来也会吟。只有多背佳作，作文就水到渠成。这一点我是不知道的。我未等老师宣布下课而擅自离开教室，并作了一幅漫画讽刺老师，是不尊重老师的行为，我保证再不重犯……

　　这些话，是谁刚才说过的？是我自己，他把我的“训斥”一个字不漏写在检讨书上，反馈给我。我气得抓住办公桌的检讨书捏紧、捏紧，真想用发涨的拳头揍他几下。而他却以坦荡傲视“挫折”，漫不经心地推开靠他身旁的窗户，望着窗外飒飒作响的梧桐树说：“老是找学生谈话，不是训就是表扬，为什么不讨论点别的什么？”

　　嘿！难道跟你这毛孩子谈美日韩军演、叙利亚战乱、股票一直低迷……

　　无稽之谈。

　　望着他渐渐成熟的背影，我自言自语：“我们好像似曾相识……

作者通联：南通市通州区姜灶小学郭希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