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场之外

　　某中学七年级全县招生选拔性考试，考生很多。校门口，早已有几个妇女等候在此。考生一出校门，妇女们便往考生手里塞培训传单。很多考生看后随手扔在地上，校门口成了一片“纸地”。时值天空阴雨绵绵，传单终成纸浆。考生们滞留在校门口，吵得沸沸扬扬，他（她）们关心的只是自己考得如何，能否被录取。至于地上的纸浆，与他（她）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这成了考场外的一道“亮丽”风景，这道风景是考生们亲手缔造的，这些考生多数是来自农村学校的。

　　一张传单在手，如何处理，相信考生们是非常清楚的。一是把它扔在垃圾箱里，这个选择要多走几步路。其实，走几步路，把传单扔在垃圾箱，这是不费什么劲的，可是他（她）们却不愿抬起两条腿。二是随手扔掉，此举简单便捷，也不会有什么后顾之忧，于是，他们选择了这种方式。

　　中学要录取的当然是优秀的学生了，什么是优秀？简单地说，就是语文数学两科总分高的学生。如果这所中学拟招50名，那么录取的就是第一名到第五十名。说白了，你优不优秀，只看你分数了。当然，现在确实找不出一种比考试更好的方法来选拔考生了，考试就要用分数来衡量，这是理所当然的。多年来提倡的素质教育并没有落到实处。笔者在农村完小从事教育，真的没有看到谁在搞素质教育了。评价一个教师，就是看你的学生考得好不好，就是平均分是多少，及格率是多少，如果你得了倒数第一，还要被通报批评，弄不好年终考核可能还不合格。为此，很多学校只攻语文和数学，至于其它科目，已被扔在一边了。学生的品行教育、心理素质教育等等已经成为教育的一个个缺口。老师有责任，这是无可争辩的，但这不仅仅是教师的问题了。如果把教育的失败都归结于教师，那是不客观的。在农村地区，很多教师都会用副科的一些课时来上语文或者数学。这首先是教师不对，然后我们再看农村教育的现状吧，其它地方我不敢言论，因为我不了解，笔者所在的这个地方，是一个国家级贫困县，教育是比较落后的，特别是农村教育，说实在话，起点很低的。没有在边远农村搞过教育的人是不会明白其教学的艰难的。很多学生读了一年级，并不能吸收一年级的知识，基础很差，原因是多方面的。至少有这几点，一是很多孩子没有读过幼儿园，年满七周岁就直接进入一年级；二是有的家长文化素质较低，在课后不能辅导孩子；三是有的家长不重视教育，只知道把孩子送到学校，对孩子的学习从不过问，有一件事让人难以置信，有一个学期，有个家长来给他的孩子报名，老师问他孩子读几年级，他说不知道，又问他孩子叫什么名字，他居然说不清楚，无一人不瞠目结舌；四是有的家长外出务工，孩子和爷爷奶奶在家，隔代管理对孩子的方方面面都很不利。一年级的知识都没有学好，又匆匆忙忙地走进二年级教室，如此恶性循环。不少学生的语文和数学成绩是比较差的，于是，很多农村教师就会用副科课时来上语文和数学。可能有人会说，语文和数学不是有课时的吗？实话实说，在这样的状态里，语文和数学的课时量完不成教学内容的。我们就看高年级的数学课时量吧，一天一节数学课，由于学生基础差，教学进度很慢，需要的课时比较多。另外，学生的作业批改了，还要在全班订正，要占课时量，一节课讲不了几个题目，因为不能讲快，讲快了学生听不进去，有时边讲还要边复习以前的知识，所以需要的课时总量是很多的。很多在城市搞教育的人都会说农村教师没有出息，我是不敢苟同的。如果让他（她）来农村从教三年五载，他（她）就会有真切的感受了。你说，农村教师就不想上好副科吗？想，可是，他们也希望孩子们的语文和数学好一点。小学毕业，考到县城的中学去读，考什么啊，就是考语文和数学。国人口口声声说受教育机会平等，这只是天方夜谭了，小学毕业考试分数低，会被县城的中学录取吗？中考分数低，会被好的高中录取吗？高考分数低，会被北大清华录取吗？农村教师很无奈，农村孩子也很无奈。

　　如上所讲的这些考生，把传单扔在地上，实在不该。在对他（她）们的行为说“不”之后，慢慢思考，他（她）们何尝又不是教育的牺牲品呢？也是农村一群可怜的孩子，小小年纪就罩上了分数的阴影。在他（她）们的思想中，乱扔一张纸，或把一张纸捡起来放进垃圾箱，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乱扔一张纸，学校又不会从试卷上扣一分，捡起一张纸，学校也不会在试卷上加一分。现在，挂在教室里的学生守则和学生日常行为规范，已经是一种摆设，不发生什么实际意义。记得前几年要迎接“两基”验收时，领导开会说，要让学生熟背守则和日常行为规范，有的上课时间就是背这东西，背来做什么，就是迎接检查嘛，怕到时上级领导来到学校，叫某生背一条行为规范，学生背不上来，岂不丢脸？学生们背了还是照样乱丢垃圾，这除了丢脸还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呢？从上往下贯彻的教育思想，岂能培养学生养成良好的思想品德和行为习惯？

　　人们都固守四壁围成的考场，却没有看到生活中处处存在的考场。上面提到的某中学招生考试，学生只知道教室是考场，却不知道校门口也是考场。我们一切以分数为教育的生命线，到底能培养什么样的人才呢？武汉大学老校长刘道玉召集的“《理想大学》专题研讨会”上，北大教授钱理群教授这样说：“我们的一些大学，包括北京大学，正在培养一些‘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他们高智商，世俗，老到，善于表演，懂得配合，更善于利用体制达到自己的目的。这种人一旦掌握权力，比一般的贪官污吏危害更大。”从小学到大学，教育便把学生的心灵一步一步地分解，一步一步地锈蚀。从小学的一张纸来抓教育，已不是危言耸听，更不是教育的作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