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孤独

　　已经是午夜零点时分，刮了一天的台风仍然在恣意怒吼。

　　那是一种近似歇斯底里的咆哮，令这座浪漫的海滨之城，顷刻间坠入一种异常的紧张和寂静，仿佛所有的生灵都隐藏起来，像蜗牛一样缩进了自己的壳里。只剩下狂妄的风在汹涌、在嘶叫……

　　或许是因为罕见的台风，让人在这样的夏夜无端的多了几分惶恐，甚至连空气中也充斥着一种不可名状的惊悚。

　　其实那扇大门在他进屋时就已经锁好了，但一听到风的吼叫，他又忍不住走近门和窗子，再次小心翼翼地查看一遍。

　　和往日一样，他望了望墙上的挂钟，才意识到夜已经很深了。于是合上电脑，再起身断掉相关电器的电源，并在最后一次确认大门锁牢之后，他才闭了厅里的灯光，径直走进孩子的睡房。

　　一定是因为这可怕的台风，孩子的身体蜷成了一团。虽是睡着了，但看上去还是非常用力的缩着，而且双手握拳，并排放在颌下，那姿势像极了一个沉睡在母腹中的、尚未出生的胎儿。

　　看着孩子的这般睡像，他突然意识到是不是自己过于严厉了？让孩子在害怕的时候也只能沉默着，不敢告诉他。这一刹那的察觉，让他眼睛里流露出了少有的怜惜和温柔。他轻轻走到床边，十分小心地牵直孩子的手脚，然后捡起旁边那张皱成一堆的毯子，笨拙地抖开、折叠，并用最轻柔的动作替孩子盖上。

　　再看看那张熟睡的、稚嫩的小脸，是那样安然而宁静，仿佛接触到暖暖的父爱，一下子便拥有了轻松和安全。看着孩子沉沉入睡，他心里踏实了许多，嘴角隐约出一丝欣慰的笑意，虽然转瞬即逝，但仍旧难能可贵。

　　正欲转身离开时，外面传来一阵狂风的嘶吼，他止不住朝着房间的窗户望去：只见硕大的雨点借着强劲风势，猛烈撞击着窗子的玻璃，发出一阵阵急促的噼啪声。虽然他明明看到窗户已经关得严实，却又忍不住走了过去，但没想到刚刚迈出两步，突然毫无防备地迎来一个趔趄，险些让他跌倒！这才发现靠近窗子的地面，已经积起了一滩雨水。

　　看来暴风骤雨的力量还真是难以抵御。他走进盥洗室，拿来了抹布和脸盆，接着蹲下身来，先让雨水渗透到抹布里，然后再将它拧出来，一次又一次……

　　就在他蹲在地面擦拭的时候，外面的暴雨时缓时急，并能看到水珠在窗台上翻滚扑腾，还时不时有雨花从细小的缝隙飞溅进来，沾湿他的上衣。

　　清除完那些雨水之后，他洗了个澡，接着便走进自己的卧室。

　　打开衣柜门，预备好明天上班的服饰，这是他临睡前的最后一项工作。于是找出了上衣，还有与之匹配的长裤和鞋袜，并拎起来仔细瞧了瞧，再贴着身体比划一下，觉得搭配上没什么不妥，只是显得有点儿皱了，好在烫衣板和熨斗就在一旁。

　　他拧了拧桌上台灯的旋扭，将光线调到最亮，然后把衣服展开、铺平，开始了认认真真地熨烫。

　　桔黄的灯光从他的侧面投射过来，在墙上形成了一个硕大的身影，并伴随着烫衣服的动作，一晃一晃的，看上去像动画片里的滑稽的巨人。

　　熨完衣服之后，他擦了擦额上的细汗，再看看时间已是凌晨一点。于是长长地吐了口气，正预备躺下歇息，不料刚碰到床沿，却发现床单和被面湿了半截。

　　都是台风惹的祸！他摇摇头，无奈的看了一眼床边的窗子：明明关好了的，还飘进来那么多雨水。

　　他皱了皱眉头，再次走进孩子的睡房。也好：在这个风雨大作的晚上，让父与子都不再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