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手

　　亲戚好方术，早年拜得一师。据说这师父是当年陈抟老祖散于江湖的一支，四季漂泊，居无定所，只在每年岁杪游华山一回。说是为了悼一悼陈抟仙居——云台观，拜一拜当年傍山道人被救起的地方——坠驴道。自然，也顺便会为我那亲戚授上一课。

　　去岁我有幸一见，这师父年逾古稀，依旧童发童颜，道髯飘飘，精神矍铄，话语连珠，让人好生羡慕。闻说他对诸葛亮的《马前课》，麻衣道人的《麻衣神相》，甚至方术第一奇书《奇门遁甲》都颇有研究。自然，也听到了一些关于他的神算之事。

　　说是某年春上，我那亲戚和他去渭北为一老妇人卜卦。他从未去过那妇人家，我那亲戚也没告诉他什么，他竟能算得出那妇人的娘家在河南，早年日子不错，是无奈于“成分”的问题才嫁到渭北去的。之后又提到那老丈是个好人，但没多大本事，儿女书没读成，终身大事也在恍惚之间。儿女常年不归，老妇近年都是很孤单的……这些一一被老妇承认。此后，老妇希望他能“点拨点拨”。他说：“也不难，过几日请几个人把后院老槐树的根挖干净了，然后去了枯井上的碾子，把井埋好夯实就可以了。不过，儿女的事，你别老催促，等到时候，他们自然会来对你说的。你只管照顾好自己，儿女回来的时候，多说些让他们放心的话。三两年的功夫，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说也怪，只一年功夫，那老妇家就有喜事了。

　　还有一次，说是某年冬日，大雪封山，有位路人在他修行的道观中暂避风雪。一日清早，有人来敲门，那路人正要去开，他突然说，柴在门后，抱些给他就是了。然后那路人便如此做了，敲门的人果然接过柴转身就走了，没有一句言语。路人愕然。又一日，黄昏时分，远远地听到一声咳嗽，隐约可闻吱吱的踏雪声。他对路人说，去开门吧，把柴堆旁的斧子给他。路人又照做了。果然门外人没说一句话，接过斧子就走了。

　　……

　　听亲戚说了许多，我认定这师父自是“半仙”里高手中的高手，让人可羡而不可及。天生其才，神授仙机，任我辈百年修行也难以企及。我更是不敢直视于他，生怕被他看出什么了前生后世。

　　然而之后，亲戚又说，其实这些事并非只有“神人”才能做到，他们也是一种猜测。师父虽然没去过渭北，然而一到那里，看看老妇人的房屋，屋内大致的摆设，察察她的相貌表情，听听她的言语哭诉，便可知一般了。农村里，哪一处地方，屋子怎样的格局，有怎样的传统，怎样的民风，什么时候发生过什么大事等等，他都晓得。所以，天南海北，他大致都能一说一准。至于雪天来人不用问的事，那更是简单。熟人的脚步声，咳嗽声，你也可以辨出一二。再看看当时的时辰，能有什么事，那自然就明白了。

　　我恍然大悟，原来高手是如此练就而成：敏锐的观察力，深厚的学识，多角度的判断，睿智的思索，理性的分析，对民风民情深入的了解，准确的把握……而绝非天生奇才。这让我突然想到了前日热播的《神探狄仁杰》，想到了正在给学生们教读的《列夫·托尔斯泰》，想到了近日在坛子里出没的“高手”……

　　于是我觉得，高手可羡更可及。只要一面直视高手，坦然以待，真诚为人，无忧无惧，无需担心被看出什么“前生后世”；一面努力汲取高手成长道路上的成功经验，一如既往地去创作属于自己的精品，率真地表现自己内心的情感，专注的坚持。那么，你就是下一个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