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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拾朝花之撕狗皮

发布于:2013-09-29 11:06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叔洪

  我们家准备来年开春的时候盖房,过去的农村都盖坯房。初冬的时候,我们家在生产队买了很多的稻草,其中有很顺的原始状态的稻草,我们叫顺稻草,将四个小捆的放在一起捆成一个大捆,人们习惯叫“一个”。还有在摞稻子时被摞子带出来,上面还或多或少的带有些稻粒,而后再用脱粒机脱一遍,把上面的稻粒打干净,稻草则变得软而乱,然后捆成一个大个,我们叫它乱稻草,同样也叫“一个”。生产队里便是以“个”卖给社员们的。顺稻草一般都用作脱坯用,而乱稻草则用来泥房用。当时稻草要交到造纸厂里去造纸,不仅换回来一些钱,更主要的是要完成上缴任务,所以社员们家里不是随便可以买生产队里的稻草的。生产队是以盖几间房的申请,需要用多少稻草,按照数量卖,多买是不可能的,有点儿半分配的意思。稻草从生产队的稻场拉回来就码放在离我家不远的一个报废的打谷场里。村里每年盖房的不多,特别是把买的稻草堆放在村中央的大场里的就更不多,故而机会是十分难得的。

  就是这堆稻草,让我们这帮调皮捣蛋的小子们过了一个快乐的冬季。让本来很单调日子变得多姿多彩,让满头大汗将严冬的寒气驱赶得无影无踪,使我们不仅感到冬季不再寒冷,而且乐趣无穷。我们在稻草垛上无论怎么打闹,玩儿得再厉害大人们也不管,原因之一就是在稻草上打闹不会伤人,即便是从高处滚下来,也不会把人摔伤,甚至于连疼都不疼,故而任凭我们这帮琉球蛋子们在上面打闹,取乐,大人们看到就跟没看到一样。

  白天我们在草垛上练兵打仗,也有点排兵布阵的架势,每个人手中不是拿着刀就是握着枪,当然这些刀枪都是用木头自己做的。说是刀根本就不像刀,只是找到一块木板,用菜刀或斧子砍砍,有了一个刀的轮廓,再用玻璃刮平,不扎手就行了,反正拿在手中也是一件“武器”,挥舞起来也是虎虎生风怪吓人的。那枪做得也挺简单的,在一快长木板的一头用钉子钉上一块木板,攥在手里当作枪把,这就是手枪,如果遇到一块长一点的木板,在上下斜着各砍一个凹口,把另一头砍细削圆,这便是大杆枪(步枪)了。

  小孩子们玩儿打仗一般都要分成两拨,按照习惯我们分成八路军和日本鬼子。当八路军是英雄,人人愿意,而日本人鬼子就没人愿意了,叫谁当谁都不干,但我们自有我们的办法:锛巧国(剪子石头布)或来“和谁都愿意”,一会儿便分出来了。其实扮演日本鬼子也有好处,那就是爬稻草垛的最高处,扮演八路军的在下面往上攻,我们叫“拔山头”。不管是守山头的日本鬼子,还是攻山头的八路军,那枪开得真是“噼噼啪啪,叭勾叭勾”的山响,长枪短枪乱作一团,最来劲儿的还是那机关枪“突突突”的连发打起来那叫痛快。不管枪放得多响,子弹打了多少,是重来不会打光的,只要你的嘴不累,喊哑了嗓子也没人管你。其实还是用刀省事,双方遇到一起,左右开弓,胡乱的砍杀起来,只要砍到对方身上,嘴里才会大喊一声“扑刺”,算是砍到了。对方不管是伤了还是撂倒了,谁也不会承认,反正轻伤不下火线,重伤重来不见。

  在攻山头的时候那叫一个玩儿命,在草垛上面的瞪着大眼珠子看着从下面往上爬的人,而从下面往上爬的人也是如此,双方“嘴里”开着枪,并不停地嚷着“你被打死了,快倒下”。刚开始的时候,还是比较守规矩的,只要听到对方喊自己的名字,马上就趴在那里不再动弹。可是当看到自己一拨的人被“打死”的人多时,原本趴在那的人便又重新爬起来开始和对方打,打到最后,你就是使劲儿巴列地喊上十遍八遍,告诉他被打“死”了,也再没人趴下了。如此几次下来,便都赌气地坐在那里,嘴里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嚷嚷着“不跟你玩儿了”,“不带你玩儿了”,“太玩儿赖了,打了好几枪都不死,这仗没法打了”。双方你一言我一语的互不相让,说着说着便开始找是谁先带的头被打死后爬起来,可是嚷嚷了半天也没一个人承认。闹哄最凶的当属铁老头儿,而跟着起哄最厉害的非鼻澄罐儿莫数,两个人一唱一和那叫热闹。这“祸头”还没找出来,便又接着打开了。一拨一拨地攻上去,一拨一拨地滚下来。其实到关键的时候,无论是刀还是枪都不如双手管用,枪也打不死人,刀更砍不死人,而用手则可以把人推下去。如此反复没完没了地打着,不仅没人觉得无聊而感到乏味,反而是越战越勇,直打得筋疲力竭,方才罢休。上午打完了下午接着,下午打完了还有明天,有的时候打得兴起竟然忘记回家吃饭,直到爸爸妈妈可着嗓子大喊着回家吃饭,才会意犹未尽的一哄而散,就在跑着回家吃饭的时候还忘不了相互叮嘱一句“别忘了下回接着玩”。

  到了晚上,那里便是我们捉迷藏(我们叫藏闷儿闷儿,或叫藏猫儿猫儿)的好地方。吃过晚饭后我们便会不约而同地在那里集合,此起彼伏地喊着“藏闷儿闷儿”。不用问还是分作两拨,一伙人背过身去,另一伙人则往草堆上跑,而后随便找个地方便钻了进去。在藏的时候还要抬眼盯着那拨找的人有没有偷看,同样另一拨也会歪过头来斜眼看上一眼,好知道藏在什么地方,以便在找的时候不费劲儿。当藏的人都藏好之后便会有人大声地喊一句“开始了”。此时找的那一拨便会连跑带爬地奔上草垛。藏闷儿闷儿的那一拨则屏心静气地在那里呆着,大气不敢喘一声,一动都不敢动。尽管如此,用不了十分八分的便一个个得都被寻找出来。然后便交换着这一拨藏那一拨找,如此往复不知疲倦,更没人觉得枯燥。

  有一次,鼻澄罐儿特意将一个稻草个子挒出来,钻到里面去,然后又将那个人稻草个子压在自己的身上,目的就是不想让别人找到。可他的一举一动都被铁老头儿看在眼里,在找的时候,铁老头儿故意不去挒那捆稻草,等到别的人都找到了,鼻澄罐儿还在里面洋洋得意的窃笑,自以为是地以为自己藏得多深,别人找不到。铁老头儿则大声地喊着“鼻澄罐儿藏哪了,这小子还真会藏,大伙还真找不到他”。铁老头儿嘴里喊着,却在鼻澄罐儿藏身的稻草上使劲地乱跳,鼻澄罐儿在稻草地下被踹得连气都喘不匀,实在忍不住了,便在稻草底下大声地喊着“饶命吧,我自己出来还不行吗”。而铁老头儿却装作没听见,照样使劲儿地在稻草上跳着,直到他跳够了才把稻草挒开让鼻澄罐儿出来。

  由于我们在上面频繁的爬上爬下,捆稻草的腰子便被弄断,稻草散了下来,而我们又不管不顾,只知道玩儿绝对没有人收拾的,所以稻草散摊的面积越来越大。刚开始的时候我爸爸或哥哥还会用木叉子挑一挑,归置归置堆的高一点,可他们晚上堆好了,转天又被我们给滚平了,如此反复几次,也就懒怠管了,干脆就那样散摊着,任我们在上面打闹地疯玩儿。草垛的高度越来越低,占地的面积却越来越大,我们玩起来越加随心所欲,玩儿的花样也在逐步升级,翻跟头竖直立是经常的事儿,后来我们把那里干脆当作了“摔跤场”。

  在稻草上摔跤比较保险,不必担心被摔坏。有一次我和鼻澄罐儿、铁老头儿三个人在稻草上从上往下滚,并且比谁滚得快。我们正玩儿得高兴,嘎尥子看到后身体发热便也加入进来。平时我们都不愿意理他,只当他不在,我们三个人一如既往,但他每次从草垛上滚下来都要和我们争名次,我们不理他,他就一个人冒肝气,说我们看不起他欺负他。可就在此时,臭文不拽的冯海也加入了进来,两块茅坑的砖头凑到了一起,我们便觉得没意思,铁老头儿嚷嚷着到别处玩儿去,可鼻澄罐儿正在兴头上不肯走。嘎尥子和冯海觉得有机可乘,便提出让鼻澄罐儿跟他俩玩儿。鼻澄罐儿虽然不愿意走,但也绝对不会跟他俩玩儿,还是强捏着鼻子跟着铁老头儿走。这下嘎尥子脸上不挂了,便跟鼻澄罐儿急了,想打架,冯海一见便在一边煽风点火。鼻澄罐儿有点怵嘎尥子,便没答茬,铁老头儿却急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便给嘎尥子来了一个大背胯,嘎尥子被重重地摔在了稻草上。嘎尥子脸上更不挂了,嘴里骂骂咧咧地要跟铁老头儿玩命。说句实在话,别看这嘎尥子闹哄得挺凶,但在心里还是怵铁老头儿几分的,尽管他嘴上闹得厉害,可在动作上却有些迟缓,就在他从草堆上爬起来还没站稳的当口,铁老头儿快速上前,搂住他的膀子,伸脚别住他的腿,一使劲儿嘎尥子便又被摔倒了。这时的冯海想替嘎尥子帮忙,上前来想两个人对付铁老头儿一个,你说我们能干吗,我正想上前对付冯海,离着他近的鼻澄罐儿已经上前抱住他的腰,两个人便扭打在了一起。四个人分成两对,你抓着我,我挒着你,相互拉扯着,相互较着劲儿,都是岁数相仿的孩子,谁比谁的力气也大不了哪去,不过是这一次你把我摔倒,下一次我把你按在地下,总归是难论输赢的,四个人分成两对,各使各的劲儿,被摔倒爬起来接着摔,哪一个又被压在身子底下,反正是真难分伯仲。四个人一会倒下,一会儿又爬来扭打在一起,不是这个的双手抓着他的肩膀子,就是那一个搂着他的腰不松手,要么这一个踢那一个一脚,就是他给他下一个绊子,时间不长,头上便都冒出了汗。四个人摔得兴起,索性脱掉了上身的棉袄,光着膀子到也痛快。四个人再稻草上翻滚着,稻草在他们手脚并用下上下翻飞,满头的稻草和头发交织在一起,比鸡窝还要乱上几十倍。

  脚下是厚厚的稻草,即便被摔倒了也不会觉得疼,直到撕扯得一个个筋疲力尽,使完了全身的最后一点力气,倒在稻草上再也不愿意起来方才罢休。一个个躺在稻草上喘着粗气,那真叫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彼此连看对方狼狈相的乐趣都没有了。

  四个人不知在稻草上躺了多长时间,一个个直到感觉身上有些冻得慌了才发现原来还光着脊梁了,再看身上都被冻得有些发红,便纷纷爬起来穿衣服。第二天竟然没有一个人被冻感冒,可见那时的孩子身体素质之好,抵抗力之强,这恐怕与平时什么冷点热点一切都不在乎有关,我想这也是锻炼身体的一个方面。现在的孩子们跟平日里的娇生惯养,冷一点不行,热一点更不行,不像我们小时候一样的每天猴皮,故而身体的体质差,动不动就感冒发烧,是有直接的关系的。

  二零一零年九月二十八日

  

责任编辑:忽然花开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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