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山村早晨的山里娃

夏日山村的早晨是从“日半起,披红纱”开始的。

夏日山村的早晨除了鸡鸣、狗叫、马嘶外，就只剩下躲在林间、舍旁的那个始终孤独的太阳,它似害羞的山野村姑低着头半遮半掩地往上爬。

夏日山村早晨的孩子们，穿着各式各样只讲究实用,不讲究款式、大小、色彩的服装，从树后、舍内或者是篱笆旁，三五成群地闪了出来。他们无忧无虑地说着笑着、跑着跳着，全然不顾草叶上那些粒粒饱满的露珠打涩了他们的裤脚，身边的彩蝶追逐他们飞舞；全然不知林中的鸟儿、树上的蝉儿尽情地为他们歌唱，涧内的青蛙由于他们从旁突然经过而吓得停止了叫声，都纷纷地跳入水中，快速地消失在荷叶覆盖的水面下。

总会有那么一些调皮的男孩，看到别人家趴在门前护院的狗时，似乎有了本能的条件反射，都不约而同地随手捡起地上可手的砖头、石块，甚至是坚硬的泥疙瘩，一起用力向狗呆的地方扔去。狗被从天而降的东西吓得嚎叫着东躲西藏的时候，他们都高兴地仰天大笑起来。这种不计后果的危险游戏，只有这些山里的男孩子们才敢做出来，不要别的，就要这种带足了野性的刺激效果。只不过这种亢奋的享受对他们来讲只是短暂的一瞬，当狗反应过来向他们猛扑时，他们没有别的选择，只有慌不择路地四散而逃，那狼狈相就可想而知了：狂奔的，惊叫的，跌倒的，掉鞋光脚的，还有一些不慎踩上猪屎狗便的，大家发现后，都捂着鼻子围住他耻笑起来。这些算是倒了小霉的孩子也不与他们争辩，只顾低着头寻找有土有草的地方，抬起脚在土上或草上蹭一蹭后，就像没有事一样，继续追赶走在前面的小伙伴，准备去收拾山角下种瓜的老人。这是他们预先协商好的，也是昨晚得到大家一致赞成的。

收拾种瓜老人中午或晚上都有机会，但不是天气太热就是天色太晚，无奈之下，只好把时间选在早晨。处于这样的考虑，他们必须趁着早晨难得的凉爽，马不停蹄地往目的地赶去。

离瓜地不远，他们就放慢了脚步，屏住了呼吸，低头猫腰躲在杂草丛生的地沟沿上，观察着瓜地里的情况。这时的瓜地人来人往，是一天中最忙碌的时候，直觉告诉他们，现在还没有下手的机会，怎么办？只有趴在地上耐心地去等待。当种瓜人摘满整车鲜嫩香甜的瓜运出瓜地去赶早市时，他们这些娃娃发现瓜地里就剩下一位老人，这位老人忙了一个早晨已经很累了，需要洗去脸上的汗水和泥土，脱掉脚上的鞋子仰脸躺在简易的瓜舍内抽汗烟喘口气休息着，这个过程是在他们预料之中，他们不由得相互捂嘴窃喜。这些孩子终于等来了一天中的最佳时机，可他们并不急于马上实施偷瓜行为，而是先做好前期准备工作，这种百试不爽的近乎歹毒的主意不是他们独创，而是从父辈那里学过来的。

他们选派手脚麻利的人隐蔽地接近瓜地，先拿走瓜地老人的鞋子，再在看瓜老人的瓜舍进出口悄悄地撒上一种俗称叫“狗奶针”的植物种子，待这一切工作准备就序后，他们这才放心地爬进瓜地，摘自己喜爱的瓜。如果这个过程没有被看瓜老人发现，他们并不就此罢休，还要故意地弄出点声响来暴露自己。当看瓜老人发现有人偷瓜时，定会着急地从床上跳下来穿上鞋子去追赶；当他在慌乱中没有找到鞋子，定会光着脚板冲出瓜舍，先前撒在地上的密集狗奶针就会毫不留情地扎进老人的脚内，痛苦难忍的看瓜老人不得不停下脚步弯腰在拔脚上狗奶针的同时，还要把地上剩余的狗奶针全部捡完，不然他就会寸步难行的。待看瓜老人把地上的狗奶针捡完打通追赶通道时，这些孩子早已带着满足感在老人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些胆大妄为的孩子之所以在光天化日之下，毫无顾忌地实施偷瓜行为，是因为他们并不害怕事情败露后会遭致惩罚。第一，看瓜老人认为他们都是些孩子，是孩子做些调皮捣蛋的事情可以原谅，所以，每每遇到这类事情发生，都以一笑了之；第二，即使家长知道了也不会追究，他们也认为这些事发生在孩子们身上是很正常的，不必大惊小怪，甚至有些家长不但不批评自家孩子，反而夸起自家孩子这样“坏”下去将来一定会有出息。不过，更多的家长的普遍心态是：他们并不担心这些孩子由此会出现品质问题，道理很简单，他们这些大人们从小也是这样“坏”过来的。

也总有一些懂事的小女孩沐着夏日山野的晨雾，来到岭下、溪畔，亲手採摘一些鲜艳的知名或不知名的野花扎成束拿在手中，看到栓在树下的牛、马、驴等牲畜在低头吃草时，她们不像哪些男孩子先用脚蹬它们几下，接着爬上去骑一骑，然后跳下来扬长而去。而她们却轻手轻脚地来到它们面前，先用手拍打、驱赶哪些叮咬在它们身上的蚊虫，接着用小手梳理着它们比较凌乱的毛发，然后把手中的花儿挂在牛角或系在马、驴的尾巴上，最后才依依不舍地挥挥手向它们道别。

这些山里的女孩子即使路过刚被男孩子激怒过的狗，也会用温存的目光看着它，远远地、缓缓地、静静地绕开它而去；即便遇到那些刚搞过恶作剧归来的男孩子们手拿癞蛤蟆吓她们、追她们时，她们也不发怒，只是瞪一瞪眼，随口骂上一句“绝像”表示一下抗议后，还是照样与他们结伴游玩。

这就是远离都市尘嚣，不受外界侵扰，在淳朴民风熏陶下成长起来的山里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