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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于:2024-02-02 15:30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孟琼川
 
 
  文克弱一个人背着行李来到了乡下。当文克弱整理好床铺坐下来休息时,她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个大人了。可不,以前吃穿都是母亲的,以后就不一样了,参加工作就能拿到钱了,再不用也不能再向母亲伸手要钱了。
 
  文克弱的心里充满了喜悦,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到来了,她觉得自己在一瞬间就长大了,想想母亲培养了她十九年了,该是多么的不容易啊。父亲在母亲生她的前一天不幸出了车祸去世了。母亲一个人的收入要养活三口人,生活总是捉襟见肘,现在总算好过多了,自己外出工作,家里就只有母亲和妹妹两个人了。
 
  文克弱回想起母亲送她上车之前说的一番话:你一个人在外面工作不容易,凡事自己多想着点,好好教书,每个周末想家了就回来。文克弱的心早飞到了学校,她心不在焉地答应着,她只想早一点到学校,投入新的生活。
 
  文克弱环顾四周,房间里摆着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另外还有洗脸和洗脚用的盆,这和在家里的条件差不多,文克弱没觉得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她想学校待她还是不错的,给她一个人分了这么大的一个房间。
 
  学校的生活虽然刻板,但是还是给了她许多不一样的生活体验,当她第一次走进课堂,面对着眼前四五十双求知的眼睛时,她有一种多么奇怪的心里感受啊,自己昨天还和他们一样是一个老老实实坐在教室里听课的学生,如今,却成为了传授知识的人。文克弱的心里有点胆怯了,这个角色的转换对于她来说还是有点太突然了,她有点想退却,然而,她怎么能够退却呢?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她看,等着她讲话,她既不能丟下学生离开,也不能怯场,她只能硬着头皮扮演好老师的角色,她可不能砸自己的场子呀。
 
  文克弱努力地保持镇定,她的第一节课还算顺利,她总算闯过了第一关。接下来的生活就是重复着第一天的生活,周而复始,春去秋来,人生就如平静的溪水悄无声息地向前流淌着。
 
  一转眼,就到了放寒假的时候了。文克弱只身回了家,被褥和书她一样都没带。寒假的时间很短,只有不到二十天的时间。临近春节时,母亲开始忙碌了起来,文克弱和妹妹在厨房里帮母亲做菜。
 
  文克弱和妹妹把调好的肉陷一个一个地团成团,又一个一个地放进碳炉子上的油锅里,母亲则不停地用勺子搅动肉圆,然后再把熟透的肉圆盛出来放到小盆子里,很快,她们就炸了满满的一小盆。
 
  文克弱从长条凳上直起腰来,她轻轻地咳嗽了几声,炉子里的碳燃烧着释放出呛人的气体。秦如珍用两只手提着热油锅的两个耳把热油锅从炉子上端下来,她熟炼地把火钩从炉门里伸进去,用力地掏了几下,炉子里的火光更亮了,红红的碳球在炉灶里热烈地燃烧着,炉灶里的灰烬带着余温向炉底散去,炉灶口的煤球倏地塌了下去,露出了一些空间。
 
  秦如珍从屋子的一角夹来几个冷冰冰的煤球放到塌出来的空间里。“克弱,你到屋外透透气,过一会儿我喊你了你再来,”秦如珍心疼地对文克弱说。文克弱捂着鼻子走出了厨房。
 
  外面的雪从昨天晚上一直下到现在,只是雪越来越小了,下得越来越慢了,星星点点的雪花轻舞飞扬地从灰蒙蒙的天空往下落。
 
  刚走到屋外,一阵逼人的寒气向文克弱袭来,她不由得缩起脖子,她看到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雪。文克弱早上贪睡起得晚,看来母亲忙得没有顾及到地上的雪,文克弱站在雪地里欣赏着银装素裹的美景。只见地上的杂物统统消失了踪影,厚厚的雪被给这个不足五十平米的小院带来了如诗如梦的梦幻之境,屋顶上、窗台上、树杈上都积了厚厚的雪。文克弱的心也如这雪后的小院一般静谧,她深深地呼吸了几下,仿佛要将胸肺和鼻腔里的烟尘赶走,她觉得肺里清爽了许多,她活动了几下筋骨后就从院子的墙角处拿起一把铁撬。文克弱想,如果不趁早把积雪清除干净,等到踏在上面的脚印多起来,一部分雪就会化成水继而再结成冰,那时就既不好清扫也不便于行走了。
 
  文克弱干得满面通红,重重地喘着气,额头上和鼻梁上冒出的细汗珠也来不及擦。文克弱把院子里的积雪全部堆到了院子外的空地上,她用条帚把残雪扫干净,平整的泥土地又得以重见天日。看到整洁一新的院落,文克弱的心里充满了喜悦。文克弱不理会劳动光荣的理论,但是,她认为劳动的确能给人带来满足和快乐。文克弱的劳动是自发的,自从考上大学后,每逢寒暑假,她都会帮母亲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几年锻炼下来,文克弱几乎可以做任何一种家务,她学会了杀鸡、宰鱼、切肉、和面、烙饼、包包子、饺子、馄饨、粽子、腌咸菜、腌鸭蛋、烧菜、做饭、擀面条,还有生炉子,她把自己塑造成了家务能手。
 
  “克弱,快进来帮我包饺子,”秦如珍在厨房里喊道。“哎,来了,”文克弱这才想起擦一把脸上的汗,她走进厨房发现烟呛味不那么重了,她看到母亲已经把炉门口封上了。母亲把灶点着了,妹妹坐在炉灶前不时地往灶膛里添一些树枝和木条,灶上的大锅里放满了水,一股肉香味飘满了整个厨房。“妈,锅里煮什么这么香?”“煮的是老母鸡,你要不要喝一碗?”“我不饿,现在不喝,”文克弱现在对鸡鸭鱼肉之类的食物已经没多大兴趣了。
 
  文克弱走到矮桌旁坐下,她看到母亲已经和好了馅,正忙着揉面。秦如珍把面揉成滚圆的一团,等到面有了筋道,她就把大面团分成几快,然后她拿起一小块面团,用两只手把面挤成条状,接着在案板上把条状的面滚圆滚长。秦如珍拿起刀从面团的一头切起,她一边滚动着面团一边切,文克弱把一截一截的小面团抓到自己的面前,她早已在案板上撒上了一层薄薄的面,主要是防止面团粘在案板上,她又抓起一把面撒在小面团上,这样可以减轻面团的湿度,赶面团时面团就不会粘着擀面杖,能够增加面团的硬度,一个个圆溜溜的饺子皮在文克弱的手里诞生了。饺子皮的厚薄需要把握好,太厚了不仅影响口味,煮饺子时又费时间,饺子皮太薄,饺子经不住水煮,容易破皮,更是坏了饺子的风味。文克弱和母亲合作得很好,面团不大不小,饺子皮也大小适中,厚薄适宜。文克弱用左手的五个手指托着饺子皮,右手用筷子夹饺子馅,她熟炼地把饺子馅放在饺子皮上,然后将左手的五个手指向上微微立起些,使饺子馅凹在饺子皮里,然后,她又用右手把饺子皮对折成半月状,并先把中间用力地捏紧,接着再从右往左把饺子皮重叠的部分捏紧,一个漂亮的饺子就做成了。
 
  文克弱回到学校后,就开始抽时间学习,她打算报考大学母校的研究生。为此,她专门到母校去了一趟,详细地询问考研的有关问题。每年的二月份报名,十月份考试,她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复习。
 
  文克弱把业余时间全部都用来学习。简陋的平房里,昏黄的电灯光下,她孑然一人独自复习功课,没有人指导她,她就自己一点一点地啃书本,她经常学习到深夜,饿了就泡一碗豆奶粉,困了就擦一点风油精,就差一点没有头悬梁,锥刺骨了。文克弱的功底比较扎实,所以学习对她来说不是一件特别难的事情。
 
  文克弱也曾经怀抱着理想和美好的愿望,她每天精心地准备教案,可是一到了课堂上,面对乱哄哄的教室,面对那些调皮捣蛋的学生,精心准备的课顿时化为了泡影。渐渐地,文克弱放弃了教书育人的神圣理想,她转而埋头复习功课,她把考研当作一条拯救自己,改变生存状态的出路,她不再把教学放在心上了,她草草地备课,心不在焉地改作业,反正认不认真都一样。
 
  文克弱对考研作了认真的准备,她学得昏天黑地,笔记本记了一本又一本,临近考试前一个月,她已经把考研的所有书籍复习了两遍,最后一个月她打算集中做练习,她买了前几年的考研试卷,她准备做最后的冲刺。
 
  一天晚上,文克弱在宿舍里学累了,就一个人在校园里散起了步,昏黄的电灯光从一间间屋子里闪烁出来,此时的文克弱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孤单,她没有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她萦然孑立,她看到自己的影子投射到地上,一会儿变长,一会儿变短,一会儿又移到了脚下。
 
  文克弱在石子路上走了一会儿,又拐到挂有黑板报的墙跟前,她借着昏暗的路灯光阅读着黑板报上的内容,这时一个身影站到了她的身旁,她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俞一秋。这个俞一秋是比克弱高一个年级的教生物的,年龄比克弱大四岁,他的个头跟克弱一般高,精窄的脸,尖尖的下巴,尖嘴猴腮这个词用在他的身上一点都不为过。他有一个瘫痪多年的父亲,他的母亲在家务农,他还有一个弟弟在读小学,家里的全部重担几乎都落在他一个人的身上。文克弱对俞一秋并无多深的印象,平时也没有什么接触,偶尔在校园里碰见了也就点个头打个招呼,她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碰见俞一秋,如果在平时,她会借故走开,但是此时的她被孤独笼罩着,对她来说,只要是能发出声音的都可以暂时解解闷,她觉得俞一秋的面目在夜色的掩盖下不象白天时那么咯人眼了。“怎么,就你一个人啊?”俞一秋主动搭讪着说。“嗯,”文克弱敷衍道。“难得单独和你在一起啊,”俞一秋眼馋地望着文克弱那散发出少女的迷人气息的脸说。“我走了,你在这儿慢慢看吧,”文克弱急于想离开俞一秋,“怎么,有急事吗?”俞一秋看到文克弱想走极力地想挽留住她。“是啊,我很忙,没时间和你聊了,”文克弱拔腿就要走。“对了,你考研的事忙得怎么样了?”俞一秋还盯着文克弱不放。文克弱愣了一下,考研的事她从未对人说过啊,俞一秋是怎么知道的呢。“我去年也考研的,没考上,手里有一些复习资料,你想看看吗?”俞一秋讨好地说。“我和你不是一科的,你的考研材料我恐怕用不上吧,”文克弱婉拒道。“怎么会用不上呢?有些共同的科目比如政治和数学,这两科你也是要考的。”侯耀军继续套近乎。“我有复习资料,够用了。”文克弱说完就转身离开了。文克弱加快脚步回到了宿舍,她想今后还是不要一个人在晚上外出了。
 
  文克弱的复习进入到了最为紧张的阶段了,她每天晚上都学习到十一点钟以后,她的神经绷得紧紧的,有时候,她觉得脑袋都要炸裂了,她太急于想离开这个地方了,她实在不想一个人待在农村,待在这个没有希望的地方,待在这个吞没她青春的地方,待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地方。
 
  晚饭后,文克弱还象往常一样洗了碗筷就开始学习。约莫一个小时以后,一阵敲门声突兀地响了起来,文克弱警惕地问道:“谁呀?”“是我,俞一秋,”文克弱厌恶地皱起眉头,“有事吗?”“我给你送复习资料来了,”俞一秋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不是说过了不要嘛,你走吧,我要休息了,”文克弱明显地下着逐客令。“你开开门,我把资料给你就走,”俞一秋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文克弱担心俞一秋在门口待时间长了引起别人的注意,她担心给自己招来闲话。不得已,文克弱打开房门,俞一秋一步叉进了屋里。文克弱猝不及防地向屋里退了几步,俞一秋旁若无人地走到书桌前把手里的书往桌子上放去。他低下头看了看摊在桌子上的复习资料说:“呦,你看得挺认真的嘛。”“请你走吧,”克弱板起脸下着逐客令,“好吧,不担误你学习了,”说着俞一秋就往门口走去。文克弱跟在俞一秋的身后,只等他一出门就把门关上。谁知,俞一秋走到门口时,一个转身,他突然紧紧地抱住了文克弱,文克弱惊呆了,继而猛地一下推开了俞一秋,俞一秋一个趔趄,差一点摔倒,他涨红着脸跑走了。文克弱把门重重地关上了,她把俞一秋送来的书一股脑地扔在了地上。
 
  文克弱顺利地通过了研究生考试,毕业后,她就改了行,应聘到了县文化局。文克弱和张主任在一间办公室里工作,每天,她都要忍受张主任那双火辣辣的眼睛,她小心翼翼地周旋着,既本本分分地做好工作,又和张主任保持一定的距离。文克弱对那些射向她的男人的目光总是又恼火又害怕,那些目光背后有着燎人的欲望。
 
  一晃,文克弱就在县文化局待了五年,她的苦熬终于有了转机。干部人事制度改革之风从中央开始刮了起来,县里积极响应,率先在全县公开选拔领导干部。文克弱的条件正好符合,局里通知文克弱开会,布置了选拔工作。文克弱领了一份表格,办公室几个同志只有她一个人符合条件,她的心里甭提有多得意了。文克弱正好利用空闲时间多的便利条件抓紧学习。县里有公开出售应考书籍,这可难不到她,考试一直就是她的强项。距离考试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克弱觉得有点漫长了,两个星期就够了,文克弱把迎考资料看了一遍,心里大概有了底。她对自己的前途开始担忧起来,她琢磨着选拔的结果,她的心里不踏实了。说实话,她在单位里一直觉得压抑,忙不完的工作,好象局里就她一个人能干工作似的,什么急难险重的工作都少不了她的,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倦意,她也盼着能到一个清闲一点的单位,但是依她的从政经验她真的很茫然,她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或者多长时间她才能离开现在的单位。现在这个机会终于来了,摆在了她的面前,她就象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想到别人都在单位忙着,而自己却待在家里忙于迎考,文克弱的不安感陡然加剧了,她又想到了张主任那张油光水滑的脸和眯缝着的小眼睛,文克弱忽然想和张主任聊聊,然而她又觉得自己和张主任之间有着一道鸿沟,她按奈不住心里的忐忑,她犹豫了很久,终于她还是给张主任发了一个暧昧的信息,信息一发出,她就后悔的脸都绿了,她想收回来,但是却来不及了,张主任很快就回了信息,是一个表示收到了信息并很高兴的意思,在文克弱看来就象是预谋已久的亦或是期盼已久的。她真希望自已发错了号,或者张主任没有注意到,或是看到了但不去理会。现在既然事情已经无可挽回,她也只好听之任之了,至少她还没有被单位抛弃。
 
  在临考之前,文克弱到单位去了一趟,她没有看到张主任,却意外地看到了吕局长。吕局长挺着一个大酒桶一样的肚子,走的慢一些就会被认为是横着走的。文克弱躲闪不及被吕局长叫住了,吕局长说:“张主任不在,我有点事找你问问也是一样的。”文克弱只好跟在吕局长身后进了吕局长的办公室。吕局长贼眼溜溜地望着克弱说:“听说你工作干得不错啊,好啊,有闯劲,我们局里就需要象你这样的人。”“吕局长,我有一件事想向您请教。”文克弱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这一回,她看到的不是一根稻草,而是一快大木头。“什么事呀,你尽管说,”吕局长客气地问道。“我报名参加了公开选拔考试,”文克弱直截了当地说。“好啊,这是好事啊,年轻人就应该有上进心,局里支持啊,你好好考,考出你的真实水平,”吕局长满嘴的官腔,文克弱看着肥头大耳的吕局长,心里想,如果说张主任是狼的话,吕局长就是魔鬼了。她现在就在和魔鬼打交道啊。文克弱思忖着,想着说:"既然吕局长说是好事,那我就认真准备,但是不知道结果怎样。“啊,哈,你的水平我是知道的,研究生,”吕局长看来还真的对克弱的情况有所了解。文克弱不禁在心里嘀咕起来,哼,既然了解为什么不提拔呢?现在说好听的不过是做顺水人情罢了!文克弱看着吕局长,说:“我会尽最大努力的,如果没考好,还回局里上班。”“那是自然,这个你可以放心。”吕局长敏锐地感觉到克弱的内心深处似乎有点害怕,难道她不想考吗?吕局长猎鹰般的目光盯着克弱白嫩的脸。他补充说:“当然了,报名是自愿的。”克弱欲言又止,她想还是不说了,这样说下去能有什么结果呢!言多必有失啊。文克弱就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说:"是张主任叫我报名的,说是凡是符合条件的都要报。”“对,对,该报,”宋局长笑着说。文克弱觉得自己该走了,她很有礼貌地跟吕局长道了别。
 
  文克弱在忐忑不安中迎来了考试,她不惧怕考试,但是惧怕考试的结果。文克弱一想到去留心里就发慌,考完试后,她又到单位去。张主任问文克弱考的怎么样,克弱说还行。张主任说:“吕局长对你的事也很关心,他问起过你。”文克弱心里一惊,看来张主任和吕局长通过气了,有这个必要吗?
 
  文克弱想到了那个暧昧信息,她急得直冒汗,她想收回却怕弄巧成拙反而会激怒张主任。克弱想那个信号并没有太强烈的意思表达,一般人收到了会淡然一笑,但是张主任却在收到了信息后立即回信,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或者早就盼着这一天了。等了两天,文克弱看没有动静了,她心里又起疑惑了,她侥幸地想也许张主任并不知道是她发的,她就把这事撂一边去了。
 
  文克弱的心里还是不踏实,她想到了吕局长那胜券在握的神情。文克弱想,这成绩会不会被暗箱操作给改了呢?那她岂不是白忙了。文克弱又依样给吕局长发了内容相同的信息,吕局长也在第一时间回了,同样是期待已久的样子,文克弱收到信息后心里瓦凉瓦凉的,怎么都这德性呢!文克弱不得不认真对待了。文克弱想,单凭这一个信息还不能试探出吕局长的真实想法和为人,如果自己真的勾引成功了,吕局长敢于违纪的话,那么他就敢在成绩上动手脚。文克弱就象一个探险的人,她想探清真相,如果她就此罢手,让吕局长以为她是在捉弄他吊他的胃口那就糟了。文克弱想不如破斧沉舟,于是她又继续发了一个内容更加明朗的信息。吕局长也大大方方地回了一个内容明朗的信息,看来误会消除了,这个吕局长也早就盼着这一天了。文克弱已经没有退路了,吕局长显然已经知道是她了,她是既赖不掉也改不了了,看来腐败是客观存在的,尽管吕局长天天把廉政挂在嘴上,还组织学习党纪条规,看来那都是做做样子的。文克弱的心里有了一种捉狭和滑稽的感觉。
 
  文克弱为了防止自己的成绩被暗地里动手脚,她违心地和吕局长有了更进一步的关系。那个吕局长以为自己捕获了文克弱的芳心,高兴得心花怒放,俨然把克弱当成了自己的囊中物。文克弱却嗤之以鼻,认为吕局长是乘人之危,但是她的心放下来了,她知道至少她可以得到公平的对待了。文克弱就象自己预料的一样,以明显的优势夺取了笔试和面试双第一,这个成绩却出乎吕局长的意料,他万万没有想到克弱有这样的实力,在他看来克弱文静而又不善言谈,他不了解克弱是一个有毅力和潜力的一个人,他隐约地意识到自己在权力和欲望的发窖下侵犯了一个本不该冒犯的女人,他的心里充满了不安和愧疚,他想还克弱一个公道,然而错误已经犯下了,他只有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弥补过失。文克弱顺利地考上了县教育局副局长,她的心里也平衡了一些,然而她的生活却再也不平静了,流言蜚语始终围着她转,她明白自己遇到了一场新的战役,那就是怎样和抛向她的恶语中伤作斗争,她的心里是有底气的,她要么置之不理,要么恶语相向,总之,她不愿束手就擒。
 
  文克弱走上副科职岗位后开始忙碌起来,她的应酬也多了,她不善饮酒,所以在官场上得罪了一些人。
 
  文克弱到教育局上班后,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领域,虽然说她当过教师,但是教书和搞行政工作是完全不同的,教书面对的是课本和学生,而搞行政工作接触的却是另一回事了,首先文山会海自是少不了的,打交道的都是成人,都是有着丰富阅历和从政经验的人,特别是老同志占一定的比例。
 
  一天,文克弱正在办公室阅读一份文件材料,突然手机响了起来,她不经意地拿起手机,电话里传来一个男人苍老的声音,“喂,你现在怎么样啊?忙不忙啊?文克弱呆了半晌也没听出是谁的声音,只觉得声音有点耳熟,但是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了,“你是,”克弱有点莫名的紧张,她轻声问道,“怎么,我的声音你听不出来啦?”对方的腔调里明显地透露出不满,苍老的声音里似乎还努力传递着一股威摄力,好象要用声音唤起克弱的回忆,克弱的大脑嗡地响了一下,吕局长那硕大的头颅出现在克弱的脑海里,文克弱拿着手机的手抖了一下,手机仿佛象是一个烫手的山芋,克弱想把手机扔了,但是,她终究还是没有,她压低了声音问道:“是吕局长吗?”“嗯,是我,你能到我办公室里来一趟吗?”吕局长几乎带着命令的口气说道,文克弱想到自已当初那带有恶作剧般地试探,没想到吕局长道是上心了,她在心里后悔不迭,她早把吕局长抛到脑后窝去了,在她看来,那是一个不光彩的过往,她已经努力地从脑海里把它抹去了,可是,现如今,这个吕局长却按奈不住情欲,非要把克弱再拖回到过去,克弱的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恼怒,她甩了一下头,镇定了一下自已的情绪,“我现在很忙,恐怕没空到你那儿去,”克弱在施展缓兵之计,她想先对付好眼前再说,以后再想对策吧。“噢,没空就算了,那你忙吧,”吕局长充满失落的声音敲击着克弱的耳膜,克弱慌忙挂掉了电话。
 
  文克弱的平静的心态被搅乱了,她气恼地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扔,她静静地坐在办公桌前,眼前那正看了一半的文件变得生涩起来,她想努力找回那种契合心灵的感觉,却已经无可追寻了,她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她的手在桌子上不由得拍了一下,仿佛是打在吕局长的脸上,她觉得解气了些。克弱想,以后再接到吕局长的电话就不接听,这样还省得找借口。
 
  文克弱在办公室里兀自地生闷气,这时,办公室的小项来找克弱,说是宋局长找她。克弱等小项走后,迅速地调整了一下情绪,她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小镜子照了照,她发现自已的表情有点僵硬,她咧了一下嘴,想把脸部的轮廓变得柔和一些,可不能让宋局长看出什么端倪,克弱平息了几分钟后,就站起身向宋局长的办公室走去。推开宋局长的办公室门,克弱微笑地走向宋局长,宋局长的目光在克弱的身上足足停了有十秒钟,克弱以为自已的神态没有调整好,脸上还藏有怒气,她把笑容更夸大了些,来掩饰刚才心里的窘迫。宋局长用目光示意克弱在沙发上坐下,克弱故意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了下去。克弱问宋局长找她有什么事,她想宋局长单独找她,一定是有极为重要的工作要和她谈,克弱正襟危坐着,她坦然地望着宋局长,期待着宋局长说话,谁知,宋局长却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儿,好象并没有准备好说什么话似的。克弱催促道:“宋局长,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她想从正面引导宋局长,她似乎从宋局长隐晦的神态里看到了什么让她不愉快的东西。那种对吕局长的反感似乎要在宋局长的身上重演了。在克弱的催促下,宋局长终于开口了,他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克弱听明白了,宋局长找她并没有什么重要的工作要布置给她,好象只是想找个机会和她唠几句。克弱努力平静地看着宋局长那瘦削的脸,她看到宋局长好象已经没有话要说了,就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和宋局长告辞了。
 
  宋局长眼看从文克弱身上捞不到好处,就动了歪念头。教育局又调来了一位副局长乐莉,女的,比克弱还小,这位女副局长虽然年纪轻,但是却非常活泼,为人大大咧咧,给人不拘小节的印象,很快,她就和局里上上下下打成了一片,宋局长更是对她青睐有加,在工作分工上明显给予特别照顾,乐莉经常抛头露面,整天打扮得光鲜照人,克弱明显受到了冷落,众人也是落井下石,克弱在单位里明显地感到孤立。克弱冷眼瞧着众人,她想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她远离了权力的争夺,时间就大把大把地空了出来,怎样打发时间成了一个重要的问题摆在了克弱面前。
 
  文克弱在单位忍气吞生地过着孤寂无聊的日子,她看不到希望,然而她又不甘心,因为她还那么年轻,她不想混日子,难道就这样束手待毙吗?她想得采取行动,克弱苦思冥想着对付宋局长的法子,看来只有找到一个极为稳妥又确凿的理由才行,克弱颓丧地坐在办公室里,走廊上又响起了新来的副局长的高八度的声音,“刘成,你等我一下,我复印一份材料,马上就好。”刘成是单位的驾驶员,看来新来的副局长要乘车外出了,又在准备材料,十有八九是到市里参加会议或递送材料,总之是个可以接触上层领导的机会,而且可以展现才能和业绩,克弱的失落感更强了,她对宋局长的不满在心里开始发酵了,克弱坚定了要和宋局长撕破脸,不能再这样忍气吞声地任人拿捏了,扪心自问自己除了不如新来的副局长活泼,别的哪一方面都不比她差,再说,那还不是宋局长故意设的局吗?克弱知道和新来的副局长生气是丝毫不起作用的,问题出在宋局长那儿。克弱笃定了要对宋局长还以颜色。
 
  文克弱开始挖空心思挑宋局长的毛病,说到挑毛病克弱犯了愁,她一向都是与人为善的,从不喜欢与人有过节,她的性格应该属于防守型的,可是,既然她受到了挑衅而且严重威胁到了她的正当利益,想到利益两个字克弱的心里不由得有点发虚,从小,她所接受的教育都是要把人民的利益摆在最重要的位置,特别是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后,她就更加不能考虑自己的个人利益了,克弱的心里有点动摇了。“乐局长,你好了没有啊?”走廊里传来刘成的说话声,“好了好了,这就走,”新来的副局长兴高采烈地答应道,接着就是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听到声音走远了,文克弱的心里又泛起了酸意,她想给自己找一个能說服自己即将采取行动的理由,她不能置自己于不义之地,更不能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如果扳不倒宋局长,那她的日子就会更加难过了,前途也会更加渺茫,克弱开始坐立难安了。
 
  楼下传来车子发动的声音,文克弱也坐过公车,那种感觉是微妙的,坐在车里,人会特精神,那种受到尊崇的感觉是独一无二的,即使坐在宝马的私车里也不会有那种尊崇感。单位的公车也就是价值十多万的上海大众或北京现代。克弱从办公桌前站起来,她信步走到窗前,忍不住向楼下望去,只见新来的副局长穿着一身得体的套裙,手里拎着坤包,材料应该塞在包里,看到新来的副局长坐进了车里,车子很快发动起来绝尘而去。克弱的心更凉了,如果不是宋局长从中作梗,此刻坐在车里的应该是她,克弱气恼地离开窗户,她一屁股重重地坐下来,她把心里的所有的不顺都归结到宋局长身上。她执意要让宋局长吃点苦头。
 
  就在这时,文克弱的脑子里灵光一闪,对,就在公车上做文章,纪检部门不是有明文规定嘛,领导干部不允许公车私用,可是这个宋局长偏偏用公车接送上下班,但是显然许多领导都对这个规定置若罔闻,公车接送仍然蔚然成风,屡禁不止,大家似乎对这一条规定不以为意,因为在许多人看来领导干部用公车那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虽然许多人嘴上不说,但是心里就是冲着特权才想当领导的,什么为人民服务,人民公仆,那都是说说而已,是罩在身上的光环,是用来欺骗老百姓的幌子。克弱思来想去,要挑宋局长的毛病还真不容易,宋局长处事圆滑得很,工作方面几乎滴水不漏,没什么明显的过错。克弱想就从这个小处着眼吧,尽管有点微不足道,然而毕竟是有明文规定的,那可是红头文件,有法律效力的,也是有据可查的。克弱也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作,手段似乎不太高明,但是谁让宋局长那么跋扈,欺负她一个女人呢,克弱想就拿宋局长试探一下,一来可以检验一下红头文件的效力,二来如果有效的话可以整治一下宋局长,这三来嘛,能对别的领导干部起到惩戒作用也是好的,最好能掀起一阵禁止公车私用的风潮才解气呢。克弱的心里开始快慰起来,她想自己的委屈很快就会有一个发泄口了,而且还能掩饰自己的动因。
 
  这个日子终于在文克弱的期盼中如约而至了。接近年底的时候,纪检部门和组织部门联合组成的调查组到单位对领导干部进行访谈了。克弱在行政部门已经工作快十年了,也算是久经沙场了,但是以前遇到类似的访谈,克弱并不放在心上,她还是抱着不与人为敌的想法,所以每次访谈克弱都说尽了好话,从未慎重地对待过,那时她还没有意识到这是自己的权利。现在不同了,克弱遇到了让她心里不痛快的人和事了,她不能再对访谈无动于衷了,她想到了维权,对,这可是维护自己的难得的及其重要的权利,她要用好这个权利。想到这儿,克弱的心里又有了一丝愧疚,说白了,她还是首先想到维护自己的利益,虽然理由是那么的冠冕堂皇和无懈可击,克弱并没有把它上升到对工作对事业负责任的高度,看来,自己并不是一个称职的领导干部,可惜,她以前从未察觉,也没人给她提个醒。克弱转念一想,别人怎么可能给她提这个醒呢,别人怎么会知道她的话不过是敷衍,甚至是幸口开河呢?每次访谈的时候克弱那一本正经的样子都会让人产生迷惑,那些人是绝然不会发现克弱的漫不经心的。克弱想到这次访谈对自己非同寻常的意义后,心里不禁有点紧张起来,这对于她来说,可是破天慌头一遭啊,唉,她觉得有点开不了口,继而她想干脆算了,干嘛和宋局长斤斤计较呢,惹得自己不自在,但是一想到宋局长那志得意满的神情和自己受到的委屈时,克弱的心开始慢慢地硬了起来,这也是被逼的,如今她做不得老好人了,姑且就当一回恶人吧,再说了,从大局来讲,她是实事求是地反映情况,是对工作和事业负责,克弱的脸上开始发热了,她的心里明白动因还是出于自己的切身利益,她是在借力打力呢,而且是借组织赋予自己的合法的正当的权利。克弱心里实在气恼的很,她在心里反复酝酿该怎么说,既不能显露出自己是在打击报复,又能让组织部门和纪检部门明白自己的意图,克弱想既要表现的轻描淡写,又要言之凿凿,看来说的效果如何全在自己的说话艺术了,这到也是检验自己政治智慧的一次机会呢。
 
  就在文克弱思索怎样巧妙地表述时,办公室的小项来喊她了。克弱有点紧张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她的步履似乎有点沉重,一丝犹疑浮现在她的脸上,当她一脚跨进会议室时,她笃定下来。克弱正襟危坐,她的对面坐着三个人,领队的那个她认识,另外的两个年纪较轻,克弱不认识,现在公务人员流动太快了,许多年轻的干部充斥进来。那个领队的照例把同行的两个年轻人向克弱作了介绍,他们有礼貌地和克弱打了个招呼。很快,言归正转,领对的先是一番公式化的陈词,接着就开始征询克弱的意见。克弱一开始也是一番公式化的陈述,但是克弱很快话锋一转,她如约地表述了对宋局长的评价,她没有直接点明,但是她的话里已经传达了那样的信息,所谓听话听音,来访谈的人也不是酒囊饭袋,他们在纸上刷刷地记录着,偶尔领队的会发出简短的询问,进一步确定克弱想要表达的意思,克弱也集中精力尽量陈述清楚明白,不产生歧义。访谈很快就结束了,克弱的心里无比地轻松,长时间以来郁结在心里的怨气终于得到了释放。她面带笑容若无其事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她甚至还特意望了一眼停在楼下空地上的那辆普通的黑色的上海大众。
 
  年底的考察工作一结束,就离年关不远了,工作也基本松弛了下来,年味儿已经开始在人们的胸中荡漾,人们的脸上都明显地露出了轻松的快乐的神情。若是在以往,克弱的心情会非常愉快,倒不是象少儿时期巴望着过年的时候可以穿新衣服或是满足对食物的需求,过年就是意味着一年的工作、一年的辛劳有了一个结局。当然也意味着人生的车轮又向前驶过了一年。想到生命是如此地短暂,克弱不禁地想,自已和宋局长这样斗争究竟有多大的意义,坏了心情不说,更重要的是工作和生活都受到了影响,特别地,身体会有不舒服地反应,脸上的皱纹会悄悄地爬上几根。克弱在心里祈祷着,但愿自已的谈话内容和话里隐含的意思没有让考察组的人员发现,这件事就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一样,克弱开始后悔自已的莽撞,但是,话已出口,已是无可换回的了,只好听天由命了。
 
  七天的春节长假很快就结束了,文克弱又回到了单位上班,上班的第一天,大家见了面都还客客气气地打招呼,第二天就又恢复了往常一样。克弱的心有点悬着,她还在想着年前考察组找她谈话的事,她思忖着谈话的结果,她的心情已经平静了许多,她想考察组访谈也就是走走过场,走走形式而已,不会动真刀真枪的,然而,这一回,克弱却想错了,县里对干部进行了调整,宋局长也在调整之列,宋局长被调到了另一个单位,明升暗降,宋局长满心不乐意地到新单位就职去了,局里又调来了钱局长。大概是宋局长给钱局长说了点什么,钱局长一来到教育局就没给克弱好脸色,对于这一点,克弱是有一点心理准备的,她知道政治斗争的复杂性,但是,她还是镇定自若,一来,她认为自已是占着理的,二来,她认为那是她与宋局长之间的过结,与钱局长并无关系。三来,她与钱局长属于首次合作,所谓良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她想在一开始就与钱局长建立起友好合作的关系,同样的错误是不能犯两次的,她不能再以同样的理由对待钱局长。克弱努力地小心地注意保持着同钱局长的关系,对于钱局长的工作安排,克弱尽量服从,对于钱局长一句两句的挑衅话也不放在心上。大概是钱局长的心里有一些压力,必竟同宋局长比起来,克弱的份量要轻的多,这样一来,钱局长对克弱也就忽冷忽热,他既怕给宋局长留下口舌,又怕惹怒了克弱,他也在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同克弱的关系,他觉得自已就象在走钢丝,生怕一不小心就会重蹈覆辙,象宋局长一样走人。对于克弱来说,她是厌倦这样的尔虞我诈的,她也渴望有着良好的工作关系和氛围,她看到钱局长这样堤防着自已,心里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于是,她干脆不去对钱局长设防了,她想,时间长了,钱局长自然就了解她的禀性了,隔阂和误会自然而然地就会消除了。
 
  时间在悄悄地流逝,很快,半年的时间就过去了,克弱和钱局长之间的关系总算还能维持得下去,本来就是应该这样,紧张的不和谐的关系对谁会有利呢?谁也不想制造事端,谁也不想找不痛快。克弱的工作状况并没有得到太大的改善,她只好把一部分精力放到写作中去。
 
  文克弱迟到了一个小时,她赶到办公室时局里正在开会,所有的人都到会议室去了,只看到门卫和打扫卫生的人。克弱没接到通知,看来是一上班的时候临时通知的。会是什么紧急的会议呢?克弱心里有一点不安了,她索性关上办公室的门,她走出了办公楼,她在楼外面给钱局长打了个电话,她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在医院里检查呢。挂了电话,克弱的嘴角边浮起了微笑,这下好了,请假是不犯错的,而且是以生病的理由。钱局长也不会误会自己,对自己有什么不满了。克弱开心地开车走了。
 
  文克弱的生活越来越趋于平静,她已经习惯了用写作和阅读来打发时间,她还养成了写日志的习惯。星期六的下午,午后温暖的阳光洒满窗台,正是初秋时节,办公楼前的草坪仍然绿意盎然,树上的叶子依然繁茂,办公室里静谧舒适,克弱打开电脑,那些触目惊心的负面新闻充斥着各个网站,明知道消息来源不可靠,但是还是忍不住点击阅览。生活原本就是无聊的,唯有创造价值才是有意义的,即使是消费也是在为社会作贡献。她直接打开QQ,翻到空间后,进入了编辑页面。克弱写了日志后都会把它锁起来,当然日志里也没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秘密只有藏在心里才是最安全的。克弱也就是写一些随笔来打发无聊的时间,给生活里注入一些可以回忆的情趣往事而已。
 
  文克弱正在思索着该写点什么的时候,突然,叮咚,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在静谧的空气里扩散开来,克弱很熟悉这个声音,看来有短消息了。克弱从包里翻出手机,一条短消息映入眼帘:你好,忙吗?能出来一会儿吗?俞一秋。看到末尾的落款,克弱觉得有点诧异,自己和俞一秋已经几乎不联系了,他怎么又会在这个时候找自己呢?克弱犹豫了一会儿,她想这么久没联系,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呢,想到自己这会儿也没什么事,克弱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回了一条短信:好的,去哪儿呢?一分钟后,回了一条短消息:我把车开到你办公楼的东面,你出来,我带你兜兜风。克弱心想肯定有事了,她回了一条短消息:好的,我五分钟后下楼。克弱迅速关上电脑,把办公桌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去了。
 
  文克弱向办公楼的东面走去,她一边走一边张望,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在克弱经过时响了一声喇叭,克弱望过去,看到驾驶座上有一个男人,克弱估摸着那个男人就是俞一秋。她向车子走去,驾驶座旁边的窗户向下摇了一些,克弱的脸红了,她一把拉开车的后门,坐了进去。俞一秋默默地望了一眼克弱,目光中似乎有什么触动了克弱,这个目光对克弱来说有几分熟悉,克弱把脸掉向车外。
 
  车子向前滑行,俞一秋一言不发,克弱喜欢这种静谧的感觉,犹如手指轻柔地划过黑丝绒。车子行驶了一段距离后,从严整肃穆的行政区转入了热闹繁华的商业街,虽然只拐了一个弯,但却是截然不同的景象。车子在一家咖啡店的门前停了下来。“下车吧,”俞一秋转身向后望着克弱说道。克弱依言走下车,轻轻地走进了咖啡店。克弱捡了一个靠窗的座位,这是一张两人座位,座椅是浅灰色的丝绒布,桌面是象牙白色的大理石,俞一秋在克弱的对面坐下了。克弱用一种戒备而又好奇的神情望着俞一秋,俞一秋则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态,克弱从俞一秋的脸上读出了一丝狡诘,心里隐隐地闪过一丝不安。俞一秋看着克弱略显苍白的脸,眼底的报复的快意竟然慢慢隐退了,既而涌上了一层柔柔的情意,坐在面前的这个女人曾经那么深深地吸引过他,也曾经那么无情地伤害过他,克弱眼底的一丝失意瓦解了他报复后的巨大快感,他简直要痛恨自己了,他听到了心碎的声音。克弱无辜地望着俞一秋,俞一秋则是胡乱地扯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克弱不时地看一眼俞一秋,偶尔应和一两句。克弱知道俞一秋找自己一定有事,他现在只不过是在掩饰自己的情绪,克弱也不催问。果不其然,就在克弱将杯子里的咖啡喝下三分之二后,俞一秋清了清嗓子说:“你过的还好吧?”“还行吧,”克弱似乎有一点思想准备。“真的好吗?”俞一秋审视着克弱,似乎有点不大相信,克弱没有答话,埋下头继续喝咖啡。
 
  终于,克弱和俞一秋都放下了杯子,他们重新回到了车子里,克弱坐在后排,俞一秋也坐在后排,在短暂的沉寂之后,突然,俞一秋一把拉过克弱,他给了克弱一个深情的拥吻,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俞一秋在克弱的耳边轻柔地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克弱一下子怔住了,她思量起来,不明白他错在哪儿。俞一秋过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吐露起来,“这么些年,我从未忘记过你,你总是萦绕在我的脑海里,我掌握你的许多情况,张主任和吕局长、宋局长、钱局长都被我买通了,他们挤兑你、欺负你都是我一手导演的,他们都得了我的好处。怪不得,克弱心里明白了,但是她没有生气,她笑吟吟地说:“你没做错什么。”克弱对俞一秋俨然有了好感,这个男人处心极虑地跟踪她报复她,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俞一秋一直都爱着她,和这份浓烈的爱相比,自己受到的委屈又算什么呢。克弱微笑着说:“谢谢你。”这回俞一秋怔住了。“这些年你过的好吗?”克弱柔柔地问道,“我?”俞一秋抖动了一下眉毛,他惊讶这个时候克弱还会有心情关心他。“是啊,怎么?你只顾着关心我了,你自己呢?”俞一秋看着克弱关切的眼神,他确信眼神中没有嘲讽的意味,他慢悠悠地说,“还,”他本来想说还好或者还不错之类的话,但是,亲吻克弱时的柔情蜜意似乎还在唇边荡漾,这个女人给自己的感觉是那么的不同,他的眼睛里似乎有了一丝潮湿,他觉得这个时候的自己和平时大不一样了,他全身的盔甲在亲吻克弱的那一刻全部卸下了,他觉得自己是那么的陌生,他的灵魂好象从未离开过克弱,他惊慌失措起来,他求助般地望着克弱,过了良久,他终于开口了,说,“还可以吧。”克弱知道这个男人还在装,或者说他还在维护自己的尊严,难道一个吻就让他否定自己十多年的生活吗?否定那个陪伴自己十多年的妻子吗?“那好,那我心里就高兴了,”克弱的嘴角浮起笑意,她不想和俞一秋继续探讨关于爱情的话题了,她明白这个时候和他争辩是不会有结果的,就把这个问题交给时间来处理吧。“你还会约我吗?”克弱好似心不在焉地问道,“也许吧,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俞一秋显示出轻松的神情。“也许吧,”克弱用俞一秋的答话回答他。
 
  俞一秋用车子载着克弱,默默地在县城的柏油路上开着,从一条道开到另一条道,一直沉默着,克弱想沉默是最好的证明,可是自己不也一直沉默吗?为什么呢?
 
  文克弱和俞一秋分手后,她的心情开始不平静了,她痛恨俞一秋背地里算计她,给她设置重重障碍,她厌恶他的心胸狭窄,讨厌他的变态的畸形的爱,克弱想到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为原形创作出一篇长篇小说。小说很快在一家国内有影响的刊物上发表了,克弱的心里感到安慰了许多。克弱期望俞一秋能看到她写的小说。
 
  出版社很快将刊物寄给了克弱,就在克弱得意地阅读自己的作品时,她收到了俞一秋发来的一条短信:最近忙吗?今晚请你吃饭,有空吗?克弱正巴不得找个机会让俞一秋看到她写的小说呢,她很快给俞一秋回了一条短信:好的,晚上在哪儿见面呢?俞一秋也立刻回信:晚上等我的电话吧。克弱回道:好。克弱的心里开心极了,仿佛有一百个小鼓在敲。
 
  晚上,克弱和俞一秋在上次见面的那家咖啡馆碰面了,还是在那张桌子前面对面地坐着。俞一秋开始点菜,克弱则把载有自己写的小说的刊物拿出来看。俞一秋花了很长时间才点好菜,他看到克弱在看书就问克弱,克弱假装无所谓的样子说:“没看到我在看小说吗?明知故问。”俞一秋好奇地说:“什么小说看得这么津津有味,让我看看。”克弱把刊物往俞一秋的面前一推说:“给你,看吧。”俞一秋拿起刊物认真地翻阅着,“嘿,这个作者的名字怎么和你一模一样啊?不会是你吧?”俞一秋惊讶地说,“怎么不会是我?你瞧不起我是吧?”克弱驳斥道。“嘿,真的是你呀,那我可要好好拜读了,”俞一秋说着就低头全神灌注地看了起来,他的表情一会儿诧异一会儿尴尬,他从头到尾看完后笑嘻嘻地对克弱说:“原来你是拐着弯鞭挞我呀,我接受你的批评,不过……不过什么?”克弱急切地问道。“好吧,那我就实话对你说吧,我并没有设局,从头至尾我都没有参与过你的事,我虽然知道一些,但是从来没有算计过你,我是看你心情不好就把事情揽在自己头上,还编了一套谎话骗你,而且我还知道你喜欢写作,就有意给你提供一些素材,这不,一点都不出我的所料,哈哈哈。”俞一秋爽朗地笑了起来。克弱似乎不能相信俞一秋说的话,但是仔细思量之后,她觉得太合理了,克弱惭愧地望着俞一秋,一股柔情在心里弥漫开来。俞一秋看着无语的克弱心里又不可遏制地悸动起来。
 
  俞一秋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鼓足了勇气问道:“你想来我的公司上班吗?”克弱没想到俞一秋会抛出这个问题,她没有一丁点思想准备,她看着志得意满的俞一秋,心里不由得动了一下,她知道俞一秋已经不是十多年前的那个文弱书生了,他已经是个成功的企业家了,他早已经辞职下海了,他现在经营着一家木材加工厂和一家装璜公司,他说:“我很需要一个助手,以你的才华来我的公司是绰绰有余的,至于待遇嘛,比你现在的工资高多了,你还可以入股,怎么样?”克弱也觉得自已的收入太低了,但那是一份旱涝保收的工作,而且,她还可以利用工作之便写一些文章,虽然收入微薄,但是她觉得有意义。克弱想到自已的经历,从学生到教师,从农村到县城,从学校到政府机关,从一般职工到领导岗位,每一次转角都会有新的发现,这一回,她的人生,要在这里转角吗?
 
  
责任编辑:古岩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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