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慈父——韦应物《送杨氏女》感怀

　　红烛、红绸、红双喜，女儿今天就要出嫁了。曾经那个绕在膝间，爹爹，爹爹地叫唤的女孩儿，披上了红妆，阖府上下，都在欢欢喜喜地忙碌着。他们都在说，杨家是个好人家，韦大小姐嫁过去会有好日子过的。

　　作为父亲，我该是笑，还是伤？

　　然而，我知道，从此，心中将有一块空缺，沉落成一潭碧水，难起涟漪，回忆深不见底。

　　还记得，你刚出生的模样，粉团一个，会冲着我笑，我想，你是上天赐予我和夫人最好的礼物，你的身上住着我和夫人四道情深的目光。或许是韶华过于美丽，或许是造化没有端倪，夫人再生一女后，青年而殇。夫人闭眼的那一刻，她的目光久嫁接到我的眼中，对女儿，情深几何。

　　每个女人都会在两个男人的怀里任性和滋养，一个是父亲，一个是爱人。而父亲对女儿的情感，不比对爱人的情感逊多少，他的胸怀里扩张着爱怜，他们深邃的眼神，最能欣赏，而女儿也是他们眼波中最美的涟漪，圈圈波纹，久久回荡在心灵深处。

　　你自小就是个可人儿，会躲在帘幕背后，柔柔地唤一声爹爹，再兔儿似地跑开，直到我追到她，举起你小小的身子，然后两人一起咯咯地笑。叫你念诗，问你最爱读谁的诗，你说爹爹的诗最好。稍长，你会为爹爹捶背了，会哄着妹妹睡觉，是爹爹贴心的小棉袄，每当办公回来，看到你，我的心才会从俗务中解脱，且徜徉在这天伦里，看着你吐蕊花开。作过太多的诗，而又有谁知道，女儿你，才是我最好的诗。

　　以为，时光就这样幸福下去，然而“女子二十而嫁，义当往也”，我的女儿你，转眼就到了待嫁的年龄。看着你愈发婷婷的身影，看着你眼中朵朵绽放的青春晓梦，离别的伤，醒了我。

　　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为你挑个好夫家。而出行的日子，就在今天。

　　看见小女儿围着你哭闹不休，她舍不得姐姐你，是你亲手把她带大。你是否知道，隔壁，你的父亲也正和你妹妹一样，别情难耐，情伤深深。看到你的嫁衣，我似乎也看到了未来她的嫁衣，你们终究会一个个离开我，而我，唯有把这爱女情，一点一点地装在嫁妆里。自古嫁娶都是一哭一笑，男儿笑娶娇娘，女子哭别父母，又有多少男儿能够在迎娶的时候，说一声对不起，我让你们难过了。父母虽然只求女儿过得幸福，但是心中失落的那一块，却是再也无法填塞的了。这个女儿知道，女婿却不知道。生你是一场欢喜，嫁你却是笑着哭。

　　女儿，父亲我别无他言，只希望你到了夫家“孝恭遵妇道，容止顺其猷”，没有母亲的教导，我担心能否服侍好婆婆，但是，我想我的女儿一定能行，而且人家也是个仁恤之门，相信你到那儿是不会受什么委屈的。

　　出门戚戚，女儿，收住你的泪水吧，谆谆叮嘱别在衣襟上，父亲的爱，永远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