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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霍,出警!

发布于:2014-04-05 06:55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夏日晨风
  (一)
  
  手机响起时,老霍正在做梦。他梦到儿子被安置好了,在一个不错的单位。
  
  老霍从枕头下摸索出手机,眼还没睁,放在耳边,喂!哪位?
  
  老霍,出警!是高所长的声音。
  
  高所长说,区政府前聚集了许多老头老太太,看来又是群体性上访。
  
  上访,上访,又是上访。昨天就因为儿子到市政府上访,老霍被局长叫去狠狠地尅了一顿。晚上一回到家,老霍就火烧房地向儿子发难。
  
  你说你这么大的人,退伍也两、三年了,整天除了抽烟喝酒、瞎转悠,就没别的事了?孬好也是部队培养出来的军人,一名党员,政治觉悟哪去了?没工作可以找,你怎么能去市政府上访呢?这下好了,全局出了名,你说你这是在给我增光呢,还是在给我丢脸?
  
  儿子始终低着头,没吭声,一旁的婆娘终于忍不住了。
  
  都叨咕一晚上了,你还有完没完?孩子怎么给你丢脸了?孩子需要安置难道错了吗?你若有本事孩子至于像今天这样吗?从小到大你问过孩子吃了、穿了,还是学习了?没办法了才让孩子去参军,这退伍了,别人家的孩子都能安置,为什么警察的孩子安置就困难了?警察的孩子就不是孩子?政治觉悟是能当饭吃呀,还是能当钱用?想当初我下岗时让你给寻个工作,你说没办法不好找,我只好去摆个煎饼摊。可现在孩子的工作问题是大事,不解决了,就找不到好媳妇,找不到媳妇,你老霍家就等着断香火吧!
  
  老霍咯噔一下,没话说了,心像被针刺了一般,从头透彻到脚,都在隐隐作痛。
  
  想想也是,前前后后退伍回来的,无论是矿山的,还是电厂的,都安置了,唯独这几个民警家的孩子就没法安置了。谁他妈的混蛋规定的退伍兵必须安置在父母的单位,公务员现在是每进必考,婆娘那个狗屁毛纺厂,早尸骨无存了,连原先的地方也被政府卖给开发商开发了,还怎么安置,难道就这样吊着不成?
  
  老霍越想越气,突然就恨起自己来,恨自己没用,恨自己无能。上午局长训自己时,自己为什么连吱一声都不敢呢?让他也换位思考思考,如果换了他家的孩子,看他怎么办?当然局长们的孩子是不会沦落到这种境地的,你没见出国的出国,经商的经商,一个个风声水起的,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越想越头疼,干脆不想了。老霍倒头便睡,不大会功夫就扯起呼来。一旁的婆娘恨恨地说,没心没肺的东西!
  
  要说这倒头睡,可是老霍25年从警生涯练就的一项养精蓄锐功夫,不然,如何保持足够的精力处理警事。
  
  (二)
  
  近年来由于各种社会矛盾日益突出,再加上解决不力,民众往往把上访视为唯一解决问题的途径和希望。这也怪不得民众,如果问题能够很好地解决,谁还愿意大冷天跑到风口里一站就是半天。老霍对一些上访群众,还是持着同情和理解的,尤其是想想自己儿子被不公平对待,又没处讲理时,老霍就更有了一种切身的感触。但没办法,自己是警察,是政府的枪杆子、刀把子,拿政府的钱,就要听政府的使唤,面对上访群众时就不得不把心硬下来。
  
  老霍不敢怠慢,迅速起床穿衣,看了看外面,天刚麻麻亮。简单地洗了把脸,连牙都没顾上刷,准备出门。一旁的婆娘翻了个身,嘴里嘟嚷着:起的比鸡早,干的比驴多,可就是没见着得到多少实惠,哼,嫁给警察算倒了八辈子霉!
  
  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老霍将这句话一半带出了门外,一半狠狠地关在了屋内。
  
  赶到区政府时,大门口已聚集了许多人,同组的小张、小朱已到,在场的还有所长、副局长、局长等许多民警,个个如临大敌。一股强烈的困惑向老霍袭来,老霍心里一下子就没了底,老霍不知道自己的工作对不对?要针对的对象又是谁?
  
  天渐渐地大亮开来,仔细一看,清一色的老年人。他们上访的原因很简单,居住多年的老房子被强拆了,强拆前没有人上门做工作,也没有人来征求意见,就一告示墙上一贴,说某年某月某日限期搬离。大前天,开发商就开着吊车、挖掘机来了,先将周围的路给挖了,后来又对居住在里面的居民进行断电停水。居民们当然不愿意了,连条件也没谈就强拆。开发商说,已与区政府谈好了,有事找区政府去。区政府一个官员模样的人说,这是区政府的决定,让大家配合执行。于是居民们就恼了:要是国家建设,我们个人牺牲点也没什么,会大力支持,但这是商业开发,你不能光顾自己赚钱,不顾百姓死活啊。
  
  老霍心里一颤,立场便开始动摇了,不知自己到底应该站在哪一边。好在分局领导高瞻远瞩,让民警们只维持好秩序,防止发生有过激行为,千万不得与群众发生冲突。
  
  老霍站在一个台阶上,拿眼一扫就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妈,您怎么也来了,这不是添乱么!
  
  什么叫添乱?区政府和开发商的这种做法对吗?再说了左右邻居门都看着我呢,我若不来大家背后会怎么说我?还不以为我有个警察儿子,已经沾了多少好处?
  
  那您也应该跟我说一声啊!
  
  跟你说!跟你说!跟你说的事还少吗,哪一件管用过?我们老头老太太的事我们自己办,你就当不认识我。
  
  没办法,也只能如此了,但老霍还是叮嘱母亲:千万让大家别激动!
  
  老霍虽然已搬出了母亲的老房子,但想想那个曾经留下许多童年欢乐的院落就要被拆迁了,心里不免失落。
  
  区政府的头头脑脑们今天没有光光鲜鲜地在大门口将车一停,然后粉头油面地走进大院。看着一个个灰头土脸的人从后门偷偷地溜进来,老霍心里被鄙视填的满满的。不知谁骂了一句,一群庸官!
  
  好在老头老太太们都比较理智,没人闹事,在得到区政府主要领导限期上门征求意见、限期解决问题的答复后,就各自渐渐散去。老霍在人群里寻找,发现母亲的背明显地驼了,步履也不再矫健。父亲去逝的早,母亲一人将自己与两个妹妹拉扯大,确实不易,晚年真该让母亲好好享享清福才是。
  
  (三)
  
  回所的路上,老霍买了几个包子拎着,正好看见小张、小朱也向警车走来。老霍便问,早饭吃了没?两人尴尬地一笑,说,没呢!老霍假装生气地说,你俩小子,师傅算是白带你们了,连个早饭都不知道替师傅安排,还要让师傅操心。说着老霍又折回早点店,出来时手里又多了两兜包子,一人一兜递给了小张和小朱。
  
  还是师傅关心我们!两人嘻嘻一笑接过了过去。
  
  吃吧,吃饱了好干活!
  
  说起小张和小朱,老霍满心欢喜。这么多年来,老霍带了不少年青人,有的还走上了领导岗位,比如现在的高所长,就是当年自己带出来的徒弟。小张和小朱都是大学生,年青有为,精力充沛,最主要的是人谦虚,聪明肯学,一点就会。这几年来两人得到不少老霍的真传,已在全所民警中崭露头角。在老霍的带领下,他们这个组是气氛最融洽和谐,也是取得成绩最突出的一组,无论是破案追逃,还是派出所基础信息采集,他们样样走在全所,乃至全局的前列。看着两个年青人,老霍常常会不自觉地乐出声来,嘴里念叨着:孺子可教、后生可畏等词语。两年青人对老霍也像对父亲一样地尊敬。
  
  警车一路颠簸着,吱吱呀呀得全身响的利害,好像随时都要散架似的。这破警车,什么时候才能换辆新的,小张嘟哝着。见没人理他,只好把紧了方向盘。大家知道,说也白说,看看区政府的那些领导,小车换了又换,升级再升级,但就是没人想起给解决几辆警车,还无论什么问题都让警察上,结扎、扒坟什么没干过,想想都气的慌。
  
  老霍吃完了包子,就抽空闭目养神,今天正好赶上他这一组值班,晚上又不知道要搞到几点,他可不想把心思放在这些没用的事上,再说了,有车就开,没车就骑自行车或地走呗,过去又不是没干过,一路就这么走来的,那时候能行,现在也能行!
  
  手机又不识时务地响起,老霍心说,一定没好事。果然又是:老霍,出警!说西村的刘氏兄弟又打起来了,让别回所了,直接出警。
  
  警车拐了个弯,直奔西村而去。
  
  刘大、刘二兄弟俩原先也是一对苦孩子,困难中,两兄弟还能相互帮衬、相互支撑。可现如今都有钱了,脾气见长,心眼却变小了。就为父亲留下的那套房产,争来夺去,谁也不愿意让步,谁都怕吃亏。老霍就是不明白,如今的人都咋了,越是富裕越计较。
  
  老霍赶到时,刘大正拿把菜刀恶狠狠地说,王八蛋,今天我要砍了你!刘二也不示弱,手拿铁锹,说,狗娘养的,有本事你就过来,看谁怕谁?一边两家的女人也吵得一锅粥。
  
  老霍心说,这两个混蛋,亏得他们爹娘过世了,不然可能会被活活气死。
  
  刘大,你说刘二是王八蛋,那你是什么?刘二,你说刘大是狗娘养的,那你呢?你俩都别吵别打了,也不嫌丢人,回家关起门自己骂自己去。
  
  老霍这么一说,刘氏兄弟也觉得脸上无光,老实了下来,乖乖地放下手中的东西。
  
  怎么?就这处房子你们俩就说不好了?上次不是和你们说了么,两个方案,一是将房子买了,钱一家一半;另一个是留给一家,另一家掏钱。
  
  刘大急了,房子买了我们一家住哪儿?刘二说,那你也不能不出点血啊?刘大说,谁说我不出血了,你一张嘴就要20万,你看看这房子值40万吗?刘二又说,谁说不值40万?按现在的房价和面积,40万还不止呢!
  
  又没完没了了,老霍一听将刘二拽到了一边,说,要不我和刘大说说,这房子你要了,你给刘大20万?
  
  刘二有房子,刘二目的就是想从刘大那弄点钱,凭什么爹娘留下的房产由老大一人独占。但话又说回来了,这是一处老房子,还真不能按现在的市场价来评估。
  
  刘二有自己的小九九,所以听老霍这么一说,赶紧说,我有房子,我不要,再说了我就一女儿,将来也用不着。
  
  还是的,刘大家是个男孩,那是你们刘家的血脉,即使你不顾及兄弟的情意,也要为刘家的后人留些念想不是?那必定是你的亲侄子,刘家的一切将来都要靠他去继承发扬。
  
  老霍说的入情入理,刘二渐渐地低下了头。老霍趁机说,这样吧,我和刘大再谈谈,看看出多少钱合适。你再与你婆娘商议商议,但有一句话我提醒你,千万别把事做的太满太过了,否则,我也不问了,你们到法院去解决吧。
  
  后来,经过多次协商调解,刘大、刘二达成协议,刘大一次性付给刘二8万块钱,刘氏兄弟争房产的事才算了结了。这是后话。
  
  (四)
  
  再说说老霍和小张、小朱刚回到派出所,连口水还没顾上喝,老干探林永福就进来了。林永福是所里年龄最长的民警,也是老霍的师傅,30多年前就在这个所,现在还在这个所;30多年前就是民警,现在还是民警;30多年前就是科员,现在还是科员。林永福与老霍一样工作样样拿得起放得下,但就是与官运无缘。林永福明年就要退休了,可如今连个副主任科员也没弄上。想想林永福的今天就是自己的明天,老霍就有些伤感。可伤感归伤感,工作还是要一丝不苟地做,不然怎么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虽然婆娘常在自己面前嘀咕:如今良心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但老霍还是固执地认为:良心是做人的底线,没有良心也就失去了一个人做人的人格。
  
  林永福手拿接警记录本,满脸堆笑地说,霍霍,今天你们组值班,又有事干了,三村有人打110,称家中被盗。
  
  “霍霍”是所里给老霍起的外号,因为老霍在民事纠纷调解中有独到的方法,被人称“和稀泥”高手。在我们这“和稀泥”的“和”正好同“霍”一个读音,所以年长一点的都喊老霍“霍霍”。老霍知道大家这样喊的意思,他也不在意。不过玩笑归玩笑,大家对老霍的能力还是非常佩服的,每个人心里都明白,这众多的民事纠纷都能“和稀泥”一样地将矛盾化解了,那不仅是一种本事,更是一种智慧。
  
  所里实行的是值班负责制,即,谁值班谁接警谁先期处置,然后再根据管辖权、片区移交。今天自己组值班,当然所有的警都要自己组来处置。但听说是盗窃案件,老霍还是情绪化地说了一句,盗窃案件找刑警队勘查现场啊,找我们派出所干什么?
  
  林永福说,已和刑警大队联系了,他们说技术员全都出现场了,暂时没人,110指挥中心让我们所先保护好现场。
  
  110指令是不能怠慢的,不仅接指令时要迅速出警,还要对警情处理情况作详细的跟踪反馈,不然年终绩效考评中就会被扣分。老霍可不想因小失大,到时成为全局的反面典型。
  
  老霍赶紧拿起茶杯,狠灌了几口温吞水,然后重新背上单警装备,喊着小张、小朱出了门。
  
  被盗的是三村一家二层楼住户,木房门被撬的很利害,屋内也被翻的乱七八糟,女主人称,别的东西都没少,就是放在门后鞋架子最底层一只鞋子里的3000块钱不见了。
  
  现场如此狼籍,看来只有等刑事技术人员勘查了。老霍一边指挥着小张、小朱保护好现场,一边对左右门邻进行走访。被盗对门的老太太无意中说,今天锻炼回来的迟,大约在10点多钟上楼时,看到郑西(被盗女人的丈夫)急匆匆地下楼,和他打招呼时,他只“嗯”了一声就走了。
  
  询问女主人其丈夫郑西的情况时,女人当即便哭了。女人说最近丈夫迷上了赌博,与几个牌友整日死在一块,工资全搭进去了不说,还常常回来向她要钱。为此已与丈夫吵了好几次,可他就是不听劝阻,一意孤行。这不,3000块钱是昨天刚取出,准备今天给上大学的孩子寄过去的。
  
  种种迹象表明,3000元钱失踪可能与郑西有关,老霍当即决定与郑西联系。电话中有呼啦麻将的“哗哗”声,郑西不耐烦地说,谁个?我正忙着呢!老霍说,你是郑西吗?我是派出所民警老霍,请你立刻回家一趟,否则我将以报假案将你媳妇拘留了。
  
  虽然吵归吵,郑西一听说要拘留她媳妇,还是慌了,赶紧说,霍民警,霍哥,您千万别拘留我媳妇,那3000块钱是我拿的,我这就回家。
  
  警报解除,这不是一起刑事案件,赶紧向110反馈。
  
  不过,后来郑西并没有立即就改好,老霍就摸准机会,带领小张、小朱又端了他们赌博窝点几次,该拘留的拘留,该罚款的罚款,这才从痛处彻底地打击了他们。丈夫有了转变,郑西的媳妇还高兴地给老霍送来了锦旗,上书:“为民解难心肠好,爱心铸就鱼雨情”。
  
  (五)
  
  回到派出所时,已是中午12点半,王大厨已将饭菜烧好等着,见老霍蹙着眉进来,就问,怎么胃又疼了?
  
  老霍说,都怪我上午走的急,喝了两口温吞水。这不,胃就开始闹意见了。
  
  王大厨说,你先等一会儿,我给你做碗热汤面。
  
  派出所一直建有自己的小食堂,一来方便工作,二来也使民警们更像一家人。
  
  小食堂虽不像大饭店,但也众口难调。王大厨却能捋顺每一个人的口味,知道每一人的脾气,谁个胃不好,谁个不吃羊肉,谁个不爱吃香菜,吃咸菜谁个喜欢萝卜干,谁个喜欢酱豆,他都知道。王大厨是派出所请来的帮厨,在老霍刚分进派出所工作时他就来了,所以老霍对他很尊重,从来没把王大厨当作外人,像自家兄弟一样地“大厨,大厨”地叫着。王大厨常常憨憨地说,我是什么大厨啊,人家大酒店的才是大厨哩。老霍就很认真地说,王师傅,在我们的心目中,您就是我们最好的大厨。
  
  老霍的胃一直都不太好,冷了热了都好犯胃疼病。所以每临老霍组值班,王大厨都会尽量给老霍做些可口的、热乎的饭菜。王大厨常说,汤面养胃,肠胃不好的人要多吃汤面。
  
  一碗热滔滔的汤面下肚,老霍还真觉得胃疼减轻了许多。中午,王大厨给大家做了喜欢吃的粉丝炒豆芽,外加一碗炖的纯香的红烧肉。王大厨说,劳累的人吃红烧肉解馋。
  
  值班的人,再加上路远中午不回家的民警共有七、八个,大家围着桌子吃着饭,谈论着国际国内形势。这时候,老霍才感觉到身心有所放松。
  
  “嘀铃铃”一阵电话铃声从值班室传来,小朱抢先一步出了去。回来时,小朱说,一个流浪的女人把城建局门口的牌子给砸了,让我们赶紧去处置,我感觉可能是那个肖齐芬又回来了。
  
  城建局也是不能得罪的主,派出所选新址最近正好与城建部门打交道。没办法,出警吧,放下刚扒了两口的饭,老霍整点好装备与小张、小朱出警,临出门时小朱还恋恋不舍地看了看那碗红烧肉。
  
  说起这个肖齐芬,民警们无不头痛。第一次来时,就用石头将分局领导的警车玻璃给砸了,一个精神病人,拘不能拘,说她她不懂,没办法,局领导就安排民警按照她说话的口音与邻县公安机关联系。这一联系才知道,她是那里的名人,那里的公安局,还有许多单位都被她搅和过。按照提供的地址,民警们只好驱车100多里将她送回邻县的家。可在肖齐芬的家,民警们没有见到她家人的感激,而是冷冷地说,你们为什么还要将她送回来?我们家已折腾不起了,容不了她,你们还是将她带走吧。
  
  民警们赶紧丢下肖齐芬,逃也似的跑了,感觉从未有过的可笑和狼狈!
  
  可没过多久,肖齐芬又回来了,这次倒是没有砸车,专找政府机关和那些门楼高大的单位,在门前一睡,拉也拉不走,有同情心的人就给她送上些包子、水果什么的,于是肖齐芬吃喝拉撒全在了大门前,不明就里的人就打市政电话,拨打110,出警民警没办法送,就想到了救助站。救助站开始还收,后来也缠不了了,觉得这是个烫手的山芋,就不再愿意接。一次、两次,救助站的人再见到民警时就不给好脸子看。还说,你们警察都解决不了的问题,让我们怎么处理?你们三番五次地这样做也太不道德了吧!哼,道德,应该做的事都不尽职尽责,还跟我们说什么道德!民警们气得鼻子都歪了。
  
  赶到城建局门口时,果然是肖齐芬。肖齐芬正躺在被砸烂的牌子边一边晒太阳,一边捉衣服里的虱子。
  
  一见到警察来,城建局长一身酒气,满脸通红愰愰地走过来与老霍握手,舌头打着卷说,这,这,这个疯女人,竟敢砸我们的牌子,一定要,要,要把她拘留了。显然,城建局长不知道肖齐芬的难缠。
  
  老霍没有纠缠,对城建局长说,牌子你们自己重新弄,人我带走了。说完给小张、小朱使了个眼色,然后架起肖齐芬上了警车就走。警车已开出了多远,还听城建局长在那嚷嚷着被砸坏的牌子由谁赔。老霍心说,没把你车子、办公室给砸了就算不错了,还问牌子谁赔!
  
  送到救助站时,老霍也学乖了,将肖齐芬往院子里一放,向着办公室大喊,人送到了啊,你们看着办吧,然后也不等救助站人回话,开车就走。老霍知道,背后肯定又是冷嘲热讽,甚至还有恶语骂言。但这些老霍都顾不上了,不这样办,人就送不掉,难道由派出所养着不成?
  
  回来的路上,警车为了躲避一位老人,与逆向行驶的一辆农用手扶拖拉机擦了一下,警车一边的门被擦掉了一大块漆,虽说是破车,老霍还是很心疼。按说手扶拖拉机应该负全责,但看到那对哭丧着脸的父子,又听说到城里来买点山芋,到现在连中午饭还没吃上,老霍的心一下就软了,软的彻彻底底。老霍一挥手,很有将军气势地说,算了,你们走吧,大不了为我们的警车又留下了一道丰功伟痕。
  
  (六)
  
  一直弄到下午2点半才回到派出所,小食堂里,王大厨给他们的饭菜还留着,就坐在电饭锅里,热热的、香香的,尤其那碗红烧肉好像没动过几块,老霍被所里民警间的兄弟谦让情意感动了。这一顿饭是小张、小朱吃得最香的一次,那碗红烧肉也正如王大厨所说,很解馋!
  
  中午回家的民警已陆续来上班了,高所长见老霍他们才吃饭,就问了一句,中午又有警了?
  
  嗯呐!老霍头也不抬地喝着那碗剩下的汤面。
  
  红烧肉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醇香,见年青人狼吞虎咽地吃着,老霍也想尝尝,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胃刚有点好,别再得不偿失。
  
  本想休息一会儿,可分局领导来电话说,上午某楼盘开盘盛典活动要在下午3点有个文艺演出,现场警力不够,要求老霍他们所支援。派出所民警下午有一组要去看守所提审,一组要去汇报案件,没办法抽出更多的人,高所长只能让老霍组先顶上。
  
  我们今天值班,还要负责接出警。老霍提醒高所长说。
  
  没关系,我在家坐镇,让联防队员守着电话,如果有警我再电话联系你们。高所长也很无奈地说。
  
  既然高所长都这么说了,那就去吧!
  
  开盘现场人员混杂,因为楼盘紧俏,抢购激烈,现场摇号、交纳订金活动一直持续到下午也没结束。购房户都随身带有万元以上的现金,所以区领导一再交待要确保每一个前来购楼户的安全。
  
  老霍带着小张、小朱现场转了两圈,还真发现了几个曾被多次打击处理过的扒窃人员的面孔。在老霍灼灼的目光下,那几个人倒也知趣,不声不响地溜走了。
  
  接下来便是文艺演出,台上年轻亮丽的女孩们也不怕冷,仅穿着裤头背心就劲歌辣舞起来。老霍对这些孩子们很是同情,心说,如果她们家境好的话,一定不会在大冷天来受这份洋罪。
  
  庆典活动一直到下午5点多才结束,冬季天黑的早,等老霍他们回到所里时,天已经完全黑透了。高所长没有走,已安排王大厨烧好了晚饭,无非是又烧了一锅干饭,将中午的剩菜再热热,又加了一盘雪里蕻炒肉丝,王大厨说,这菜下饭。
  
  吃饭时,高所长说,下午局里的督察组来所里对所容所貌、警容风纪、值班备勤等情况进行督察检查了。对我们所的环境卫生和值班备勤情况很不满意,尤其说值班室太乱太脏,没人打扫,值班人员也不在岗,虽然已向他们说明了,但督察组的同志不听解释,说,问题就是问题,必须认真整改。
  
  从高所长的话语中,老霍还是听出了弦外之音。即有对督察组同志死搬硬套、不近人情的微词,更有对他们组今天值班没有搞好值班室卫生的不满。
  
  老霍没有恼,老霍觉得年青领导,要求积极上进也是人之常情,必定自己失误在先,自己没顾上,安排两名联防队员,也应该将值班的卫生弄一弄。
  
  晚上,老霍仍是只喝了碗王大厨给他做的汤面,没有吃什么主食。
  
  (七)
  
  12月的天气,虽不是天寒地冻,但呼呼的北风也吹得人直打哆嗦。派出所里该回家的民警都回家了,饭后,高所长也走了,走时交待老霍,有事打电话。派出所沉静在一片清冷中,只剩下值班的老霍、小张、小朱,还有三名联防队员。晚上7点半,要带着联防队员参加分局组织的统一巡逻,小张、小朱都争着要去,老霍最后还是让他俩在所里值班,看好“大情报”信息,顺便将一天来的警情录入系统,电脑这玩意儿是个技术活,自己还不太熟练,全靠年青人了。
  
  夜晚的风嗖嗖的,有些刺人,老霍带着三名联防队员,开着巡逻车在辖区主要街道、路口转悠,对讲机里时不时地传来市局、分局的点名呼叫声,点到老霍他们所时,老霍赶紧应答,唯恐应答慢了受批评。
  
  巡逻车行至健康路巷道口时,突然就走过来一男青年用拳头砸车窗玻璃。车门一打开,老霍就闻到了一股酒气。
  
  你喝醉了吧?有事吗?老霍问。
  
  我没醉,我就是认,认,认不识家了,我要你们送我回家。都这样了,还说没醉,老霍心里暗笑。
  
  那你记得你家住哪个村,多少栋多少号吗?
  
  新村23栋17号。这回倒说的干脆,不像喝醉的人。
  
  没办法,遇到这样的人得送。于是老霍和联防队员按照所说的地址送人。可到了地点,男青年说,不对,在17栋23号。到了17栋23号也说不对,巡逻车就在村子里转来转去,当终于找到男青年的家时,巡逻车已在村子里转了近两个小时。
  
  坐在四面漏风的车里,老霍和联防队员被冻的够呛,这都没什么,只要能把困难群众安全地送到家,老霍觉得很值得。但接下来,老霍就觉得不值了,因为他听到了男青年和她媳妇的对话。
  
  女:你个死鬼,在哪喝的猫尿,烂醉才回来?
  
  男:谁说我喝醉了,我没醉,我是故意装的。
  
  女:没醉干吗要故意装醉?
  
  男:我就想让警察陪我玩玩,他们不是很利害么,还说有警必出,有难必帮,我就要折腾折腾他们,消消他们的锐气,看他们能拿我怎么样!
  
  老霍听后恨不得立即回去照那小子脸两拳,但想想还是算了,谁让咱是警察呢,已没了当年的那样的炯,创造和谐社会,首先就要从警察装孬开始。
  
  回到派出所已接近零点,分局布置的针对年底盗窃案件增多开展的“零点守候行动”又开始了。老霍只匆匆地喝了杯热水就又带领联防队员参加了行动……
  
  虽然今夜有风,但老霍还是希望,明天是个艳阳天!
  
  
责任编辑:我是德波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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