袜爱 第二十六章 混沌和饺子

　　火烛被吹了一下，苗子晃动摇曳。

　　爷爷干枯的臂膀嗖动了一下，白夜能看到一条深渊，爷爷在深渊的下头，伸出了臂膀，呼唤着白夜。惊惧，退后，悬崖边的土石松动，白夜要掉进悬崖里了。悬崖边有一株衰草，蘸着露珠，白夜抓住衰草，茎叶上有爷爷的脸。

　　退后几步，倒到了门帘的位置，惊悚摁住了白夜的头，把他摁进了死亡之海，内心被紧张挠得遍体鳞伤，白夜想出去了。可是，一声呻吟逮住了他。

　　“白夜。”

　　爷爷说的，白夜可以察觉到后面的喘息。

　　“爷爷，爷爷……”白夜尽可能地多说几句，打破寂静就能打破想法。不敢靠上去，还是可怕的沉默。

　　大门开了，白夜逃了出去，来不及平稳，下台阶被绊倒了。

　　母亲的慌乱中，白夜抬起头看见了母亲。

　　“白夜，怎么了？”

　　白夜不敢说实话，他只是应付了几句，母亲嘱咐下次小心，白夜点了下头。问父亲去哪了，母亲说又去打牌了。眉头皱了下，像是埋怨。

　　白夜和母亲回了家，坐在了火炉旁。

　　白夜有些问题想问母亲，他看着煤球燃出的蓝色火焰，母亲放上了一壶水，盖低了煤球的蓝色火焰。

　　“妈，你觉得韩雪怎么样？”

　　母亲整了整头发，说：“小夜，你俩在一起是过不好日子的。”

　　“为什么呀？妈。”

　　“她的名声不好。”

　　“妈，我不在乎。”

　　“可妈在乎，妈就你一个儿子。”

　　“可是，韩雪是个好女子。”

　　“天下的女子多了，好的不少她一个。”

　　母亲的语气变得严厉了，严厉的像一把悬在白夜咽喉之上的剑。

　　水壶里的水热了，冒着气，蜿蜒地从壶嘴里爬了出来。喷在了白夜的眼睛上，白夜的眼睛就起了雾气。一个影子，飘着长发的影子埋住了白夜的眼睛。

　　“妈，我喜欢她。”白夜奄奄一息地说道。

　　“喜欢没有用，过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白夜不知道母亲说的什么意思，他也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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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壶开了，吱吱地，母亲把壶掂进了里屋，移开暖瓶盖子，把水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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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白夜一大早就起来了，他去到房子后面的树林里，他想在那待会儿。

　　林子已经光秃秃了，经历了寒冬。我的伙伴们，白夜和光秃秃的枝干打着招呼，似乎在世间，只有他们才是白夜真正的朋友。你说这树也是的，不说话，你伤心了，你可以靠在上面哭。你高兴了，他会为你招摇枝叶，夏天还会给以一片浓荫，就像是你给你沏了杯茶，白夜无数次地饮过树的绿茶。怀念呀，怀念，你的乳母是树。林子里的雪有些在消了，不少冰变得透明，露出了下面湿润的草地。耳罩挡住了自然界的声音，白夜拿下了它，听到了一只猫的孤单，顺着找去，在不远处发现了它，毛色纯净地就像一只狐，白夜小心地靠近，他好奇猫是谁家的，更好奇猫的目的地。

　　猫踱了几步，来到了一棵树下，蹲下了，疲倦的一动不动。白夜也来到树下，抱起了猫。猫很温顺地躺在了白夜的臂膀里，白夜的体温通过接触传给了猫，猫很舒适，脑袋蹭了白夜的衣服几下。

　　再说树，白夜忘不了。以前，白夜和伙伴们会在树下捡着叶子，然后用叶子的茎相互扯拽，看谁的先折，往往是白夜输的，后来一个小伙伴告诉了白夜胜利的诀窍，白夜按说的做了，后来，白夜赢了很多次。多好，白夜捡起了地上的一个枯枝，接着沉醉。秋末，树上已没有多少叶子了，小伙伴们爬上树，摘下树顶的最后“宝藏”。白夜也爬过树，还是一个表哥教的，脱下鞋，往手里吐口唾沫，表哥经常这么做，所以到白夜爬的时候，也这么做。准备工作做完了，白夜会手脚并用的往上爬，上面的风景的确不一样。白夜可以看到地面的小伙伴越来越小，可以看到村前头的办公楼，甚至都能看到电线开裂了的胶皮。高了，高了，白夜体验到了一种俯瞰大地的感觉，在电视上白夜看过俯瞰图，从飞机上，下面的人变成一个又一个的点，楼房像是积木盖的。高度虽比不上飞机，白夜在树的顶端也能体会到同样的感觉。伙伴们开始摇树了，他们喜欢恶作剧，树干像一个钟摆，左摇右摇。白夜说：“别，别，别。”可伙伴们还在摇。白夜掉了下来，掉回了现实。

　　猫还在，似乎睡着了。白夜搂着猫，想回了。母亲应起来了，还有父亲，昨晚喝了好多酒，怕是还要睡会儿了。

　　回到了家，逢着了厨房里的母亲。她在做混沌，薄薄的皮包的却是饺子馅，朦胧的从白色的皮透出来。混沌，饺子，好像啊，白夜一直搞不懂两者之间究竟有什么差别，就像西游记里的真假悟空。母亲让白夜打个下手，白夜把水添进了锅里，又加了几块柴，烧火。

　　母亲的混沌做好了，整齐的摆在了面板上，先把它们移到了盘子里，接着就下锅。白夜用筷子把混沌推到了滚烫的热水里，混沌接着水面，溅起不高不低的水链，有几颗到了白夜的皮肤上，刹那的滚烫点醒了白夜，下面的动作就要谨慎了，白夜尽可能的把盘子放低，还好，没再溅到他。混沌游在热水的表面，翻滚的气泡把它包围。煎熬，或许就是了。中世纪的火刑其实和它很像，一样是用火烤，一样是温润充实的生命，白夜想着，锅里的混沌变成了布鲁诺……

　　再有几分钟，混沌就煮好了。母亲问白夜怎么样了，白夜说快了，快了。用筷子抻了抻锅，盖上了锅盖。锅下的柴也快要烧成灰烬，白夜拿火棒拔了下，燃尽的柴断开了，留下两截褐色的大木炭。

　　“妈，混沌好了。”白夜揉下眼，就像是刚被黑灰迷住，红了，怕是烟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