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的余温 ——《告别天堂》书评

   而今，我已经被打败过了。我用曾经的飞蛾扑火，换来今天手心里握着的一把余温尚存的灰烬。值得庆幸的是，我依然没有忘记这把灰烬的名字叫做理想。——题记

    初读笛安便已被她潜藏于文字间涓涓流淌的浪漫基调所折服，全情地沉溺其中，漫溯于字里行间那颓丧的激昂。

    少女天扬深爱着江东。因为这份爱，她选择忽视周雷一直以来默默的守护，并刻意遗忘了方可寒的存在，即使她无意间撞见了江东与可寒最不堪的一幕。十七岁的天扬伤心、哭闹、同江东冷战甚至激烈地争吵，然而每一次发生矛盾又都无一例外的因爱和解，也是这份单纯炽热的爱支撑着天扬陪伴方可寒走过她最后的时光，这是天扬的可爱也是天扬的悲哀。天扬把自己缩在一个用宽容和大度支撑起的蛋壳里，然而她的容身之所却在方可寒离开之后渐渐剥落、支离破碎，内心的委屈和不安促使她无数次与江东争吵、疯狂地厮打，甚至在一次剧烈的争吵过后鬼使神差走进肖强的店里……

    谈及江东这一人物，我实在不得不佩服起笛安在人物形象塑造上的造诣，以至于在初读笛安的很长时间里我都不禁要怀疑这样的文字是出自一位阴郁纠结的男子。江东的心理实在太过复杂，他爱着天扬的清纯甜美，又迷惑于方可寒的妩媚多情，为了说服自己对于方可寒的感情只是源于一时的迷恋，倔强的少年常常失控到将天扬紧紧拥在怀里，声嘶力竭地喊出稚嫩的爱语，换取天扬一个充满疼惜与依恋的拥抱，借以浇熄那股在胸膛里横冲直撞、时时刻刻都在叫嚣着另一个名字的火焰。满载着罪恶欲望的热情，胸膛里那阵阵萦回辗转、难以摒弃的声音细细听去原来不过可寒……

    还有我最爱的周雷，一个全身充满阳光下的青草气息的大男孩。他是天扬的青梅竹马，甚至只差一步他就能与心爱的姑娘走进婚姻的殿堂，从此也便拯救了天扬那颗为江东沉疴半世的心。如果故事到这里便就此终结似乎不失为一个圆满的结局，可惜故事永远充满了矛盾与冲突。天扬大婚前夕曾经飘洋远渡的少年从异国他乡归来，搅乱了一城秋水。面对江东最后的挽留：“天扬，跟我走吧！现在，你和我。”天扬的理智与情感激烈地挣扎、碰撞着。我始终猜不到她那一刻的想法，我只知笛安在故事的最后让天扬转身，嫣然一笑。天扬给了江东最后的微笑，可是谁又来成全周雷的企盼。

    《告别天堂》塑造了无数鲜活的生命却在同一时间颠覆了一座城池——那座西北重工业城市。我透过她笔下的城市去寻觅故乡的影子，沿着天扬的生活轨迹去追溯我的成长历程，两者是那样的相似。在这座城市里穿着灰白运动装、背着夸张双肩包的少年们，每天清晨穿梭于城市中高楼林立的沥青街道，各式各样的私家车打着尖锐的汽笛声绝尘而去，尾气管道里不断喷射着氮氧化合物和烟尘的结合体，整条街道正在发动机轰鸣地运转中高贵而艰难地呼吸着，透过那一团团灰蒙蒙的烟云折射出这座城市高速的发展，也埋藏着腐朽肮脏的阴暗……。环境爱好者们习惯称之为化学光雾污染，在每年一届的全球气候大会上都要被拿来大做文章。而那时年轻的孩子们，譬如我，正透过它打捞着理想的泡沫。

    经年之后我在笛安的另一部书中读到了天扬在天台上嫣然一笑的含义，笛安在《南音》中解开了自己亲手布下的疑团，天扬终究没有与周雷走到一起，却也不愿再继续与江东剪不断地纠缠，她独身一人留在了生长的城市，等那漫天黄沙把记忆掩埋。

    重读《告别天堂》相距当初已经隔了五年的时光，我不愿再透过天扬模糊的身影窥视自己内心的存在。也许正如笛安所说，少女天扬用彼时的飞蛾扑火换来今天手里握着的一把余温尚存的灰烬，但也许不只是理想的灰烬，一同燃放在岁月齿轮里的是天扬的、或许也是你与我的终将逝去的青春，这大概是这本书真正的含义吧。

    穿越这座城市的高屋建瓴，曾经的少女逆着微光缓缓独行，只想再看一眼夜幕下萤火虫翕动的翅膀，趁眉梢未染风霜，趁我还没有老去的时候。


                                                                                                                                               
作者： 沈阳师范大学  王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