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念的不只是三两灯火

2011年夏末，我重新站在那个我生活了两年的大学校园门前，看着成排的法桐树肆无忌惮的张扬，突然心疼的不得了。

那时候已经灯火阑珊，无数的新生在细细打扮之后迈着优雅的小步子带着一脸的骄傲朝着属于他们的新天地走去。

大门外面摆放的花朵们依然鲜艳，阵阵香气漫溢在校园当中。彩色气球在风中翩翩起舞，最后挣断线的束缚，飞向静谧而又遥远的夜空。

这样的情景实在令人动情，走在校园的小道上，摸着宽厚的树叶子，一种情感正在心底潜滋暗长，最终成形。

三年前，我坐着烟台开往龙口的大巴，从群山环绕的高速上穿过，耳边不停地传来新生们热切而又兴奋的声音。乘务员殷勤地给车上的孩子们讲解着地域景观和风土人情，并且不时地送水送药，那时我就感觉到，这是一个热情的城市。

拉着行李箱在新校园里逛荡，四处都充满了好奇，更对那成排的法桐树情有独钟。也许是少年时代看多了关于青春的书籍，总以为有法桐或者香樟的地方就是温馨的地方，在这样的地方生活或者学习就会得到快乐和幸福。

因为一直是个比较落寞的人，所以选宿舍的时候就刻意选择了八人间，隐隐地希望自己孤僻的性格有所改善，希望可以多说话，可以学会与别人交朋友。

我刚进宿舍的时候寝室还很空荡，只有一个搞推销的学长跟在我身边对我说，小兄弟，买把锁吧，刚开学这几天寝室会很乱。因为觉得人家是好心相待，于是也就领了这份情，买上一把挂在一个自己看得上眼的柜子上。

新被子、新褥子、新枕头、新毛巾，什么都是新的，就连身边的墙都是纯白色的。天色已经很晚了，眼睛有些疲倦，嗅着新鲜的气息带着一些激动和不安，隐隐入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是在一阵尖锐的哨子声中醒来的。睁开眼就看到身边好多人伸腰拉跨的好不奇怪。才知道这些都是新舍友，只是他们的凭空出现多少有些诡异的色彩。

人和人的交往常常会是在一些事情发生后才会有所转变，我们的相知相识全在于夏天那场近乎残忍的军训里，因为大家同甘共苦，所以彼此都很珍惜。

对于我们这群人来讲，上大学的意义其实并不在于最后学到多少东西，而是在于：一、我终于上大学了。二、我可以合法地谈恋爱了。所以，除去第一条已经实现掉的目标，下一步便是最令人兴奋的大学恋爱。如果非得要我给恋爱加上一个美好而又肉麻的名字，我一定会说，啊，我梦寐以求如饥似渴的爱的女神。

于是，在每个下晚自习的安静或者嘈杂的夜晚，我们抱着各自的手机安静或者嘈杂地对着手机的键盘下泛着的白色或者蓝色的光芒拼接着我们脑海里零碎的可以表达思想和内涵的句子，表现着我们的优雅和深沉。那时候，似乎都很寂寞，只要大胆一些就会找到一个花枝招展的女朋友。

看着室友们各自拥揽着自己的女朋友在学校那个不足四百米的之前还是石灰路面的跑道上形容亲密地说着悄悄话，我这个感情笨拙者也只好暗自兴叹，发些小脾气给丘比特看。

只可惜，丘比特是外国人的爱情神，听不懂我这个中国男人究竟在叽里咕噜些什么。也许他看着我变化多端的面容，还以为是夸奖他做的好，也就欣然接受了我对他的赞叹。

所以，在我最后一个单身室友在遇到他的春天之后毅然决然地结束了和我共同用餐一年零三个月的日子之后，我才发现原来所谓的哥们弟兄只是在没有女性参与的情况下才论证为真。

那段日子我无比消沉地生活，满以为一个人失落只会在被自己心爱地女孩抛弃之后才会出现，却不想原来被朋友抛弃也是一样的感觉。所以，那时候，为了排遣寂寞我决定用网路来蔑视这群“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我从来都不相信网络情缘这一说，所以对于网络中遇到的那些卿卿我我的小句子也就不以为意。我都不认识你是谁，你又凭什么说爱我。遇到的多了，也就倦了。从网络中钻出来，理理头绪，决定还是做些正事的好。

于是就参加了学校里那些开展的如火如荼的社团，并且参透其中秘诀，以一种高姿态来运筹帷幄。在同龄人中或者高于你的人中间获得胜利是一种很令人骄傲的事情，所以当看到其他人落败于我的时候我的虚荣心膨胀到极点，所以，不知不觉也就伤害到别人。

伤害的人多了，就会感觉做什么都力不从心，那时候才明白原来当初的成功全是那些被我伤害的人给的。别人给了我好，我却给了他们伤，实在是不应该。

痛定思痛，决定闭关修炼，面壁思过。于是，在每个周末我都会把自己关在宿舍里和我们班长一起抱着书本“学习”。蓝色的窗帘不停地在眼前摆动，显出几分诡异的气息。我窝在被子里只露出两只眼睛，木门后面用钉子固定的镜子里赫然显示着绘着恐怖图案的《鬼吹灯》。

春去秋来，转眼一载。终于我像旧社会贫苦的老百姓一样脱胎换骨容颜焕发，装模作样地走在校园里为新来的学弟学妹们指点迷津，白话着这个他们将要生活三年或者四年的地方的神秘色彩。偶尔遇见长相温婉的女孩子，也觉得应该重点呵护，毕竟不是每一朵花都可以长得这么鲜艳。只可惜，鲜花都是要插在牛粪上的，我自认为洁身自好，达不到那种境界。

倒是90后的小女孩较我们这些老传统要开放得很，见了面都要甜甜嗲嗲地叫上一声学长，有事没事来几条令人胆战心惊、脸红脖子粗的暧昧短信，真是后生可畏，长江后浪推前浪，后浪把前浪拍在沙滩上。

于是，那时候我们谦虚而又谨慎外加威胁地告诉她们，对不起，我已经习惯一个人了。

看着她们失望的样子，不禁又自责起来，想当年，自己不也是被别人这样拒绝过吗，太残忍。于是，再遇见，也学会了她们的那一招，其实你很好。只是这样的话实在太恶心。

也是没有能过多久的潇洒日子，学校安排的实习就临近了，四月的份地阳光正是温暖，可是寝室里的床铺却一张一张地空了出来，徒留一张空床在那里独自说寂寞。

照例地去喝酒送行，说些不痛不痒的话，在明媚的日光下握手或者拥抱，嘴里说着，外面不好就回来。就像嘱咐出外谋生的家人一样，一切都很安静，一切却又那么温馨。

说好了以后要好好联系，偶尔也开些“苟富贵、无相忘”的玩笑，可是渐渐地就都失去了消息各自湮没在自己的一片天地里，开始各自为营为以后的日里做打算。

等人去楼空之后，才发现原来岁月变迁的那么快，仿佛昨天才刚刚认识，还温声细语地介绍着自己，第二天便已分道扬镳、各奔天涯。

总是有些约定的，说好了以后一年最少要有一次聚会。可是生命很长，当我们各自有了自己的家，重新融入了新圈子，只怕我们的聚会会每年越来越少，越来越少。我们中间会有人娶了妻子、生了孩子，会有人远嫁他方、相夫教子，再无联系。我们都会一点点地长大，而我们的老师却也一年年老去。那时候的老大哥有一天也会变成老大爷，那时候的老大姐也将变成老大娘，岁月漫漫长，不堪去遥想。 所以，当拥有的时候一定好好拥有，因为一旦错失，就不知道还是否会有重逢的那一天。

我也是一个人纠结了很久，始终徘徊在回与不回学校之间。回是因为我还爱着这个地方，不回是因为这里已物是人非，只会徒增伤感。可最后，理性最后还是没能战胜感性。我决定从嘈嚷的新生中穿越过去，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去回想当年的小美好。

坐在当年小情侣们经常散步的操场上，那里现在已经铺上了一层红绿相间的塑胶跑道，里面种植着鲜嫩的青草，像一个个清翠的生命，正在茁壮成长。

对面的篮球场上正有几个男生在打篮球，姿势帅气，散发着充满爆发力的青春气息，看着看着，就心酸起来。曾经我最要好的兄弟最爱运动就是篮球，只是不知道走入职场的他还有没有当年的那种飞扬跋扈的张力。

教学楼前重新栽了很多树，上面挂着很多宣传教育的条幅，与之呼应的是一年一年多起来的挂在墙外的荣誉奖章。我没有走进那座我曾经在里面演绎青春的教学楼，我甚至不想多看它一眼。当头顶的红色太阳慢慢西斜，当我们的故事被另一群新鲜的生命重新谱写。我觉得，我应该离开了。

在教学楼的灯火未曾点亮之前，我走出了校园。

那些曾经虚荣、浮华、不可一世的青春和生命，在最后一场告别之后，终于融入那鼎饱含着酸甜苦辣人生百味的社会大熔炉之中，接受历练和改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