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惊魂

　　
　　那一年的中招考试开始了。我校毕业班的近二百名学生在学校领导和班主任的带领下于六月二十四日下午来到距离十八里的另一城镇进行考试。周边几个乡镇的初中毕业生都汇聚此地，所有的旅社宾馆学校都住满了老师和学生。我校安排学生住宿在一所已搬迁暂时空置的私立学校里，学生自带被褥、席子睡在二楼的大教室里，教室这面是宽敞的走廊。所有的窗户一打开，风飒飒而过，倒也十分清净凉爽。男生女生各住在三间大教室里，教室尽头有间办公室供带队老师们休息，最主要是他们夜间在此看守着学生，保护学生们的安全。毕竟是在外地，学生还那么多，万一发生点什么意外与学生与家长都无法交代。­
　　当时连上我共来了七位带队老师，三个班级的班主任、教务主任、政教主任和级段主任，考虑到女生问题，学校让我也来了，以此照顾女生们。第一夜安静的度过了，他们几个男教师一边打牌一边听着学生的动静，我则和一女生挤在地铺上昏昏沉沉迷糊了半宿。学生们休息的很好，没有什么意外发生，除了偶尔有起夜的、有说梦话的、有点蚊香的动静，其他一切正常。第二天的晚上我早早督促了学生们休息，正发愁又该一宿难眠了。恰好A班的班主任在校长定的宾馆里打电话让我过去，说这边空出了一间房没人住你来休息一夜吧，那边他们几个看着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我高兴的收拾好东西就过去了。宾馆的感觉就是好，洗过澡躺在柔软的床铺洁白的被单上，昨夜睡眠不足带来的疲惫很快一扫而尽，在空调机细微的“嗡嗡”声中我沉沉进入了梦乡。­
　　早晨六点时还是他们几个打电话把我叫醒的，我在宾馆附近的小吃店里找到他们，还没等坐下，A班的班主任就说：“昨天幸亏你住在宾馆里了，要不会吓的半死！”我吃了一惊：“发生了什么事？”脑海里闪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学生出事了！学生要是出了事我却不在身边岂不是也有我的责任？级段主任黑着一张脸说：“没什么事没什么事！吃饭时别说了，什么事也没有！”素有“小精人”之称的教务主任惊魂未定的说：“可吓死我了，要是你在场真会吓个半死……”我仔细看他，眼睛里好像还有泪花闪现。级段主任截断他的话：“别说了，没什么事，全是自己吓自己！吃饭！吃饭！”他们越是这样我越是好奇，继续问：“到底是什么事呀，别神秘兮兮的，说出来好不好？”我又问老实巴交的B班班主任：“什么事？”B班班主任说：“我睡的死，具体也不知是什么事。”我更心急，再问平常不爱言谈现在正埋头吃饭的政教主任：“什么事呀？”政教主任说：“你让他们几个给你讲吧。”没办法我抓住幽默风趣爱说爱搞笑的A班班主任问下去：“你说说，咱俩一个班，他们不讲你来讲。”这个班主任开始发挥他的滔滔不绝的口才，眉飞色舞大讲特讲起来：“昨天夜里我们打牌到四点，实在困得很，天也快亮了准备休息一会。我倒头就睡着了，正当我睡得香的时候，朦胧中听到有人大叫了一声，声音像巨雷一样，也不知道叫的是什么，紧接着看见他们几个迅速连续的‘嗖嗖’蹿了出去，我心里一惊，以为是地震了，也赶忙爬起来跑出去，连鞋都没穿……”这个班主任有个特点：讲一件趣事或怪事时，眼镜就会摇摇欲坠的悬在鼻梁上，而两只大眼睛则脱离眼镜的束缚从镜框上方诡异的盯着你，我只要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他要搞怪搞笑了。果然他这么声情并茂手舞足蹈的一讲，将大家的情绪调动了起来，其他人也七嘴八舌的插进去几句，将昨晚自身的经历陆陆续续说了出来，我根据他们几个的讲述，终于将这件事连缀成了一个完整的过程，原来事情是这样：­
　　昨夜他们几个打牌到凌晨四点才席地而睡，刚睡下没有半个小时，睡觉警醒的级段主任朦胧中突然听到一阵好似吵架叫骂的声音，非常响亮刺耳，他以为是有不老实的男生骚扰了女生，一激灵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大吼道：“谁？干什么？”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最里面的女生宿舍跑去，连鞋都没顾的穿，级段主任又高又胖，又黑又壮，在这么黎明四点多钟，环境最静大家睡得正香的时刻，他突其不意“腾”的一下蹿了出去，还用他被学生冠以“大喇叭”美称的嗓门大吼，顿时惊醒了紧挨他睡的C班的班主任，这老头连熬两夜困乏至极，睡得正着，冷不丁被突然跑出去的级段主任绊了一下，继而听到了级段主任那声在寂静的楼栋里显得特别响亮的大吼还有跑步时发出的沉闷有力的“咚咚……”声。他第一想到的是男生们打架了，此刻表现出来的不再是平常慢吞吞拖泥带水的动作，而是比年轻人还敏捷迅速的身手，他也大叫着：“干什么的？干什么的？”似离弦之箭冲向男生宿舍。俩人这么一吼，紧接着又惊醒了政教主任，他以为是有贼进来了，也慌不择路的赤着脚跑出屋去巡查，接下来同时惊醒的是A班班主任和教务主任，这俩人一个是学校赫赫有名的“幽默大王”，一个因做事精明仔细被同事们讥为“社会主义小精人”。关键时刻果然具有不同寻常的表现，“幽默大王”惊醒后因爬起的太急，“噗通”一声一屁股又蹲坐在了光滑的水泥地上，然后连滚带爬的摸出了门口。（据说屁股疼了好几天。）教务主任昨个白天在街上买了张新的竹床，别人都摊凉席睡在地上，他四平八稳的睡在他的竹床上享受，谁知道危机关头竹床带给了他灾祸：他从床上跳下来时不知怎么搞的脚趾头碰在了坚硬的床腿上，当时只顾着往外逃，也没感到疼痛。他俩一起逃出门外，走廊里刚刚还留有二百多斤体重的级段主任跑出去时的震颤，这俩人意识朦胧中竟感觉到天旋地转，这座教学楼也在七摇八晃，，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地震！大概是被不久前的汶川大地震所吓。俩人想法动作惊人的一致，同时向最近的窗户扑去，准备跳楼逃生，却被政教主任一把抓住一个问：“你俩干什么？”俩人声音都颤抖了：“不是……地震了吗？”政教主任又好气又好笑：“地什么震？一点小动静。”然后拽了回来。三人回屋，办事沉稳的政教主任知没什么大事心平定许多；A班班主任唠叨不停：“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到底怎么回事事呀？”而个矮胆也小的教务主任立在门内侧还在心惊肉跳，大拇脚趾头在隐隐生疼，低头一看皮破血流。正自晦气，一抬头看见C班班主任从外面视察回来，这老头本来就爆凸的眼睛此刻受了惊吓瞪的溜圆，在微弱的光线中发着怪异的亮光，偏被吓得不轻刚抬起头来的教务主任看了个正着，顿时像见了鬼一样又魂飞魄散！待看清是他，教务主任气急败坏的说：“你瞪什么眼，吓死我了！”C班班主任回答的更妙：“我不瞪着眼我闭着眼走呀？”他人不禁哭笑不得！­
　　级段主任从那边回来了，口中嘟囔说：“没什么事呀，学生睡得好好的呀，是什么声音这么响亮？太奇怪了！”大家纷纷问他：“你搞什么？吓死人了！”“刚睡着一会，就被你吓醒了！发现什么情况了？”“到底是怎么回事？”级段主任一边解释一边回屋，这时只见B班班主任迷迷瞪瞪的坐在凉席上一脸困惑的问：“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怎么都起来了？做什么去了？”这个班主任是有名的睡得死。他老家的父亲半夜因病身亡，亲人来报信，站在门外喊他两口子足足喊了半个小时，喊的嗓子都哑了，喊得整个家属楼的人都醒了，他却丝毫不觉。此刻真是名不虚传，看来真要是地震了他定是阴间的鬼一个。大家心有余悸都没了睡意，坐在席子上想着刚刚发生的事情，级段主任坚持说他听到了学生宿舍里有奇怪的声响，可其他人都说没有听到，大家分析说，别是因为熬夜太长，困意太浓，精神高度紧张发生了幻觉吧？政教主任也说：“我似乎也听到了一些声响，但好像是街面上传来的声音。”二人争执不下。几个人就这样眼睁睁的坐到了天透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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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完他们的介绍，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笑的肚子都疼了。级段主任严肃的看着我说：“你甭笑，真要出了什么事，大家都脱不了责任！”顿了一顿又说：“我心里总想着还剩最后两个小时了，下午学生就该回去了，千万别出了什么乱子，睡觉的时候也在担心着，谁知越怕鬼越闹鬼，弄到最后虚惊一场！自己吓了自己！”……­
　　回到学校后，校长赶紧备酒压惊洗尘。“幽默大王”把这件事用他那张舌灿莲花的嘴夸张的又讲给了学校的其他老师听，没有一个不笑的直不起腰来的的。可怜的教务主任走起路来一瘸一拐了好多天。此事一时成了轰动学校的最生动新闻。­
　　其实追究事情的前后经过，只缘于很简单的原因，那就是对学生的——爱、和责任！­
　　这些可爱的老师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