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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务耕耘,不问收获 —由乔治·萨顿《科学的生命》谈开去

发布于:2020-11-09 19:58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一凡

 

  从来没有想过一向喜欢游走在传统历史诗词里的自己会有这种大“出圈”的行为,会去阅读一本科学史相关著作。会去谈论一个相对来说比较陌生的话题。而促使我去阅读这本书的原因是备课授课时的困惑,而读完这本书的最大感受是:阅读,有时候要跳出自己的舒适区。
 
  还是先回到我的阅读缘由上吧。
 
  课文《东方和西方的科学》这一标题很容易产生歧义,如果以并列式断句,那么应该谈论的是整个东方世界与“西方科学”的关系;如果以偏正式断句那就应该去谈论“东方的科学”和“西方的科学”之间的某些关系。但课文通读数遍,你也很难说清到底是侧重在哪一种关系,似乎都是又似乎都不像。我在能从网上搜到的教案或课件里发现,大家对“西方的科学”理解是基本一致的,而“东方”或“东方的科学”就有些混乱,一会儿古代科技发展,一会东方道德理念,有的教案上甚至直接把“东方的科学”等同为“哲学思想”。不可能所有教师的理解都有问题,于是,我怀疑是文章在从原文截取时出了问题,我如何能把我自己都没有搞明白的道理阐释给学生?
 
  为了解开我的困惑,我计划阅读原作。图书馆和几家经常购书的图书网站都没有这本书,几经周折,最后花50元人民币买了一本标价1.05元的二手书。
 
  《生命的科学——文明史论集》【美】乔治·萨顿著,1987年版,封面设计延续着商务印书馆一贯的简洁:封面白黄的色彩已辨不出是本来色还是褪色的影响,纸张有明显的年代特点:粗糙,有一点点草纸的感觉。全书一共172页,除去译者前言的4页外,有七个部分:前言;理解力的传播;秘密的历史;东方与西方;只务耕耘,不问收获;编者说明;索引。从“理解力的传播”开始的四个部分为其主要内容,选自作者不同时期的作品。
 
  课文选自“东方与西方”部分,这是作者1930年在布朗大学的一次演讲,后来以《科学史与新人文主义》为题印刷,后来又改为《科学史上的东方与西方》,课文是这篇讲稿的结尾部分。全书没有“东方和西方的科学”这样的说法。
 
  在这篇讲稿里,乔治·萨顿阐释了研究科学史的两大理由,即分析文明的发展和了解科学的意义。指出“科学的黎明”于三千年前完成于埃及和美索不达米亚(两河流域、伊拉克地区),以此证明“文明始自东方”;“目的就是要证明东方人民对于我们的文明(作者认为文明的核心是科学,是以西方现代科学为主的文明)作出了巨大的贡献”。
 
  这里需要指出,作者在书中谈到的“东方”是指包括伊朗、埃及、沙特、伊拉克在内的“中东”地区,似乎并不包含中国,或者说不包含“远东”,书中少数几次提到“中国”的早期科学发展,都用了“可能”这样的不确定语气,是种族偏见还是地域的远隔不得而知。但也从侧面提醒我们要谦虚和客观的去解释“四大发明”的来龙去脉,要知道“四大文明古国”这一提法的传播局限,毕竟,我们学习历史的目的不是为了炫耀而是为了未来!
 
  这一点可以在钱乘旦教授的《西方那一块土》中得到印证,“西方人认为中东的早期历史属于他们的文明历史”(《西方那一块土》43页)。西方文明和中东之间关系的纽带,或者说西方文明的源头在中东的证据就是希腊文化,这原本是几个纠缠着神话与宗教的故事,但在十九世纪相继被考古发现证实,神话中特洛伊城的发现便是其中之一。
 
  萨顿用了相当的篇幅列举埃及的数学、工程技巧、医学、天文学等系统知识给希腊文明带来的影响,结论出:希腊从“精神本质上是西方精神”,但其基础完全是东方的,科学的种子来自东方。
 
  作者肯定了作为西方文明早期的希腊精神是真理,肯定了希腊文化的高度发达,但这不是他的主要目的。他是要以希腊衰亡为反例,指出“知识若没有博爱就不仅是无用的而且有害”,智力和政治、道德发展的不成比例就是希腊文明衰亡的重要原因;同时,他以希腊衰亡同期犹太教、基督教、穆斯林等宗教道德的发扬和科学文化的发展为佐证。
 
  中世纪以来,西方实验科学精神的快速发展,让东西方之间的鸿沟愈见加深,作者以希腊的衰亡,告诫沉迷于实验科学、物质世界统一性的西方人,尤其是美国人,要关注科学精神的实质,关注科学应该具备的人文理念。
 
  “人性不能从属于技术”,必须“放弃科学的自负”;注意“科学、艺术和宗教的相互关系的和谐互动”,认识到“科学是生活的理智,艺术是生活的欢乐,而宗教是生活的和谐”,三者缺一不可。因为只有“科学人文主义化,才能有效阻止科学的日益野蛮化”。(144页)也就是说,科学本身并不具备方向性,科学的方向掌握在人的手里,而人的道德境界便决定了科学的走向,甚至人类的走向。
 
  以美国为代表的、崇尚技术、崇尚实验科学的西方文明的“自大、自负,缺少道德伦理和社会关爱”——作者所谈的科学的人文主义精神——这一弊端,在庚子年新冠疫情流行期间不就再一次毫无遮拦的显现出来了吗!
 
  科学发展终究是要服务于社会、服务于人类的,所以,既不能从历史上割裂科学发展中东西方的关系,也不能从现实互补的角度忽视东方文明的影响。这一结论现在已经老少皆知,令我感慨的是那几乎还是在一个世纪之前,这位科学史研究的奠基人就敏锐地指出科学方法的局限,这实则是我们现在所熟知的“科学是双刃剑”的论断;同时作者也认为科学精神(教材上没有“精神”二字)不是冷漠无情的,必须辅之以“美和博爱”,我们克隆出多莉羊,又几经争论停下了克隆人研究,不就是基于世界的爱与美吗?
 
  科学的发展和技术的进步并不总能让人类和谐友好,大到国家和地区的战争冲突,小到社会团体个人的善恶纠纷依旧是大数据时代的头条新闻!就如作者说“即使在我们最为文明的社会集体中,仍然有很多很多悲惨、无知和罪恶”,1930年代如此,2020年代又何尝不如此?所以,讲稿的最后作者希望科学家更富有“人性”,承认科学的发达,但又不夸大其作用。“科学是要有利于和平的,有利于人的发展。”
 
  到此,也才算真正搞明白了课文所节选的内容和作者的思路观点。奇怪的是,原作中的“人性”一词,在我所用的教材里被换为“个性”二字,一字之差,作者关于“科学史的伦理价值”这一主要命题便无法凸显。讲课过程也就侧重在了西方科学的发展、东西方科学文化的交流等偏离原意的路径。
 
  这让我联想到了初中历史教材里对于司母戊鼎重量的描述,教材里是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的,其目的可能是为了证明该时期技术的精良,但事实上因为大鼎的双耳一真一假(双耳曾被锯,其一丢失),而且是建国后修补完成,材料所致,计算的数字也就没有任何意义。
 
  作者在书中还谈到科学史的研究可以使人认识到我们懂得的全部知识都具有“相对性和不确定性”,所以,我们可以这样认为:所谓“权威”,只是特定时空状态下具备的相对成熟的认知,权威不是不可撼动的,任何学科都是如此!
 
  此外,作者用了近50个页码介绍了以达芬奇为代表的几位科学家,并以此证实科学、艺术、宗教的互补而非冲突。
 
  所知甚浅,言难尽意。
 
  但一次跳出舒适区的阅读还是受益匪浅的,阅读一手材料的重要性、一个世纪前学者的人文探究对于当下的启发以及教学可以尝试的突破、知识与精神之间的调和都是未来可以不断探究的命题。
 
  引用作者最后一部分的标题做结尾,“只务耕耘,不问收获”,或许谁也无法预料一个人是否会撬动宇宙多少,但只要忠实而谦虚,只要不断追求,即便道路漫长,总可以一点一点进步,从个人到社会。科学如斯,教学亦如斯。
责任编辑:池墨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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