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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的心经 ——从《心经》看张爱玲的矛盾纠葛

发布于:2015-06-24 20:41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颜辞
  张爱玲说:“我的小说里面,除了《金锁记》里的曹七巧,全是些不彻底的人物。他们不是英雄,他们可是这时代的广大的负荷者。因为他们虽然不彻底,但是还是认真的。他们没有悲壮,只有悲凉。悲壮是一种完成,而苍凉是一种启示。”
 
  小说之中的世界就是张爱玲的世外桃源,就像司马迁所说,“诗三百大抵圣贤发愤之所为作。”我觉得张爱玲的小说之中的人物,都是有一定的原型作为根据。就像是弗洛伊德所说的无意识或者是潜意识。张爱玲用自己的眼睛冷清的看待世界,然后用自己的笔冷漠的书写现实,芸芸众生都成为了她笔尖的小人物。虽然她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淡了,远了,没关系了。然而她也是芸芸众生之一,自然也就跳不出尘世的圈子,成为一个真真的局外人。就像是米兰·昆德拉说的“小说表现的是人类可能性领域,是人能够成为的一切,小说家通过发现这种或是那种人类的可能性来绘制存在的版图。”间接的说来就是,小说的存在,虽然是虚构的,但是必有其原型或者是依据。
 
  那么我想我再次看张爱玲的《心经》就不会觉得那么的不可思议或者是难以接受。《心经》讲的是一个固执的少女,固执的、疯狂的喜欢上自己的父亲,并且长期的离间自己父母之间的关系,并以纯真的外表来破坏父母之间的感情故事。然而可悲的是她却并不以为这样是最大的错误,所以她曾经反驳她的父亲说“……仿佛我有意和我母亲过不去,离间了你们的爱……”她认为这样是理所当然的,于是也就不以为然了。
 
  第一次看这篇文章,总是浅薄的纠结着这样的问题:许峰仪和许小寒之间到底有没有爱情?许峰仪到底有没有爱上许小寒?许峰仪是爱小寒多一点还是爱他自己多一点?最后下结论,小寒和峰仪之间的情不是血缘缔结之下的亲情,而是一个女人对男人的爱情。自然的,这样惊世骇俗的妄为,有违伦理的执念,最终以一个悲凉的结局收场。然而这样的结局正好符合张的本性。
 
  张爱玲说:“我不喜欢壮烈,我是喜欢悲壮,更喜欢苍凉,壮烈只有力没有美,似乎缺少人性。”张爱玲的小说没有特别英雄似的大人物,只有红尘之中挣扎的男男女女,苍凉而凄美。《心经》就是给人这样的感觉。有爱着自己的父亲,固执着不想长大的小寒;有为了家庭的和谐,而变得毫无存在感的许太太;有姑且认为爱着自己的女儿,却不得不走出这个深渊的峰仪;有看破了人世红尘,人尽可夫的绫倾……这就是心经之中各种人物的命运,人生百态,兜兜转转,自成了一个小社会。
 
  张爱玲的传奇之一《心经》和佛教六百卷般若经当中的《心经》同名。佛教经典《心经》又叫做《般若波罗密多心经》,据介绍,翻译成了我们熟知的话语既是:叫人依照般若妙法修行,便可度脱烦恼的生活苦海,达到究竟安乐的涅槃彼岸,而亲证不生不灭之真“心”。真心,是万法之始,是众义之宗,是诸佛所证,是众生所迷……不生不灭之真心,这一篇恋父情结的小故事为什么取名叫做《心经》?许小寒的真心,亦或是说张爱玲的真心是什么?众所纷纭,莫衷一是。
 
  大多数的人曾经批评或者是遗憾张爱玲的小说没有宏达的背景和伟大的场景描述。她擅长写的就是社会之中的男男女女的爱情故事,在这样的爱情之中,悲哀的再现她对现实社会的看法和认识,所以她的作品到处都是充满着她所喜欢的“苍凉和悲壮”。她说,“我们的文明,无论是升华还是浮华,都要成为过去,如我最常用的字是“荒凉,”那是因为思想背景里面有这惘惘的威胁。”冥冥之中其实她是知道的,有些事情,有些人,只能留在心中,偶尔的祭奠怀念一下罢。但是她还是心有不甘的想还给自己一个心之所向的结局,算是慰藉自己的内心,于是《心经》就应运而生。这就是弗洛伊德所说的“心理防御机制”。我可以看做是在心经之中,无处不在的表现这样的心里防御机制。而它最主要的表现为三个现象——潜抑,投射,幻想。
 
  小说《心经》之中,出现了四个为人所熟知的人物——许小寒,段绫卿,许峰仪,许太太。在我看来,这完全就是一一对应了现实世界之中的张爱玲,张志沂,黄逸梵。张爱玲是在用她自己的冷漠的笔写一个苍凉的故事。这个故事并不是现实的还原,我却在这个扭曲的,充满了故作的欢乐、真实的悲凉之中看到了张爱玲对于“家”,对于“父亲”“母亲”,对于“本我”这几个词语的理解和感情的寄托。
 
  首先谈到的是许峰仪和他背后的张志沂。
 
  小说之中的许峰仪是个正值壮年而且事业有为的成熟男子,“高大身材,苍黑脸的人”。四十岁的年纪,正是男人的黄金时期;银行家的职业设定,符合时下女子眼中的崇拜对象。我想这样健康的,有为的,开朗而善谈的父亲正是张对心中的父亲的最好的诠释。更何况,文中的许峰仪似乎并没有任何时下人的缺点和成功人士的陋习。他不吸雪茄更不用说鸦片了,没有情人更不用说什么“桃枝桃叶作偏房”的封建思想。更可贵的是他爱自己的女儿,宠她,护她。这就是传奇故事。
 
  而现实众所周知,张爱玲出生名门,他的父亲却是典型的晚清遗少。张志沂有着满腹的经纶,但生不逢时,只能郁郁寡欢,最不幸的却是早早地沉迷于鸦片。于是他就像他所眷恋着的衰颓的满清一样,渐渐的老去。早年的张爱玲和张志沂应该是有这很深的感情。她说:“我三岁能背唐诗,我还记得摇摇晃晃地立在一个满清遗老的藤椅前朗吟:“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眼看着他的泪珠滚下来。”她说:“看看小报,和我父亲谈谈亲戚之间的笑话——我知道他是寂寞的,在寂寞的时候他喜欢我。父亲的房间里永远是下午,在那里坐久了,便觉得沉下去,沉下去。”于是,张爱玲始终保持着一种习惯,看着层叠的小报就有一种回到了家的感觉。我想张爱玲在张志沂那间老气横秋的寝室里面,觉得沉下去,沉下去的不是感觉而是一颗渴望着温暖的心。当张志沂早年的时候,还是喜欢过张爱玲的,大概三四岁四五岁的时候,张爱玲是个神童,她的后母还没有进门,她的母亲随着姑姑一起出国追随自己的梦想。他还会偶尔抱抱她,教她摇头晃脑的被古书。
 
  但是早年的父爱渐渐的消失,和着我们以为自然而然的事情背道而驰。她和父亲的关系日渐的恶化,最终张爱玲逃离了父亲的势力范围,从此陌路。但她对张志沂的感情,平时说不出好也说不出坏。在外看来这种感情渐渐的埋没而形成一种无意识的写作行为,我们从张创作的作品中可以看到一些这无意识影子。张爱玲大概还是复杂的眷恋着那种温情。于是创造出了许峰仪这个人物。当然这样的感情不仅仅表现在她的文学创作之中,同时还有她的情感上面。她曾经明确的表明自己的择偶标准,“男子的年龄应当大十岁,或者十岁以上,我总觉得女人应当天真一点,男人应当有经验一点!”比如说是后来的胡兰成,比如说是再后来的赖雅。所以说,没有对张志沂的复杂感情,就不会出现许峰仪这个人物,当然也就不会有以后的各种莫名的伤损了自尊的爱情。
 
  许峰仪在小寒二十岁生日以后,真正的思量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他发现他“真的老了,你看,白头发”在双十年华的小寒面前,他认真的考虑着他们的关系,发现他并不快乐,“他说‘我但凡有点人心,我怎么能快乐呢!我眼看着你白耽搁了自己,你牺牲了自己,于我又有什么好处?’他说‘小寒我们不能这样下去了,我……我们得想个办法……’”于是,他想的办法是将小寒过继给她的三舅母。正巧的是,现实生活中的张爱玲也算是过继给了别人的。“我算是过继给另一方的。(《私语》)”从这些片段的话语中虽然并不能看出许峰仪对小寒有多爱,但是却能看出她对她的爱护有多深。他想他们三个人之间总要有一个是快乐的,所以,他想将这个机会留给小寒,于是他选择离开这个家,因为“他不爱我(许太太),他又不能爱你(小寒)”。有很多人在评论这个地方的时候都认为,许峰仪是个无情无义的人,他玩弄了小寒然后再灵魂寻新欢,简直是禽兽行为,可恶至极。但是我却不是很赞同这样的评断言语。
 
  对于这种“恋父情结”,现代的心理治疗之中给出的多个办法之中就有一点,让作为父亲的,尽量的减少出现在女儿面前的机会,尽量的减少父女两人之间接触的时间。许峰仪这样的做法,对许小寒可谓是没有什么不对,他只对不起许太太和段凌卿罢了。
 
  看到这里,我们无疑就看出了张爱玲潜在的对于父亲的的爱和恨交缠不清。
 
  小说之中的小寒,双十的美好年华,却是想一株不断生长的凌霄花,将自己的美丽,死死的攀岩在了许峰仪——她的父亲身上。小寒是爱他的父亲的。弗洛伊德说,这是厄勒克特拉情结,即使通常意味上说的恋父情结。我想当斯尔哥德摩症和厄勒克特拉情结狭路相逢,于是这样的情况正好完全的符合小寒的原型,张爱玲。
 
  张爱玲有理由恨她的父亲,当然她也有理由爱她的父亲。双重的矛盾就像是生活的悖论一样死死地缠绕着她,让她在矛盾之中苦苦挣扎无法解脱。这样的矛盾表现在《心经》里面,就是小说的主角小寒和隐藏作者之间的较量。一方面,小寒固执的,偏执的,热烈的,疯狂的爱着自己的父亲,找不到出路我,发解脱。另一方面,作为作者,她又理智的,清醒的,狠戾的将两人分来,来得突然,没有缓和。
 
  再要提到的就是许小寒和段绫卿。
 
  这两个人就是张爱玲的两位一体。就像是镜子的例外两面,“两人走到一张落地大镜面前照了一照,绫倾看上去凝重些,小寒仿佛是她立在水边,倒映着的影子,处处比她短一点,流动闪烁”或许张在人设里面,就是将她自己分饰两个角色。段绫倾就是现实世界中的她,在压抑的大家庭中受尽了精神上的折磨,有着病态的亲人,“她老人家坏在当着不着的,成天只顾抽两筒烟,世事一搞都不懂,耳朵根子又软,听了我嫂子的挑唆,无缘无故就找岔子跟人怄气!”这不是张志沂的翻版再现又是什么?于是,无论是现实中的张爱玲也好还是传奇中的段绫卿也罢,她们都是期盼着离家出走,远离那种环境,远离亲人的迫害的可怜之人。
 
  而小寒,就是精神世界中的张爱玲。永远的是一个小孩子,不想长大,也不需要长大。她有爱她的父亲,有时刻在身边打理琐事的母亲,她有交好的朋友,也有喜欢着她的男孩子。世界一切都好,只要她不打乱那种岌岌可危的平衡,那么她就是在众人眼中生活在一个和谐美满家庭中的公主。所以小寒的存在是空灵的,就像是书中写到的“这里没有别的,只有天与上海与小寒。”她是处在了天地之间的遗世独立的人,她像是张爱玲一样“有着一种奇异的令人不安的美。”
 
  从中,我们可以大胆的猜测,这也是张爱玲对自己的一个自认为很恰当的定义。她永远将自己分割成两个或者是多个人,然后生活在不同的世界和故事之中,但是所有的角色都和着本体一样,有着一个悲伤的苍凉的结局。这大概就是张的本性。
 
  最后要说的就是许太太和她背后的黄逸梵。
 
  《心经》之中,其实许太太并不是主角,她的出场次数并不多。但是她却在这个是非混乱之中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心经》中的许太太是个存在感极其低的人——无论是在小寒的嘴中,还是在许峰仪的心中,甚至连她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我么,我一向就是不要紧的人,现在也还是不要紧的。”于是可能是自我的放逐,可能是心灰意冷。她就常年的更加的深居简出,更加的漫不经心起来。粗略的看上去,她是尽心尽职地做着许太太和母亲的职务,但是实则不然。她明明早早的就已经觉察出了小寒和峰仪之间的感情暧昧不像是纯碎的父女之情,但是她却不以为然,从不深究,一味的自欺欺人,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她说,“你让我怎么能够相信呢,总拿你当个孩子”。小寒是个不愿意长大的孩子,于是她就顺其自然的认为,对的,小寒就是个孩子而已,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这不是正常的母亲该有的行为,对于不伦的感情置之不理,却是一味的只顾着打理她的花花草草,做着家庭琐事,只是为了最后有一个看上去是和谐的幸福的家庭。
 
  于是我不得不想到是否“她”是在埋怨“她”?
 
  黄逸梵,张爱玲的母亲,是个留样归来的新时代女性,这是她受到人们赞扬的地方,但是是否在张的潜意识之中,是存在一些对这个母亲的埋怨怨念呢?黄逸梵和张志沂的婚后生活并不是很和睦,吵闹和争执似乎成了生活的主要内容,于是受够了的黄逸梵毅然决然地跟随张爱玲的姑姑远走法国进修。那时的张爱玲还是个四岁的孩子,正处於需要母爱的时期。一度的缺乏母爱,张似乎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父亲身上。似乎这段时间就是张的恋父情结埋下了根。弗洛伊德说,3-5岁期间,女孩子会表现出不同程度的恋父烦母的情结,而形成这种情结的客观的环境就是父女的过度亲近,而母女的亲近不足。于是黄逸梵的出走埋下了根,自然也就有了后来的果。
 
  《心经》中的四个人物,刻画细腻,形象生动。《心经》虽然不是张爱玲的作品之中最具代表性的作品,但是却和着《沉香屑:第二炉香》有点姊妹篇的感觉。一篇写的是恋父情结,一篇写的是恨父思想。我们并不知道张爱玲对于张志沂,对黄逸梵,对她自己到底是抱着怎么样的思想态度,但是却可以从中看出一点的蛛丝马迹,她的复杂的感情纠结在文章之中表现得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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