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五元钱 （花开十年圣鹰杯）

　　天蒙蒙亮，他就准时起床了，一手提着那个磨的发亮的帆布提包，用另一个胳膊使劲夹住老的掉牙的破木箱子，匆匆忙忙走出了家门。

　　他头发花白，但身材依旧魁梧，身穿一件旧的发白的军绿色大衣，脚穿一双半旧黑运动鞋，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在那个熟悉的车站，他仿佛已经成了公交车司机眼中的熟人，季节的变迁丝毫阻碍不了这个城市的繁忙。他也如此，几乎没有哪天他赶不上最早那趟班车的时候。

　　总算走到车门前，可把司机急坏了，公交车的门哪里能容得下他和他的木箱、提包同时进来呢？一大清早大伙就被逗得哈哈大笑，他也乐了，索性站到车厢最后面，等着到站最后一个下车。

　　下了车，穿过一个面包店，一所学校，在一个通往居民小区草坪旁的一块空地上，他松了气，放下了他的木箱和提包，这就是他常年的“工作单位”。天刚刚亮，他就正式上岗了。

　　小区门口开始出现了脚步声了，但没有从他这边走来，大概是买早点吧，想想自己连口水没喝的肚子，也怪对不起这壮实的身体了，可不能掏腰包啊，从村子里走出来的人骨头硬朗，生意没开张之前，还是饿着肚子吧。

　　每天早上的太阳仿佛就是他的伴儿，一缕阳光就带来了一个新的世界，尤其是在这寒冷的冬季。他把冻得发紫的手凑到嘴边取取暖。

　　“师傅，钉个鞋跟多钱？”一个穿着羽绒服的中年女人，停下自行车，气喘吁吁地问。

　　“不等，看你要什么样的跟儿啦！”他边说边习惯性地取出了那个钉鞋用的木把斧子，迎接他的第一个顾客，“有最普通的，三元，薄牛筋的四元，厚的就六元。”

　　“不能再便宜些吗？”女人说着往前不停张望，似乎有些着急，“这天儿阴沉沉的,像要下雪啦。”

　　“那，那就让您一元吧！给五元得了”他抬起头目光略显无奈。

　　“行吧，看你也不容易，大冷的天儿，不说了，赶紧钉吧。”女人有些不耐烦。

　　“师傅，钉钉这双鞋，儿子给老头子买的，不舍得磨底儿，你给粘个结实点儿的吧。”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拄着拐杖站在了他的身边，手里提着一个崭新的红色包装袋。

　　他停下手中的活儿，接过老人手中的鞋子，“大娘，这鞋子是刚买的吧？他终于露出了笑容：“您还是先拿回去吧，穿上些时再过来修吧！”

　　“恩？”老人把一只耳朵凑近，一脸疑惑：“儿子买的，真皮的，老头子不舍得穿，粘个底儿。”

　　“大娘，我听明白了，儿子给的，那是应该的，您今天让我给您粘个底儿可以的，可是得把现在的新底儿磨掉一些，才能粘平稳的，要不就不好走路了。与其现磨掉，还不如让大爷穿几天新鲜，等过些日子，底儿磨出来了，我再给您粘吧。”他边做活边一脸认真地说。

　　“这固执的人，让你挣钱你都不挣啊？”旁边一个胖女人半开玩笑着说。

　　“这人实在，都在这里干了多少年了，周围的人都是他的老客户。”路边走来散步的李老头捋着胡须也笑笑说。

　　“咱吃良心饭，做人就得心眼好些，咱不图别的，就图个心舒坦。”他说着，用锤子灵巧地敲打了几下，再拿起鞋子朝后跟仔细地盯了几下，然后随手拿起盖在膝盖上的擦鞋布擦了擦。女人顺手就拎起鞋子，着急着把钱递给他。

　　“等一下，我再修整一下，把后面的再剔平些。”他依然仔细地端详着那个小小的鞋跟，“别着急来，这回上脚试试。”

　　女人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骑着自行车走了。他挣到了今天的第一个五元钱。

　　太阳照常升起来了，周遭又开始了人来人往，路边小摊上的煎饼果子不时散发出诱人的饭香味儿来，只见他用那双长满老茧的手把那五元钱仔细折叠起来，小心翼翼地揣到了棉衣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