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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拾朝花之诱人的稻穗

发布于:2013-07-24 10:55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叔洪

  目前正是金黄的稻穗弯腰鞠躬的时节,金秋十月就在面前。微风吹过万亩稻田,稻穗在风的搅动下相互摩擦,发出淅淅簌簌的声响,是那样的诱人!粮食是金贵的,对人的生存来讲是最金贵的。衣食住行,最重要的是“食”,要不为什么会有“民以食为天”这句话呢!没挨过饿的人不知道粮食的金贵,即便他嘴上说,也只是有名无实,不懂得这其中真实的意义所在。因为现在人们的生活水平普遍提高,浪费现象十分严重,米饭馒头等食品随手而丢,这种不珍惜粮食的现象随处可见,无论是单位(学校)的食堂,还是在餐厅饭店,即便是在个别的家庭中也时常看到被丢弃的食品。对于这些情况的出现,人们不以为耻,反而觉得再平常不过了,反而对那些爱惜粮食的人倒另眼看待,说他们“小惴”、“抠门”,甚至说他们没有品味。殊不知,说这些话的人都不知道挨饿是什么滋味,“只有亲身经历了才会体会得更深!”

  1960年开始,我国便进入了三年自然灾害起的头一年。这一年人们似乎还没有怎么感到这自然灾害的可怕性,原因主要是无论是国家还是集体都还有一点积蓄,应付起来并不是十分困难,所以人们便都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可令人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以后的两年连续出现灾情,而且是全国性的出现灾情的时候,人们才真正看到了这场自然灾害的厉害,但为时已经太晚了。在那个年代,什么是宝贝——粮食。粮食不仅是宝贝,而且是宝中之宝。你想,人的第一需要是生存,而要想生存首先要吃饱肚子,这是人类的第一需要。在人吃不饱,肚中空空,呱呱乱叫的时候,能够充饥的除了粮食还会是什么,所以那几年只要有粮食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吃饱肚子什么都可以丢弃,什么金银珠宝,古董玉器,统统让他见鬼去吧,只要你给我粮食,你要什么拿什么,而且绝对是无条件的。这种现象谁都可以理解,那种挨饿的滋味谁都可以想象得出来。什么叫前心贴后心,不是一顿两顿,咬咬牙可以挺得过去,饿上三天再有能耐的汉子也直不起腰来,抬不起头来,说不出话来。

  时间进入了1961年,灾害继续在我国大地上肆虐。这一年人们的生活比上一年还要艰难。当时我们还都很小,许多事情还在懵懂之中,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害得我们一个月比一个月的口粮少,肚子饿得一个月比一个月要瘪,心里也就一个月比一个月难受。记得那时候在晚上睡觉的时候,父母不让我们把枕头垫在头下,而是要垫在腰下,接近屁股的地方。睡觉是很难受,便偷偷地将枕头从屁股底下拿出来垫在脖子底下,父母发现了便又从我们的脖子底下抻出来,重新给我们垫在屁股底下。我们不知道原因,对父母的这个做法很是不满意,便和父母争执着不愿将枕头垫在屁股底下,父母便没好气地闹我们,有时气极了还打我们。后来哥哥悄悄地告诉我,把枕头垫在屁股底下是为了我们好,因为屁股高了,吃到肚子里的东西便不好往下走,这样就饿得晚了。哥哥的话似乎有道理,可是我们每天把枕头垫在屁股底下睡觉,却还是一天到晚饿得直叫,并没有像哥哥说的那样肚子不再饿了。

  到了1962年春天的时候,我们饿得更厉害了。由于长时间吃不饱,只可用野菜充饥,有些人便开始浮肿,脸圆圆的,胖胖的,就像是一个还没熟的大倭瓜一样,让人看着心里害怕。即便如此,由于家家挖野菜,挖野菜的人比野菜还多,到后来连野菜都难挖了,人们便吃刚出来的野草。七分野草和三分玉米面和在一起贴饽饽吃,每个人都吃得很多,吃饭的时候肚子吃得大大的,可一会儿的功夫便又饿了,饿了也没有吃的,只能忍着。这一年的五六月份的时候,我和铁老头儿鼻澄罐儿三个人在家里闲得慌,便悄悄出了村来到了地里。因为家里吃的东西少,父母严格限制我们的行动,怕我们到处跑饿得快。我们看着地里长得绿油油的豌豆,嘴里一个劲儿地往肚里咽口水,越看那豌豆角越圆,豌豆角越圆对我们的诱惑性也就越大,肚子里咕噜咕噜的声音也就越响。我们三个人饿得实在难受,铁老头儿回头见四处没人,便趴到了豌豆地里,用手剥开豌豆角把生豆粒放到了嘴里。这生豆粒能吃吗,我在暗自问自己。鼻澄罐儿见铁老头儿如此,便也毫不客气地趴在了地里,开始剥豌豆粒吃。我见他俩把鼓鼓的豌豆粒放在嘴里,贪婪地嚼着,在他俩的嘴角处冒出丝丝的绿液,他们还极其舍不得地马上用舌头舔进嘴里,吃得是那么得香甜。我再也经不住诱惑,也俯身趴在豌豆地里,像他们一样剥豌豆粒吃。我将剥出来的几颗豌豆粒放在嘴里嚼着,一股发闹的感觉充斥在我的嘴里,让人觉得有一点淡淡的闹心,可是并不是不可忍受。咕噜咕噜叫的肚子来不及让我有什么反应,便把我拖入了贪婪的境地,使我一发而不能收拾,只可手随心动的快速地剥着豌豆粒,而后又快速地嚼着,再快速地咽到肚子里去。过了一会,可能是吃得多了,肚子开始舒服起来,手上也开始变得有劲儿了,抱豌豆的速度也就快了起来。正当我们钻头不顾腚地玩儿命剥着豌豆粒的时候,就听有人大喝一声“快爬,队长来啦。”我们一听,顾不得一切地起身便跑。跑了好远一段路以后,却并没有发现人来追我们,才停下了脚步。我们回头张望,却并没有看到有什么人。三个人稳了稳神儿,便朝家走。

  时间过去几十年了,我们也不知道当初大喊的人是谁。等我们稍稍长大了以后,分析猜测,恐怕是喊的这个人不愿让我们被队长逮着,可他看到了不管又有点不合适,所以采取了这种把我们吓唬跑的原则。果真如此,我们可得真得好好地谢谢他,因为是他让我们在挨了这么长时间的饿以后,总算是吃到了一点可以充饥的东西!

  不管怎么说,在进入1962年,在我们家乡总算再没有受灾,庄稼长得那叫喜人。地里的水稻绿油油的,人们看着喜上心头,总算盼来了一个有收成的年份了。到了十月份的时候,地里的水稻成熟了,生产队开镰割稻子。但是在我们农村还有自留地,家家都种有水稻。当生产队第一天割稻子的时候,队长特意提前一个小时收工。下了班的人们,一个个都手握镰刀,加快了脚下的步子,直奔自家的自留地而去。他们高高兴兴地割着自家地里的稻子,一个个喜气洋洋。说来奇怪,每家几乎都是一个路数,就好像是相互商量好了似的,人们并没有像以前一样非得等太阳落了山,不等到看不清周围的东西的时候不收工,而是在太阳还没有在西边完全落下的时候便收工回家了。可他们身上都扛着一捆或是两捆的稻子。

  当爸爸和哥哥把稻子扛进院子的时候,我睁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直到妈妈对我说晚上可以吃上干饭(米饭)的时候,我还是用将信将疑的眼神看着她。妈妈见到我那种怀疑的眼神,一把将我搂在怀里“孩子,咱们真的有干饭吃了,以后妈妈再也不会让你挨饿了……”我看着妈妈的脸,见她的眼睛里流出了热泪……

  爸爸妈妈,哥哥姐姐,一家人都在用手从稻子上把稻粒捋下来,我和弟弟则高兴地在他们中来回地穿梭。尽管我们的胡闹在影响他们干活,但家里每个人的脸上都荡漾着笑,没工夫管我们是调皮还是捣蛋。我突然想起了铁老头儿和鼻澄罐儿,想让他们俩也到我家来吃稻米干饭。想到此我便一步三蹦地朝院门跑去。

  来到铁老头儿的家,还没进门便听到院子里热热闹闹的说话声。进了院一看,原来他们一家也在捋稻子,不用说他们家晚上也有稻米干饭吃了,现在就剩下鼻澄罐儿一个人了。这下可就难办了,你说让鼻澄罐儿到谁家去吃饭呢,不管到谁家去吃,肯定有一个不愿意的。

  铁老头儿见我到他家,便一个蹶子尥到了我的跟前,“后晌在我家吃吧——稻米干饭!”他洋洋得意地对我说。“我们家也是稻米干饭——我还想叫你到我们家去吃呢。”铁老头儿听我这么一说,心里似乎有点失落。“鼻澄罐儿……”我和铁老头而不约而同地喊了出来。我俩用双手拍着屁股跑出了铁老头儿的家,直奔鼻澄罐儿的家而去。可是当我们进了他们家院子的时候,便谁也没有再说话——他们一家也在捋稻子!

  这下省事了,我和铁老头都用不着犯愁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妈妈只给我盛了多半碗干饭,我看着碗里雪白雪白,饭粒上直冒油的干饭,真的有点舍不得吃,要知道这可是近三年来第一次看到这么白白的,没有参任何东西的干饭。这种干饭,在以前过年的时候都没有看到过,别说吃了。而如今,就这么真真切切地摆在我的面前,我简直有点不敢相信,心里一个劲儿地犯嘀咕——这是给我吃的吗,这真的是给我吃的吗?

  “快吃吧,还愣嘛神儿。”妈妈见我端着碗不动筷子,便笑着对我说:“头一次吃这净粮的干饭,不能多吃,要不然肚子会受不了的。”我不知道妈妈这句话的意思,但我还是慢慢地吃完了碗里的米饭,虽然肚子还饿,但却不敢再找妈妈要,因为这么长时间了,每个人都明白,那就是吃饭的时候,不管是吃什么,给你多少就吃多少,吃不饱也没用,再要绝对不会给你。

  一家人都吃完饭撂了碗,而我还在那么痴痴地端着碗。“把碗给我。”姐姐从我手里要过碗去。“再忍几天,等你肚子里多少有了点油水以后,你愿意吃多少就吃多少,妈妈再也不管你了。”我抬眼看着妈妈,见她的眼圈是红红的。

  第二天,宝武大嫂子被送进了医院。我不知道得了什么病,只看到人们慌慌张张地抬着她往大道上跑。“你说这是怎么啦,”刘三娘一脸的惋惜。“这三年的饿都搪过来了,怎么还没吃上两顿饱饭就受不了了。”“要说也是。”乔二婶接过刘三娘的话说,“你说这好几年了,肚子里一点油腥都没有,那肠子肚子都给捩的薄得跟纸似的,这猛不叮地吃这么好的东西,能降得住吗!”

  等到下午的时候,去医院的人回来了。去的时候抬着的是病着的宝武大嫂子,回来的时候抬着的是已经咽了气的宝武大嫂子。“没到医院人就不行啦。”送宝武大嫂子去医院的人说,“医院的大夫说是吃得太多,把肠胃都给撑破了。”他叹息了一声,“人家大夫埋怨我们去得太晚了——抬进医院的时候已经断气了。”

  “啧、啧……”刘三娘一个劲儿地咂嘴,她在替宝武大嫂子惋惜……

  现在回想起来这些事,心里还在一个劲儿地泛酸。由此也使我越加明白了,任何事情都有其两面性,不管干什么都不能操之过急,古人的“过犹不及”还是绝对正确的。所以我们千万要克服极端主义,不能放下了这一个极端却又跑到了另一个极端上去,那样会促使我们犯更大的错误!

  二零零八年十月七日

  

责任编辑:池墨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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