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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井

发布于:2013-04-11 11:37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雪泥鸿爪

  久不回家,思绪草长莺飞,越发令心里发紧。其实,自己明白,积淀在心里,让自己挂记的是那口老井。

  那一口老井,是祖上修老宅时偶然发现的。挖宅基时,挖出了一眼泉水。爷爷便说,这是老天有眼,给我们家的。原定的宅基往山坡上抬高了一层梯田的位置,泉水就变成了我们家的水井,至今已使用了四十多个年头。

  老井一边紧靠土坡,其余三边用石头垒砌而成。老井不大,仅半米见方,盛满水也就能装三五担水。我从11、12岁起,就开始给家里挑水吃。每天清晨(准确说应是大多数清晨),我先挑上二、三担水,然后才去上学。不是父母不疼爱我,那时还没实行包产到户,父亲在一矿上做工,母亲一大早要去出工,加之我个子长得快,农村孩子有的是力气,于是挑水的任务责无旁贷地落到了我这个老大的身上。

  老井渗出的水是真正的矿泉水,清冽、甘甜,润心润肺。在我的记忆里,老井从未干涸过。有一年大旱,方圆几十里地的井都干了,唯独老井的水,还不知疲倦地冒着。

  老井对于我家,犹如母亲的乳房对于婴儿,哺育了一茬人的生命。看着老井,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我的父母。

  我家兄弟四人,在那个以工分糊口的年代,父母要养活我们四张小男子汉的嘴,谈何容易!父亲到了一个煤矿当井下工人,挣工分的事就落到了母亲身上,由于我家人口多但劳动力少,每年都是“倒差户”──生产队年终分完粮食,父亲都要拿上几个月的工资去补给生产队。

  其实,父亲过得挺艰难的。父亲目不识丁,只能做些井下的粗活、重活,当然工资也很低。父亲省吃俭用,最大限度地把钱节约下来拿回家哺养我们兄弟几个。在我的记忆里,父亲在矿上几乎没吃过一顿肉,很多时候是就着从家里带去的咸菜吃点“汤泡饭”。父亲很疼爱我们,他每个月回家看一次我们几兄弟,没钱给我们买零食,就给我们买矿上食堂做的馒头,又白又大的那种,拿回家蒸热给我们吃。随着我们年龄的增长,吃量也越来越大,生产队分的那点粮食远远不够吃,父亲就拼命工作,多挣钱买高价粮。有一次加班,父亲因疲劳过度而受伤,右脚小腿骨折了。还有一次,煤井垮方,父亲因救人,把自己埋在了架坑道的圆木下,肋骨被打断了三根,医生让他睡硬木板床都睡了三年。父亲在煤矿上干了近三十年,受了三次伤,有两次差点连命都丢了。父亲为了我们几兄弟,无怨无悔。

  母亲是一个典型的勤劳善良的中国农村妇女。母亲每天一大早就随生产队长的吆喝声出工了。妇女那时被称为“半劳动”,劳动一天的工分只相当于“全劳动”(男同志)的三分之二。母亲为了多挣工分,只要有机会,她总是争着去做安排“全劳动”做的活儿,比如挑粪、抬石头等。遇上计件的活儿,母亲不歇气地干。每到中午,母亲慌忙火急地刨上几口冷饭,又背起背兜割几把青草,去喂她悄悄养的鸡和兔子。母亲有胃病,就是那时饱一顿饿一顿,顾了我们兄弟几个没顾上自己落下的。

  父母目不识丁,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但他们下定决心,要送我们四弟兄读书。他们鼓励我们说,你们能读多远就读多远,父母砸锅卖铁,也要让你们读书。记得在上世纪80年代的一个夏天,我中师毕业读大学,二弟也考上了中师,那时父亲刚在矿井下受了伤,住在医院里。我和二弟商量,我放弃读大学,反正可以参加工作了。这时我们听到病房里传来父母的声音,他们说,让两个孩子都去读书吧,不要误了他们的前途,还是那句老话,像我们这样的“睁光瞎”(文盲)是没出息的。母亲找亲戚朋友借,我和二弟就砍房前屋后的竹子卖(那时刚开始实行包产到户,政策已放开了许多),东拼西凑,勉强凑够了学费。

  ……

  小时候我有一愿望,就是在老井边上栽一棵无花果树,想象着枝繁叶茂的无花果树把老井遮盖住,也让这饱经风霜的老井免于日晒雨淋,也为老井再增添一份诗意。但苦于无处寻无花果苗,也就作罢。倒是把老井旁的一棵枣树,侍候得郁郁葱葱。

  如今回家,老井依然。只是老井旁多了一眼新井,是一眼比老井更大的新井,幺弟在新井上装上了一台抽水机,直接把水抽到家里的水缸里去。

  我良久注视着老井。老井的井沿上长满了一层薄薄的青苔,井壁由一些不知名的小草覆盖着,显得那样生机盎然。老井从时间隧道中穿梭过来,浑身刻满了岁月的沧桑。但它依然静静地躺在那里,任人去欣赏,任人去遐想;依然沽沽沽地冒着泉水,让人去享用,或让人遗弃;依然牢记“上善若水”的祖训,春夏秋冬,寒来暑往,发着自己的热,做着它应该做的事,任由人去评说。──老井已然如我的父母。

  老井,是生命的延续。

  

责任编辑:墨客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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