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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蔻不负盛夏(彥文杯)

发布于:2025-02-01 12:02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夏日流萤
  豆蔻之年,常与伙伴们夏晓听蝉鸣,秋夜卧渔舟。父亲的突然离世,我不得不结束这段悠然自得的时光,母亲变得焦躁不安,而我也越来越沉默。
 
  那年夏天,舅舅在村里开了一家凉席作坊,大量招收工人。母亲让我和弟弟去舅舅家做学徒工,赚取学费。带着满腹的牢骚和愤怨,我和弟弟登上机帆船一路顺流而下来到舅舅家。
 
  那是个依山傍水的村子,满脸怨气的我看不到青山绿水,只觉得它泥泞不堪,就如我的心一片苍凉。一进村口,妇女、孩子们就涌了上来,家长里短地问着。我闭口不答,板起一张借米还糠的脸,他们立马败阵而去。尽管有着外婆外公送来的缕缕凉风、清甜的西瓜,我还是不愿意,心里肿胀酸涩,恨命运坎坷,恨不得一觉醒来,已回到书桌前悠闲地捧着一本诗集,望着窗外雨中的石榴低吟:微雨过,小荷翻。榴花开欲燃。玉盆纤手弄清泉。琼珠碎却圆。
 
  舅舅、舅妈在作坊和田间来回穿梭,顾不上细细招呼我们。我和表姐手忙脚乱地升起向晚的炊烟,满院子地追赶着不知归家的鸡鸭鹅,再抬着猪食到猪圈,一笊篱一笊篱地舀到食槽,任凭猪娘和猪崽子们闹哄哄地拱食。
 
  晨光熹微,雄鸡三叫,我和表姐便在舅妈的催促声中提着两桶衣裳来到小河边,学着邻居阿婶们的样子,棒槌扬起、落下,怦然有声,声声穿过河潭,将静谧的早晨敲个七零八碎。直到河面轻纱般的薄雾被初阳蒸融了,我们才提起桶回到院子晾晒衣裳。
 
  这时,舅妈已把早饭煮好,我和弟弟匆匆吃完早饭就来到作坊跟着村里的师傅们开始一天的学徒。刚开始,他去挑选完好的竹粒子,我负责用胶线把竹粒子串起来。从未拿过针线的我极其笨拙,不是扎手,就是拉线的过程中把胶线拧成一团麻花。弟弟挑选完竹粒子还得和我一起解麻花,好动的他常常被迫噙泪干活,手掌心被胶线勒得又红又肿。碰到胶线快用完时,就是我的工作,得用火机烤一会线尾与另一条胶线头熔在一起,常常被烫得肿起一个个小水泡。一天下来,一双手经历了针扎、火烤、勒的“酷刑”也才完成半床凉席。而师傅们早已卷起两床完工的凉席到舅舅那记录领工钱,哼着小曲走出作坊。看得我和弟弟无比眼热又心酸。
 
  为了尽快掌握方法,领到工钱,吃完晚饭后,我们常央求表姐给我们进行技术指导。作坊离舅舅家有一段路程,我们小心翼翼地跟在表姐身后,沿着一个荷塘左拐,还要途经一片小竹林。三人打着电筒,映着星辉,耳边青蛙聒噪、蝉鸣声此起彼伏,时不时还传来竹叶窸窸窣窣的声响,有如野兽哀吟。我怎么都品不出“竹色溪下绿,荷花镜里香”的美景,眼前除了婆娑的竹影,还有未知的恐惧。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竹林来到作坊,在豆粒大的油灯下一遍遍练习穿针走线,掌握拉线的力度避免又是一团麻花。好在表姐这个小师傅尽心尽责,倾囊所授,我们终于掌握了要领,集三人之力完成了一幅杰作,并在本子上记下名字,弟弟兴奋得直打滚。回去的途中,我似乎不再害怕了,或许是习惯了,亦或许完成一幅杰作心里积蓄了一些力量。
 
  回到舅舅家,只要不下雨,院子里满是乘凉的人。外婆拉着我和弟弟坐在她身边,一边用蒲扇帮我们拍蚊子,一边与外公拌嘴,重复着几十年来都吵不赢的话题。男人们聚在一块讨论如何在圩日将凉席运到县城卖个好价钱,女人们则商量着如何在农忙时节做到收割、种二稻、串凉席一样不落下,表姐、表弟们时不时插上一两句话,而我静静地坐一旁望着深邃的天幕,思绪万千。苍穹之下,自己是那么渺小,那点愁思哀怨于蜉蝣天地间只是沧海一粟,什么才是重要的,我迷茫了。
 
  通常这时,舅妈会拿出下午从地里挖来的凉薯分给众人,大家边吃边聊。我皱着眉头吃下去,一向认为寡淡的凉薯,竟也吃出了雪糕的香甜。原来不是凉薯无味,是我不会品味。世间万物自有它存在的缘法,佛曰:诸行无常。众生皆苦,唯有看开、放下、朝前。
 
  暑假快结束时,我和弟弟带着两百多工钱离开了舅舅家开启我的求学之路。那个夏天,那个村庄……常常萦绕梦里,豆蔻之年,不负盛夏。
 
 
责任编辑:胡玲玲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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