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奶奶家

　　去奶奶家我们家属于生产队里的第一组。之所以为第一，我估计着这里是我们村最先有人居住的地方。我奶奶家在我家的南边。去她家，我要通过前面的远房大伯家，还要走过他家前面那块种着蔬菜的自留地，一片树林。

 

　　走到菜园地这边，我就感觉离家很远了，回头已经看不到我家那个茅屋。靠路边是一排高大的杨树，初春时候它们会长出毛虫一样的穗，落得满地都是。捡几个，很柔软，放到嘴角，扮演老爷爷的八字胡。杨树下面靠近篱笆的边上，有一排有我觉得很罕见的黄花菜。那是我那个在城里工作的大爷种的。春天它们总是第一个长出绿色的叶片。那时候我总觉得它们不属于这里，因为我从来没有在其他地方见过，也从来没见过这些黄花菜开花。又听大人说黄花菜可吃的部分是花，不是它的叶子。让我很迷惑，种这种不能吃又不开花东西到底为什么？

 

　　再往前面走就没有人家了，是一块空地，上面有很多高大的树木。枫杨树靠路边上，它的果实一串串的，春天也是很早就挂出来。种子是圆的，排成两排面对面紧紧贴合，围绕在中间的茎梗上。种子背上有一对薄薄叶片，像是翅膀，又像是兔子竖起的双耳。我们会摘下几串，一个一个掰下种子，相互扔，嬉戏。几十年过去，我仍然记得，掰掉它耳朵后所发出的那股清香味道。

 

　　不过这种树现在的老家已经绝迹了。一棵树，每年都有成千上万串种子，就是这样也未能保住它们灭绝的命运。真是遗憾。走过枫杨树，后面有些泡桐和臭椿。臭椿会分泌一种很臭的树脂，比桃子树上的更白些。它好像永远粘粘不会干，也不会像桃胶那样Q弹可以拿在手里捏着玩。不小心碰到，它会粘在手上不好清理，而且臭不可闻，我们很是怕它。但是树上生活有一种大肚子的臭蛾子，我们非常喜欢去打扰它们，把它们从树上赶跑。

 

　　它们个头比灰绿色的知了还小，也有一对翅膀，有点灰带点红，不透明，还有黑色的斑点，下面的小翅膀是红黑相间，很是艳丽。这些家伙肚子很大，鼓鼓囊囊，还有环纹，纹色白红相间，也是很醒目。我觉得它们是吃那个臭椿粘液的，所以不敢用手去抓。它们会飞，可是太胖，翅膀又短，所以它们也飞不远，不过它们后退很有力量。用小棍子捣他们的时候，他们会蹦的老高而且带有咔的起跳声音。我非常喜欢让它起跳，听它咔咔的起跳声，看他们啪嗒翅膀飞那么点距离，又逃不脱我的视线，我好有一种掌控感。

 

　　或许他们太懒，又肥，所以有时候都懒得飞，只是爬了几步避开我们的棍子，看着他两只黑点似的眼睛，我觉得他们和知了比就是一个傻子，脑袋里没有任何东西。

 

　　当我路过这些臭椿的时候，必然不会让他们留在我可以触及到的树杆上。如果弟弟也在的话，他还要和我抢。它们停在树杆上与众不同，会一个接一个屁股朝上排列。我从未见到过知了那样做，真是搞不懂它们在想什么。

 

　　对比知了，他们真的太傻太好欺负了。知了很狡猾，它们会停在更高的树干上。即使你有长长的竹杆，当我蹑手蹑脚到树下寻找它的时候，它就停止唱歌了，我怀疑他的耳朵比我们的更灵敏，可是我抓住他们的时候却找不到它们耳朵在哪里。我们会把它的响锣戳破，看看能不能破坏它吵闹的声音。

 

　　知了很少趴在臭椿树上，估计他们也嫌弃臭椿的树汁难吃。臭椿树的边上就是我奶奶邻居家的茅房，我认为臭椿之所以臭，都是因为它们太靠近茅房的缘故。这个茅房有个很大的粪坑，圆圆的像个池塘，深不可测的样子，实在吓人。每次路过的时候都要远点，也会想，要是我掉下去就惨了。

 

　　夏天的时候我还看到过里面有个满身通红的小龙虾，趴在粪池边上歇脚。如果是在沟里，我会毫不犹豫的用鱼叉叉它，可惜在这肮脏的粪坑了。我也会想，要是这个虾被人抓去吃了就太恶心了。

 

　　前面一排土房子就是我奶奶和她的邻居们的家。在我们这里门朝西的人家是很少见的，只有这排人家，其他人的房子大多坐北朝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