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太阳

　　立秋后的天气，多云又潮热，太阳躲在云层里想睡个懒觉，忽明忽暗的花太阳让这个早晨有点无精打彩，时有时无的阳光萎靡不振零零散散斜落在早点摊上。

 

　　光影移动中，清清亮亮的案板，鲜亮精致的家常菜碟，正旺的炉膛，擦得蹭亮的不锈钢蒸糕壶让人眼前一亮，精神一振。壶口热气蒸腾中，是高个子中年女主人一张汗嘟嘟黑里透红中带着星星点点小雀斑的脸。

 

　　“怎么不支开摭阳大伞？”站在忽明忽暗的阳光下，望着摊前拥堵的人群，我老朋友似地提醒。“天气预报说今早多云，没有太阳，就没支伞。刚出摊就上人，缕缕大趟，没停过。没想到，现在还出花太阳了！等把这波上班上学潮忙完，我再支起大伞！”

 

　　一刻未停，摊主人有序不紊细致入微地忙碌着，终于轮到我这个老顾客了。“快说，怎么卷！还是照旧吗？”我点点头，还未应声，她便娴熟地制作起来。四块热呼呼刚出蒸壶软糯香甜的白糕利索地被平铺在雪白的棉纱布上，咸辣鲜香的新炒小菜每样来点，已扒壳的卤蛋一剖为二，最后放根黄亮亮嘎嘎脆的油条，起卷。

 

　　手忙脚不闲，她边忙着手中的活，边用脚小心地驱赶着身边几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

 

　　“奇怪，这几只小麻雀怎不怕人？”我边吃着卷糕边疑惑着。

 

　　“这有什么奇怪的！”她快人快语，“这几只小麻雀啊，陪着我早起练摊呢，天一亮就飞来了，我淘米筛下的碎米粒，卷糕布上的碎糕渣，案板上的剩饭肉渣都给它们留着，每天围绕着我叽叽喳喳，倒也热闹，不寂寞。疫情那会儿，没出摊，它们竟也消失无影无踪，我倒很想念它们了，直到我继续出摊一星期后，它们才又慢慢地找回来，老熟人般每天准点出现。”

 

　　天上的花太阳似乎越来越大，阳光变得更强烈，这波上班上学潮在慢慢涌过，不再拥堵，摊前变得稀稀拉拉。我又老朋友似提议，“蒸糕炉边太热，不要中暑了！趁人少，停一下活，赶快支伞，花太阳出来了！”她抬头望了望天空，又望了望眼前的三两顾客，甩甩头，用胳膊使劲擦了擦额头摭住视线的几缕湿漉漉的留海，露出汗水浸透的红通通的脸，鼻梁上那些星星点点的雀斑在花太阳下变得更明显了。

 

　　她迟疑一下，“算了，一次性手套摘下，再洗手，再戴上，又要耽误几分钟，这几年轻人，都赶着上班打卡，忙完这阵再支伞吧，晒晒太阳，补钙！健康！”

 

　　“我帮你把大伞支起来吧！”卷糕好吃，我几大口已吃完，忙自告奋勇来帮忙。

 

　　“哈哈，你这小身板，这点小饭量，支不动这大伞的。没事，一会儿没了顾客，我就支起伞。快，你抓紧上班吧，不早了！”又是一阵快人快语。

 

　　爱莫能助，勤快干练的摊主人还没瞧上我的能力。在她豪爽幽默的打趣声中，我也哈哈笑起来，惊飞了身边的一群小麻雀，纷纷雀跃着摊前摊后，天上的花太阳似乎也在云中开心地抖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