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除

 

 

　　郑凤杰是个包工头，带着村上一群人出去在工地盖房子，手下有大工、小工、电工，大工负责砌砖、垒墙，小工负责给大工打下手，递砖、提水泥等打杂的活。

 

　　郑凤杰负责承包工程，大家跟着他干活，干完活，从他这里拿工资。

 

　　手下这么多人跟着自己吃饭，他要跟上面搞好关系，拍好老板的马屁，等到干完活，想拿到工程款，在老板面前又要像个孙子一样忙前跑后，极尽谄媚之能事，没办法，世道就是这样。

 

　　等到拿到了工程款，在他的兄弟面前他一下子变成了大爷，他的这帮兄弟们的辛苦费可都是攥在他的手里呢！偏偏那不长眼的朱富学没摆正自己的位置，喝了点小酒敢顶撞郑凤杰，被郑凤杰一顿训，朱富学被训到最后已无还手之力，知道自己的工钱一分钟还揣在人家的口袋里，那就还不是自己的。

 

　　看到朱富学被训，给他打下手的小工杨海格在一旁窃笑，朱富学气儿没处撒正好撒在杨海格身上：“你他娘的笑啥？”长相瘦小、猥琐的杨海格知道弄不过朱富学，很尴尬地不吭声了，朱富学正在气头上，上去一脚把杨海格揣倒在地上。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杨海格顺手拿起一把铁锹扔过去，铁锹柄打在朱富学腿上，朱富学不肯善罢甘休，抄起铁锹满院子追着杨海格。这情景恰好被老板看到了，他不喜欢闹事的人给他干活，要郑凤杰把事情解决好，全开除了。

 

　　不敢得罪老板，但是，全开除了，谁给自己卖命？开除谁呢？那肯定是杨海格。杨海格没处说理去：“我就笑了一下，他先上来打的我！”但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临走之前，杨海格还被那帮没同过甘但共过苦的工友加同乡一顿嘲笑。

 

　　“这群狗东西一点良心都没有！”他拎着行李卷往外走，把脚底下的一块小砖块往一只蜷缩在墙角的猫踢去，那只猫被砖块击中，发出一声哀嚎，然后，箭一样窜出去，跑了好远，还回过来身来，盯着杨海格看，那眼神中含着火一样的怒气。

 

　　门卫老张人很好，从未看不起任何人，对谁都客客气气的，甚至有着悲天悯人的胸怀。杨海格准备跟他打声招呼再走。

 

　　看见杨海格，老张把他往屋子里让。杨海格心中怒气未消，老张笑容满面地听他发泄，之后，老张才说话：“你这准备去哪里落脚？”只顾着生气和愤愤不平，他还没来得及想这个。

 

　　上哪里落脚呢？

 

　　见杨海格不吭声，老张说：“我有个亲戚，开厂子的，我介绍你过去吧！”老张用传达室的电话给亲戚说明了情况，放下电话，老张给了杨海格一个地址，让他去报到。

 

　　自那以后，杨海格成了工厂的工人，身材虽瘦小，但是肯吃苦，更重要的是对老板忠心耿耿，老板曾私下里跟人吹牛：“杨海格比我养的那条狗对我还忠心！”

 

　　老张在菜市场再次见到杨海格的时候，已是一年以后了。这个时候的杨海格西装革履，胳膊弯里夹着一个黑色皮包，好像是发达了。见了老张，杨海格都没准备搭理，还是老张先打的招呼。杨海格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拍了拍老张的肩膀：“你还在那个破传达室？”老张还没来得及接话，杨海格又说：“那帮没良心的龟孙子还是那样吗？”他当然说的是曾经对自己下狠手的工友与同乡们。

 

　　还没等老张回答，杨海格接了一个电话，头一扭就走了。看着远去的背影，老张摇摇头，说了一句话：“人，都是这个熊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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