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虫飞过的地方

　　和同事刘勇出去购物返回的路上已是黄昏，中午热烈的温度已消散，忽而吹来一阵凉风，让人精神一振。突然，一点荧光闪过，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萤火虫。看到萤火虫有种久违的感觉。每当看到萤火虫，就觉得到了栽白菜的时候了。说到栽白菜，已是四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天高云淡，秋风送爽。小白菜种子是在自留地里的玉米棒子快成熟的时候种的，而大地里的玉米因种的晚还要等一段时间才能成熟。等到小白菜长到扎把高，自留地里的玉米也就成熟了。而这时，萤火虫就悄无声息地出现了。小时候，我很好奇，它怎么还能发出荧光呢？哪是它的家呢？它会飞到哪里去呢？什么时候人也能够自由地飞翔？夜里总带着这些疑问进入梦乡，而梦里的我有时会从一个地方飞到另一个地方，还会在梦里诧异自己为何会飞起来。而萤火虫开始出现的时候，就是开始栽小白菜的时候。这已是我的成见。

 

　　于是整个村的大人、小孩齐上阵，掀起了入秋来的第一次秋忙小高潮：先掰下玉米棒子装进布口袋，再割下玉米秸秆，刨出玉米根，薅草，平地，上粪，刨地松土。用铁锄头刨地松土时，会有很粗大的蚯蚓被刨出，让人看了很不舒服的感觉，怪瘆人，虽然我知道它是益虫，能帮助农民伯伯松土。刚刨过的土壤踩上去，松软松软的，如同踩在厚厚的雪上。然后调沟起垄。如若遇到旱天，就先把地浇一遍透水，过几天再刨地松土。这时，就在垄上刨坑移栽小白菜。一般小白菜就在附近种下的，仅两三个平方大，临近地里的大葱、扁豆正在疯长，空气中飘散着让小孩害怕的辣味。于是就用一个小剜刀剜下一棵棵小白菜，小心轻放放到篮子里，剜小白菜的时候尽量带着老娘土，这样更容易成活。把篮子跨到刨好坑的地边散苗，一个坑一棵苗，开始一棵棵栽下。谁家苗不够用了，就到邻家借点移栽。在几天的忙碌中，人们交流着栽种的经验，也谈论着生活的鸡毛蒜皮，小孩叫，大人笑，欢声笑语荡漾在村边。天上，白云朵朵，一片碧蓝。纵目远眺，北面的群山层峦叠陈，山在淡泊与宁静中蕴含着深深期冀。

 

　　等栽完，就浇一遍透水。清澈冰凉的井水滋润着小白菜，蔫了叶的小白菜叶子都直立起来了，精神多了，这样小白菜就成活了。从而整个栽白菜的工序就完成了。晚霞已退去最后一丝色彩，萤火虫就不知不觉飞出来了，这儿一只，那儿一只，好似赴一场灯火的盛宴。一闪一闪的。我撵着一只追过去，跑到东又跑到西，双手一捧，捧了好几次，费了好大劲才捉住一只，小心地把它放进一个葱叶里。这时，天已黑下来，蛐蛐的鸣叫声响起来，村子里的炊烟也飘进鼻孔，有种亲近的感觉。父亲让爷爷先回家去，他卸下二人拧，推着回家去。我跟在后面。带着美好的幻想回家，自豪地展示给弟妹看，弟弟羡慕地看着，他好像也进入了童话的世界里。

 

　　母亲也早已回家，忙着做饭。一盘小白菜炖豆腐，一盘花生米，一盘豆腐皮。小白菜炖豆腐里的小白菜是移栽后剩下的，很鲜美，很适合爷爷的牙口。他们那一代人没有条件刷牙保护牙齿，都很早就损坏了牙齿。给爷爷倒满一茶碗白酒，一家人落座。酒至入酣，爷爷讲述着过去的一些苦日子……

 

　　几天后，下午的太阳接近树梢高，就要再去浇一遍水。这时的小白菜苗很脆弱。父亲推着二人拧，早早安装好了。爷爷和父亲就又开始浇地。小时候的我总是慢别人半拍。我拧轱辘配合不好父亲的动作，干脆他就不让我拧了。我只得去看沟子，提防着水乱流，或水沟半路开泄，闹得我总是紧张兮兮的。而别人看我时的眼光总有点怪怪的。打出来的水很清凉。爷爷叮嘱我，不要用水洗脚。东边穆河的水流过，地里的井水离地面很近，不会很费劲。见井上有人安不上了大架，临近的地邻也来沾点光。他们出一个人替下爷爷，和父亲合伙拧轱辘，就顺便把自己的白菜地浇了。爷爷就坐在地边，笑眯眯地吸着烟，静静地注视着面前的玉米地。一阵风刮过，大地里的玉米叶子沙沙响起，丰收的气息弥漫了整个大地，又是一个丰收年。天黑下来，萤火虫又出现了，又带给我那些疑问和幻想，又侵入了梦乡。

 

　　那时，在靠近村庄的周边每家按人口分了二、三分自留地，方便村民种菜。和爷爷分家后，原先的自留地并没有分开，还是合伙种菜。爷爷种了辣椒、茄子，豆角，还种过大蒜。刨大蒜，刨一下好几棵，让人很有一种成就感。

 

　　时光荏苒，经年回首，常常沉醉于这样一幅乡情醇厚、质朴的画面，伴着浓浓的乡音和家乡泥土的气息，让我感动至深，一瞬间的悸动而心微颤。只是，人不能再回到从前的场景里去去经历，去感受。

 

　　后来得知，萤火虫只喜欢植被茂盛、水质干净、空气清新的自然环境。我这才恍然大悟，老家的村子处于穆河的臂弯里，村子四围被树林包围，村北七八里远处是泰山西麓的群山。多好的一个所在。那时水库里常年有水，滋润着周围的土地，还出现了很多泉眼，穆河的水流不尽，有鱼，有虾，有蟹，有河螺。是啊，青山绿水才是金山银山。只可惜因为地下挖煤而桑田沧海，老村不见了，水库常年没水，穆河不见了。而自然环境的过度开发，造成萤火虫栖息地完全消失；农药、除草剂过度使用，造成种群大量减少。很少见到萤火虫，让人遗憾。而心中总有一片绿荫繁盛的树林，一条鱼翔浅底的小河，一处野草青青的田埂，那儿萤火虫在快乐地飞舞……还好，家乡的生态正不断恢复。

 

　　如今来到淄川区岭子镇已接近十五年。这些年萤火虫多了起来。这里大力搞新农村创建，搞绿化，搞生态新农村。前年这里开始建设省级美丽乡村，总投资7000万元的宋家村美丽乡村建设项目，2019年10月22日，宋家村被授予“山东省森林村居”称号。

 

　　走进村子，呈现出竹林人家，杏花人家，玉兰大道，海棠大道等让人羡慕的景观。公园在村里，村在公园里。是的，居住在这样的环境里，你难道不满意吗？我想，你还质疑农村的出路在哪吗？搞好环境，恢复原有的青山绿水，让萤火虫重新飞舞在我们的周围。

 

　　“看！老尹，树林里有好几只萤火虫！”刘勇指着杨树林里飞着的萤火虫急速地说。

 

　　“看，看那儿！那儿也有好几只！”我指着路边的花丛激动地说。

 

　　“好多啊！”

 

　　“真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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