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那些故事，教我成长

　　我的奶奶，不矫情，不做作，不奢求，不埋怨。还有她棒棒的那些故事——每一个都在教我成长。

 

　　奶奶喜欢讲故事，爷爷去世的早，她便讲给我听。记忆中竹制的小板凳，旧时老房子青瓦片下的屋檐，月光明透，萤火虫纷飞。奶奶给我讲了第一个故事，她抬头望着月亮，眼神像是从浩瀚的宇宙中找到了答案，构思了一会儿，她满怀笑容地讲到——从前有个东家，家里住着个长工。东家对长工很好，长工也勤恳老实，有一天呢东家要出远门，东家的床头放了个箱子。临走前东家嘱咐长工一定要保管好这个箱子，不要被偷了，但也没说箱子里面什么东西。长工无比好奇，东家从来没有这么神秘兮兮的时候，一定是箱子里面有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待东家走后，长工果然在他的房间发现了那个箱子，只可惜啊锁上了。长工拎了拎箱子，很重估摸着里面至少有黄金百两，“要是黄金多好啊，可以给病危的老母亲买药了，再伪造个家中被盗不就完美了吗？”他捋了捋胡须，美滋滋地笑着，准备对箱子下手。说这句话时奶奶也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模仿着长工的样子笑了起来，奶奶像小孩子一样卖弄的样子逗得我笑得合不拢嘴。就在长工拿了铁锤准备砸下去那一刻，说到这时刹那间奶奶的所有动作戛然而止，神情严肃起来，声音也大了很多。他猛然间想起东家平时待他也不薄，逢年过节的还给自已的老母亲杀猪宰养当营养品。打那以后便断了不好的念想，东家回来后看到箱子毫发未损，便赏银百两，对长工更是器重。

 

　　“你猜猜箱子里面的是什么？”奶奶俏皮地说。“奶奶，应该不是金子吧。”我想了想。“真聪明，”奶奶摸着我的额头，意味深长地说，“其实呀，就是一堆大石头，考验长工的呢，所以要记住无论在哪都要诚实守信，不要奢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哦。”……

 

　　一只萤火虫飞过来，星星依旧眨着眼睛，模糊的道理，像极了彼时躲在云朵后面朦朦胧胧的月，连同奶奶的音容笑貌一起在我小小的心头留下烙印。再到后来念书了，爸爸妈妈为了生计不得不外出打工，奶奶便独自一个人撑起了我的天空。从早上天灰蒙蒙之际就开始日常的劳作：忙完农活做早饭，送我上学，割药材去卖贴补家用，回来又得接我放学，做饭。在奔波和劳累中度日，却依旧每天乐呵呵地跟我讲各种各样的故事。随着时间的推移，奶奶的故事就像她脸上的皱纹和额上的白发累积得越来越多，有教我要懂得分享的，有教我勇气的，有在我难过悲伤时逗我开心的，有在我做错时教我敢于认错的，有教我脚踏实地的……而我也在慢慢得长大。

 

　　突然有一天，我好奇地问奶奶，“你怎么会讲这么多故事呀，你念过书吗？”奶奶便开始跟我讲她小时候的故事，奶奶说她小时候生活的地方是个沦陷区，她有一个弟弟，住的地方离一个机场很近，机场也被外国人接管了，机场外面有个大大的铁门，铁门下有个长长的窟窿小孩子钻得进去。她说小时最开心的事就是带着弟弟去里面玩，门锁了就钻进去。里面有个高个子大鼻子穿军装的大叔叔很喜欢他们，去了就有糖吃。讲到这里奶奶还笑着模仿老外摸着她鼻子讲的英文。“那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边来呢？”奶奶眼睛里闪烁着泪花，后来战乱，我妈带着我弟弟去了台湾把我过济给了养母，养母对我不好，我就一个人来这边了。奶奶平静地讲完了并没有埋怨，更没有泪流满面。“奶奶，你妈怎么这么坏，怎么不带上你一起走呀？”反倒是我忍不住替奶奶打抱不平。“刚开始特别恨，长大了就不恨了，我很小就没爸爸了，我妈在那种情况下只能带一个人走，走的时候她也是哭着上飞机的。”奶奶的眼眶红润了。奶奶说弟弟后来回国当了海军，也回来找过她，只不过跟了爷爷之后就没怎么回去了，娘家人也不知道她的下落。那一刻，我仿佛明白成长是坚强的爱与包容，我们回避不了那些无力改变的物是人非，唯有强大起来——始终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再到后来，我去外地求学，不再需要奶奶的故事。奶奶也失明了，执拗不接受医治。奶奶说都一把老骨头了，娃还要念书呢？放心我会好好活着，还要看我孙子给我抱漂亮媳妇回来呢。我说奶奶你不恐惧黑暗吗，奶奶说怕了就想想你，我的好孙子，等你学成归来，我还有好多故事要跟你讲呢。可她度日如年煎熬的等待终究如她的故事一样再美好也抵不过岁月的摧残。瞒了一冬天的宁静与寒冷在我得知噩耗的那一刻瞬间爆发了，我刚从压抑的考场走出来，妈说奶奶非得瞒着你说你就要考试了，也没什么大事，死不了，可是没想到今天晚上就……最怕的也最不想相信的可是还是发生了。时间和空间总是无情的概念，你不知道的生死两茫茫或许早已经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就像我和奶奶的最后一别，我没有想到竟是入殡前瘦骨如柴的，安静的，无怨的尸体，而她安静的死亡就像她安静的故事一样教我也要安静地走下去。成长的记忆是一根无形的线串联起了奶奶的那些故事，而那些故事无时不刻的在教我成长，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