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香火

　　涡沱河边有一个村子叫张庄。庄的西头住着一户人家叫张彩。张彩是个30多岁的汉子。上有一个老父亲50有余。老婆小他三岁，是个十分俊气的女人。结婚十余年身边没有一男半女。一家人为这事整天焦急万分。最急的当数老父亲张花。想想自己辛辛苦苦把儿子拉扯大。结了婚成了家，指望他传宗接代。竟然一个孩子也不生。难道张家的香火就断送在儿子手里不成？一想到这，就不由老泪纵横……

　　这话说起来就长了。张家祖辈都是木匠。还有几亩薄地，日子过的并不是很富裕。家里子孙都是单传，从张彩老爷爷的爷爷那辈就是这样传承下来的。多了没有。少了也是一个。就是使劲生，不是怀不上就是怀上也是生个妞。等到张彩爹落地时，爷爷就给他爹起名叫小花。意思是，将来长大了，一男一女的花差着生。小花长到17岁，爷爷就给他成了亲，。早早的成亲好早早的生啊，爷爷对小花寄托了莫大的希望。媳妇过门的第二天，爷爷就语重心长地给小花说：小花啊，咱张家就看你的了，用用劲生个带巴的！小花还真听话，婚后第二年就生了张彩。这一下可把爷爷高兴坏了。整天乐的合不上嘴。逢人就讲：俺小花真行，我还要再抱个孙子！还没等张彩长到1岁。他爷就等不急了，说：小花啊，彩儿也不小了，爹还想再抱个孙子。你就不能再生个带巴的，让爹高兴高兴！好，爹，你就等着抱小孙孙吧！小花信心十足地说。谁知第二胎生了个女孩，爷爷虽说有些失望，心里却想：你给儿子起名就叫小花。花差着生个女孩也不错啊，下一个就是男孩了。于是张彩有了个妹妹。20岁上就远嫁东北走了。很少回来。过了一年爷爷又说了：小花啊，咱张家祖辈单传，你就不能花差着再生个男孩！小花笑了：爹，俺能生一群让你看看！哈哈！小祖宗，你当我养猪啊，一群群的！小花领了父亲的宗旨，也不说啥，就暗地里使劲，到了收麦子时，张彩他娘真怀上了。第二年一开春孩子哇哇落地了。接生婆告诉他爷说：是个扎辫的。爷爷听了也不说啥，这第二个妹妹长到18就嫁到村西10里的小朱庄一个铁匠家。

　　后来爷爷还让他爹生，生了几年到老了索性别说男孩，就是女孩也不生了。这一辈他爹就这样一男两女的传了下来。

　　张彩是家里独苗，创造奇迹，打破单传的重任自然就落到了张彩身上。所以爹娘从小就把他惯的很。到六岁上，送他到临村一个初小上学。家里指望他有出息了，不在跟爹身边种地做木匠。谁知这孩子笨，1、2、3、4、5数到50就数不上去了。先生越说他，他越紧张。只会张嘴哭。哭过了再数，还是数不到50个数。当天教的字，第二天上课就忘。东、西、南、北分不清。让他向东走。他偏要往西去，引的学生满堂的笑。让他写个“大”字，他写成“天”先生急，张彩哭。，学了半年也没啥进展，张彩死活也不去学校了。学校和家里商量就把他退了回来。

　　他爹看着张彩，心想：这孩子不是学习的料，那就跟我还学木匠吧。于是，爹走街串巷做活就带着他，期望把手艺传给他。这孩子也怪了，识字不行，做活倒是灵便。做木匠活要有很多工具，爹先告诉他各类工具的名字和用途。说一遍他就能记住。他爹有活了让他拿个锯他就能乖乖的拿来。拿斧子，他在许多工具里就能挑出斧子。爹锯木板他就在一旁看，帮着搬。他跟爹慢慢学会了一些活。13岁上一些小活能帮着爹干了。他爹满心的欢喜。18岁就能独立干活了。而且手艺一天长是一天。东家看好他做的活。就点名要他做。他爹一看这事，说：这不是徒弟吃师傅吗？他和儿子只好分开干。他向东走，就让儿子向西走。他向南串庄，就让儿子向北串村。总之，爷儿俩分开营生。说也怪，儿子的活总比爹多。遇到活在外面一干就是十天半月回不了家。东家管吃管住，到末了，不是给钱就是给粮食。年底一算账，儿子的收获总是大大超过老子。当爹的也高兴。看着儿子一天天成长起来，心里乐滋滋的。

　　张彩19岁那年去村北十里的大王庄做活。东家两个闺女，大女儿19，小女儿17，生的一个比一个漂亮。张彩是个老实人，又不爱说话，不论到谁家，都是一个劲闷着头干活。从不扯闲话。那活做的又精致又时尚。加上小伙长的又俊气，规规矩矩，从不找麻烦。所以，到谁家干活谁都喜欢。谁知这个东家的二妞悄悄爱上了他。三天两头的往木匠房里跑，问这，问那。问的张彩脸发红，心发跳。本来就内向不爱说话的张彩，紧张的变成了哑巴。恨不得赶快把她撵走。但心里热乎乎的，又不舍得让她走，就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她撘讪着。有时一天不来，张彩倒想她。等做完活回家时，东家详详细细把张彩问了个底朝天。临走还多给他一斗粮食。让小妞亲自送到村口。

　　又过了半个月，村里一个媒婆来到张彩家，找到张彩的父母说：“老姐姐，老哥哥，你老两口的福气来了，生了个这么俊气的儿子，漂亮的媳妇找上门来了。”媒婆一十一五的说了个清。爹娘一听高兴的合不上嘴，说：“那敢情好，人家只要愿意，俺可没意见。人家的日子可比俺家过的火啊！”“老姐姐，你可不知道，这闺女长的可水灵呢！又聪明，又能干，你打着灯笼都难找啊！人家姐嫁了一个干部。这小妞就看上你儿了，说别人再好都不要，你看你多有福啊！”“哈哈！好！好！他婶子，就这样定了吧，儿子也见过，不会有啥意见！”

　　等张彩回到家，爹娘一说，张彩乐的合不上嘴，他是一百个愿意。心里早看上人家闺女了，只是不敢说。就这样张彩20岁上就把媳妇娶回了家。

　　爹娘告诉他说：生吧，生了我们给你看孩子。爹也语重心长的说，儿啊！你也知道，咱老张家是单传，到你这里就不能来个突破，多生个？张彩说，爹啊！儿子记住了。

　　张彩是个听话的孩子，虽说大字不识一个，但干起活来倒是灵气，村里的人缘也好。小两口恩恩爱爱，一家老老小小过的倒是快活。

　　一年过去了，媳妇的肚子还是扁扁的。半年过去了，媳妇的肚子仍然是扁扁的。爹急了，说：“小彩子，这半年别出去干活了，在家好好伺候你媳妇。爹亲自出征，能干多少就干多少。咱不能因为干活不要孩子。”爹一席话说的张彩不好意思。说：“爹，我就在附近干活吧，晚上回家住。”就这样又过了半年，媳妇的肚子还是没动静。张彩急了，说媳妇：“活我也没少干，你连个孩子也怀不上，是咋搞的？”“咋搞的！咋搞的！你说咋搞的？我难道不想要孩子吗？为了要孩子，背着你我到庙里烧香磕头，求子拜佛。不知跑了多少回。她就没动静，你让我咋办？这是我一个人的事吗？”媳妇连珠炮似的说的张彩心里也不是滋味。是啊，媳妇大事小事，里里外外，那个事不都是听自己的。自从嫁到家，家里地里，吃的穿的洗的啥事不干啊！就连床上的事也是听自己的啊！她就是怀不上，你老埋愿她又有啥用啊！张彩心里琢磨着以后该咋办。

　　以后为这事，小两口也没少吵嘴，媳妇流了不知多少泪。庄稼人遇到这种事也没别的办法，只有求神拜佛。再就是看中医，或是吃偏方。老爹整天愁的唉声叹气。为此事媳妇不知跑了多少庙，磕了多少头，烧了多少香，许了多少愿。那汤药喝的她连饭都不想吃了。嘴都是苦的。那偏方吃了一种又一种，可就是没结果。年龄越来越大了。咋办啊！真是急死人了！有亲戚建议说：别瞎跑了，还是到正规的大医院看吧。于是，张彩带着媳妇来到省城大医院看妇科。经过一番的折腾，结果出来了。医生拿着化验单和检查结果对张彩媳妇说：“一切正常，就看你老公的了。他来了吗？”这一问不要紧，问的站在身边的张彩红了脸。连连说：“来了！来了！我就是！我就是！”“哦！你媳妇没事，你去男科检查一下吧！”医生建议说。

　　出了医生办公室，媳妇反而笑了。说：“看看，我可没一点事，白白让我吃了几年药。害苦我了！医生都说啦，你也去看看吧！”这回是论到媳妇带张彩来男科看病了。媳妇不好意思进屋，就坐在外面候诊的椅子上等他。张彩进去如此这般一十一五的给大夫说个清。大夫很认真的把下面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然后边洗手边说：“再做个检查吧，拍片、化验，过几天来拿结果。”做完检查小两口就回家了。媳妇这回像从大山底下解放出来似的。一到家就喜笑颜开的告诉婆婆说：“娘，医生说了，我一点问题都没有，让张彩化验去了，后天我们就去看结果。”婆婆听媳妇一说，心里似乎放松了许多。媳妇既然没问题这就放心了。女人是生孩子的机器，没问题就好，说明零部件都是好的。儿子也不会有啥事。他爹不是好好的吗？要有事我还能生张彩和他的两个妹妹？婆婆在自己身上推理。

　　三天头上，小两口赶到省城的医院，早早排队取了化验单和其它的结果。张彩急切的问发单的人：有问题吗？发单子的是个身子臃肿的老妇人。看了一眼单子，又看了看张彩，这一瞬间看的他心里发毛。媳妇在一旁也紧张的不行。老妇人说：“找医生去！”小两口也不敢多问，赶紧离开那里。在一旁拿着单子看了又看，也看不懂。媳妇说：“上面好几个箭头上上下下的啥意思？咱还是找那个给咱病的医生吧！”“好！好！”张彩神情慌乱的走进原来看病的那个屋，有好几个人在等，论着他了，医生问：“挂号了吗？”“大夫这是你开的单子，结果出来了，让你看看！”“看看也要挂号。去挂个号再来吧！”张彩二话没说，就急急走出屋，媳妇直问，咋样？咋样啊？张彩也不吭，径直的向门口走去。“咋啦！咋啦！”媳妇一看张彩那紧张的样子，跟在屁股后面一个劲的问！“没啥，让挂个号才给看！”“哦，挂就挂，你紧张什么！真是的！他开的单子结果出来了，让他看还要挂号，你当我们老百姓钱多咋的！真是欺负人！”媳妇在一旁不满的说。张彩也不吭，直直的走到挂号室排了一会队，挂了号又快步走回医生办公室。屋里又有几个人，等了会终于论到他了。医生拿着单子和资料详细看了一会说：“别的都没啥问题，就是你的精子成活率太低。百分之九十都是死精。还有百分之十是活的。这就看你的运气了。”医生说了个百分之九十的死精，一下把张彩吓懵了。忙问大夫什么是百分之九十死精。“哎呀！你连这也不懂？就是说你要怀孕必须要有健康的精子才能受孕不是？也就是说，你呀一百个精子里有九十个是死的。所以受孕率很低。怀孕的机率少。懂了吧！这不能怪你老婆，是你的问题。”医生细致的解释让张彩的心呯呯直跳。“我给你开些药你吃吃吧，你也可以找中医给你调理一下！不过，也不要悲观，运气好了，也可能怀上。”张彩只感到头沉，脚重，脑袋里一片空白。也不知是咋走出医生办公室的。也不理等在门口的媳妇，低着头只管向外走。媳妇跟在后面慌慌不安的问：“咋样？咋样？”等走到没人的地方，张彩如实的给媳妇说了。媳妇说：“不要悲观，不是还有百分之十吗？这就有希望。你去看中医，让他给调理一下，我们的活做的再紧凑些，我不信就怀不上。媳妇十足的信心让张彩有了笑脸。

　　回到家，张彩除了干活剩下的精力就是想法怀孕。三天两头的吃中药吃的嘴都是苦的。媳妇说，你亲我连我的嘴都变成苦的了。一晃半年过去了，媳妇身上还是没动静。后来一个老中医告诉他说：夫妻生活次数多了不一定就能怀上。张彩回来告诉了妻子。两人就改变了方式。张彩决定走街串巷，到外面干活就住在外面。这样无形就减少了次数。试验了一段时间还是不行。时间长了，两口子也没信心了。张彩爹说：“儿啊！咱张家的香火可不能断到你手里啊！你不给咱老张家多生，起码这单传的传统到你这里不能断了吧。无论如何要有个接班的啊！”“爹，我也是这样想啊！这药我也没少吃，活也没少做，她就怀不上你让我咋办？再说这也不是媳妇的事啊！”说到这，张彩爹“唉！”一声也就不吭了。当爹的为儿子的事真是没少发愁。

　　一年又过去了。张彩已是30开外的人了。媳妇的肚子还是扁扁的。张彩爹很着急，就和张彩商量说：“小彩子，不行你两口先领养个再说吧，总比身边没孩子强。男孩不好领，就领养个女孩。身边有了孩子说不定就把孩子引来了。”张彩满口答应了爹的要求，在亲戚的帮助下，领了一个女孩，起名叫“引弟”。

　　就这样，一月月，一年年平平淡淡的过着。在“引弟”三岁时，媳妇的肚子出奇的有了感觉。张彩还在外面干活，等他回来时，媳妇高兴的告诉他说，自己的那个东西没来。还想吐。张彩半信半疑，也不去干活了。在家看着妻子的变化。心里疑疑惑惑。我这隔三叉五的回来一次就能怀上？莫非？……张彩想的是不是媳妇出轨了。心里在兴奋的同时，也多了几分不快。这时候张彩娘去世三年了。家里就剩下张彩的爹。爹听说这事很是高兴。张彩把自己心里的话给爹说了。爹说：“小子，是你的也好，不是你的也好。反正孩子在你媳妇肚里长着。生下来就是咱张家的后代。再说你也没看到你媳妇有什么不轨的地方啊！你就当是你的，‘引弟’不是要的吗，这不比要的好。”爹的一番话说的张彩也开了窍。爹想的通，再说媳妇是很好的，等生了再说吧。这一想，张彩倒想通了。在家整天高高兴兴的伺候媳妇。远处的活也不接了，附近的活就拿到家里干。三个月过去了，媳妇的肚子真的鼓起来了。半年过去了，媳妇的肚子渐渐大了。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媳妇要生了。张彩早早的就把她弄到医院等着。早上太阳刚冒红，孩子就哇哇落地了。医生笑喜喜的抱着孩子让等在门口的张彩看看说：“生个带巴的，男孩！”“啊！好！好！”张彩看着满脸皱皮，还闭着眼的孩子，兴奋的说。

　　出了院，左邻右舍都来看张彩的孩子。都说老张家有福气，到底还是生了个男孩。。张彩爹更是高兴。说：“这香火还是接上了。俺张家有指望了！”时间长了，村里传出风声，说：你看孩子长的那一点像张彩。孩子是小眼。张彩可是大眼啊！就连那哭声都不像。这风声传到张家，张彩坚信是自己的后代，任人去说。一年过去了，孩子吃的白胖，简单的话能说了，那鼻子，那眼长的像张彩。有的说越长越像张彩，媳妇高兴的说，不像他爹像谁啊！爷爷给孩子起了个名叫“狗剩”（意思狗见了都不吃，含有命大的意思），“狗剩”长到两岁满街跑时，人们看到那眼、鼻子、耳朵和张彩一样。就连那走路的样子也像张彩。可还有人瞥着嘴，翻着白眼说：你看孩子那一笑像谁？还有的说，管他像谁不像谁，人家张家都认了，我们管这些闲事干啥！

　　张彩爹让小两口抱着孩子到庙上烧香回拜神仙，感谢他们赐子之恩。于是张家的香火到张彩这一代又燃烧起来。下一把香火就看“狗剩”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