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视

我叫林远。一个自由作家。在这个连空气都散发着情欲的城市里总能撩起我的创作灵感。于是，一个人在这里不死不活的生活了五年。

现在，我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通过望远镜窥视着我对面从上往下数第四层最中间的那个窗户。那个在我镜头里的女人已经对着镜子化妆一个小时了。而现在是晚上十一点。我一边看着女人化妆，一边在脑海里勾勒着自己作品的大概模样。没错，我就是这样寻找创作灵感的。

在这个城中村里，人龙混杂，各色各样的人都汇聚在这里。你们看到的是他们带了面具的样子。而我，在我的镜头下往往能看到他们的本质。有的看起来是职场精英，在我的镜头下却是一个连泡面都煮不熟的厨房小白。有的在外面演绎着夫妻恩爱两不疑，可我却看到了他们一个月三次不到的性生活极其不和谐。我喜欢看他们在自己的空间里表现出真正的自我。那样我作品的人物角色才栩栩如生。

对面的女人用了一个小时二十八分终于化好了妆。我的新作也在脑海里有了大概的样子，便关了机器，坐在沙发上开始了创作。在我这间120平的三室一厅里，有沙发，冰箱，家庭影院，还有厨房，甚至还有几盆被我照顾的很好的花草。但是，我这里没有床。对，我在这里住了五年，却没有一张床。

因为，我不需要床。在我看来，床是两个人在一起才需要的东西。一个人躺在床上只会更显寂寞，哪怕是一张单人床。最关键的是，很多时候，我并不在这里睡觉。

我没有固定睡觉的地方。准确的说，我没有固定的和我一起睡觉的人。我已经习惯了和不同的人在不同的地方用不同的姿势在不同的床上睡觉。我们各得所需。我喜欢看不同的女人穿着不同的内衣在我面前搔首弄姿的样子，她们能激起我内心里的狂野。而那些女人多半是寂寞难耐。有时她们也会跟我讲她们的故事，我也会那她们的故事添油加醋的改编就成了我的故事。我用她们的故事赚取了我和她们睡觉的资本。何乐而不为？

但我从不跟她们提起我的私事。只有夫妻之间才在床上聊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而我那些女人只算得上是彼此间发泄的工具。也有一些女人会问，你爱我吗？我都会说，嗯。爱。但在手机上我已经把她给拉黑了。久而久之下来，很多女人我只和她们睡了一次便忘却了她们。但梦瑶是个例外。

我已经记不清和梦瑶睡了多少次，估计她自己也记不清。作为一个正常男人，我是喜欢梦瑶的。她就像一只猫，慵懒，高傲，还有一丝邪魅。每一次她都穿着不同的内衣，但能保持着是一整套。有黑丝，有情趣，有蕾丝。每一套都有着不同的韵味。但作为一个正常男人，我是不会娶她的。谁会娶一个喜欢偷腥的女人呢？还好，梦瑶也从未问过，你会娶我吗这个愚蠢的问题。她只是在每一次的畅汗淋漓之后斜靠在床头，修长的手夹着点燃的烟，狠狠地吸一口，慢慢的吐出。眯缝着她细长的眼睛。在她的烟雾缭绕里我看不清她是在看我还是在回味。我喜欢看她抽烟的样子，像是孤芳自赏。但我绝不会允许我娶的那个女人抽烟。

我会娶什么样的女人呢？或者说，我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呢？每一个写字的人都会在有意无意间将自己所期望的写进字里。如金庸，众人所知，他作品里的表哥都是坏的，女主都是美若天仙，但却总不是完美的。我的作品里最后那个获得幸福的女主，会穿着白色睡衣，喜欢养花草，热爱美食。

如果没有意外发生，我想会在不久之后会娶小丽。听名字就知道是个扔到人海里就会找不到的平凡女孩。之所以叫她女孩，是因为她的确是一个女孩，而不是女人。可我偏偏像中了蛊一样对她不能自拔。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她。她没有梦瑶漂亮，没有和我上过床的任何一个女人有魄力。但她还是吸引了我。我想了很久，也许是因为她跟我故事里那些获得幸福的女主很像吧。

小丽也是我窥视的对象之一。现在我来给你解释一下，为什么我一直用窥视来描述自己的偷看行为而不是用偷窥。偷窥只是，偷看，只是简单的偷偷的看。而窥视，却是，我带着目的的去偷看，在看的过程中我的心里还会惦记，还想据为己有。我曾经是窥视他人的故事。到了小丽，我却想得到这个人。

小丽第一次出现在我的镜头里是一个闷热的晚上。她穿着白色的宽松睡衣，在阳台里练瑜伽。她练的并不好，动作不标准，还总是东倒西歪。可她却像个刚走路的孩子，越是做不好就越要做。其实她并不胖。

那天晚上我没有写任何东西就是看她练瑜伽。然后，我竟然也跟着练起来。长期颠倒黑白的生活，以及无节制的放肆，我发现我练瑜伽比小丽还不如。那天晚上，我竟然出奇的没有失眠，没有在脑子里勾勒出作品的模样就睡着了。

从那之后我就更多的喜欢窥视小丽。她是个热爱生活的女孩。她的阳台上总是盛开着鲜花。与我的几盆花草相比，她那已经算的上是繁花似锦了。她也会做饭。她总喜欢把饭菜做好了端到阳台上吃。她吃完饭就练瑜伽，练完瑜伽就在阳台上的躺椅上看会儿书。差不多十点半的时候她一定会去睡觉。她的是双人床，铺着天蓝色的床单。后来，在很多次的作品里，我把女主和男主的第一次都写在了一张铺着天蓝色床单的双人床上。女主叫小丽，男主便是我。对，我突然想要一张双人床，上面躺着我和她。

因为对她生活的了如指掌，我便开始制造一些与她的意外相遇。这是梦瑶教给我的。在我们上上还是上上上次的战斗之后，我问她，当你还是女孩的时候你希望你与自己的恋人是怎么相遇的。梦瑶依然是斜靠在床上，修长的手指夹着烟。当我问她这个问题时，她有点意外，以至于被烟呛了咳了起来。

我说，我遇到了一个让我想和她睡觉的女人。

梦瑶吸了口烟，缓缓的吐着烟圈然后将它们吹散，说，你每天不都是在和女人睡觉吗？

我说，我说的睡觉是自此以后，只和她一人在同一张床上睡觉。

梦瑶轻蔑的笑了笑，哼了一声，呵，浪子回头吗？

我说，女人最期盼的不就是浪子回头吗？

梦瑶耸耸肩，把还未吸完的半根烟用力的摁灭在烟灰缸里。平时她会抽完一整只才离开。她一边穿衣服，一边说，小女孩不都喜欢浪漫吗？给她制造一点意外的惊喜，她就相信是爱情了。

在梦瑶的指点下，我开始了和小丽的“意外”邂逅。

第一次来了一个“转角遇到爱”。我预算好了出门时间，以及经过那个转角的时间。于是，我们在我精确的计算下“意外”的撞到了一起。就像很多偶像剧里一样，我们撞了个人仰马翻，互相道歉，然后又步履匆匆的离开。

不久后的一天下午，天公作美，来了一场暴雨。我通过望远镜看到小丽的伞挂在阳台上随风摆动。于是，我又上演了一场白素贞与许仙的借伞。在公交站里，我等了十五分钟终于在拥挤的人群里搜索到她。看着她左顾右盼，我装作不经意间看到她的样子说，诶，你没带伞吗？小丽似乎已经不记得我了，说，你，你认识我？我说，那天，在那个转角，我把你撞了。一番寒暄之后，我把小丽送到了她的楼下。

她没有邀请我去她家坐坐，只是说，谢谢！那个，以后有机会请你吃饭。

在我等小丽约我去吃饭的期间里。我并没想着去过禁欲的生活。我又和不同的女人滚了床单。这其中也包括梦瑶。我趴在梦瑶身上气喘吁吁的说，那个女孩没你漂亮。梦瑶笑的花枝乱颤，狠狠的咬了我一口说，那你喜欢她什么？我从她身上起来，躺到一边说，因为她干净。梦瑶的笑容便凝住了。我想到，在一个浪荡的女人面前怎么能说干净二字呢。正欲道歉，梦瑶坐了起来，又开始了她的事后一支烟。她吐了一口烟说，等你结婚了，我们就不要再继续下去了。我说，好。

小丽在一个星期天的晚上约了我吃饭。那晚，我们没有喝酒。聊了一些各自生活。我说，我在一家杂志社工作，负责写稿。每天早九晚五。她说，她每天上班，下班。偶尔练瑜伽，心情好会自己做饭，看书。我没有告诉她，她说的我都知道。她的生活都是在我的注视下进行的。

我和小丽的发展就像我最初写的烂小说里的剧情一样，吃饭，约会，告白，牵手。一路像开了绿灯一样畅通无阻。我甚至一度怀疑我是不是穿越到了我的小说里。

我和梦瑶依然保持着联系。她说，你的白莲花呢？自从我说小丽干净之后，梦瑶就叫她白莲花。我问到，她是白莲花，你是什么呢？她吸了口烟，抬起头，长长的吐了一口说，我？黑玫瑰？你觉得呢？我把她往怀里搂了搂说，梦瑶，要爱惜自己。我能感觉到梦瑶在我怀里僵了一下，说，那你为什么不娶我？我把她松开退到一旁说，梦瑶，我给你讲讲我的事情吧。然后，我拿了她的烟抽了一口。我告诉她我的职业，告诉她我窥视她人的生活，告诉她小丽是我故事里的女主，是我梦想中的女孩。

梦瑶在我讲述时一直沉默着，等我讲完了她缓缓开口说，你读过那首诗吗？我问哪首。梦瑶眯着眼睛，像只猫一样，说，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窗外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你装饰了别人的梦。我不懂梦瑶的意思，她看着我不解的样子说，为什么不去你的白莲家看看呢？

于是，在我和小丽以我小说里的姿势接吻的第二天，我去了小丽家。跟我在望远镜里看到的一样，也跟我在小说里写的一样。小丽说，你自己坐，我给你做饭。说完还给了我一个吻。我站在阳台上，寻找着我的家。发现在她的阳台上看我的家，视线刚刚好。

小丽从我身后走过来把我拉进了房间说，阳台风大，你想把自己吹走吗？我想了想说，我要是被吹走了也要把你带走啊。这是我第四本小说里，男主在女主家的对话。小丽靠在我身上正欲说话，我把她从身上拉开问，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你做的每件事，说的每句话都跟我小说里的一样。为什么你这里可以看到那边的房子，而且视线刚好。你到底是谁？你想干什么？

我知道你叫林平。是个自由作家。你的每一本小说我都看过。我从你的书里寻找到你，我努力的吸引你的注意。我知道你每天都在那里看我，我也知道所有的邂逅都是你设计的……

那天小丽说了很多。我突然就理解了梦瑶的话。那一刻，我很想梦瑶。可是，我找不到她。好像她从未出现过一样。消失的干干净净。我没有理会小丽的挽留就离开了。写了一篇我和梦瑶，还有小丽的故事。题目叫《窥视》。

我叫林远。一个自由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