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绿与春水

　　离村子不远有条大河，因为河的上游有个大水库，故河水几乎不会干枯，只是干旱的春季里，会变得像一条山间涓涓小溪。不过时间不会太长，春天里，河两岸的农田需要浇灌，水库会开闸放水的。这时，涓涓小溪转眼间又蜿蜒流淌起来，闪起波光，转弯平缓之处，又会荡起一汪汪碧水，还她妩媚俊秀的芳容。

　　从村子到河边有好几条路可走，最近的是一条很窄的小路，过不得车，只能走人。因为没了车辆的碾压，也就平平坦坦的，更重要的是，长满一种当地人叫“扽倒驴”的草。深秋，草枯死后，随着人们踩踏，枯叶和种子就铺在路上，来年枯叶下再长出新草，年复一年，小路就呈现在样子了，像是铺着一层厚厚的草毯。冬去春来，那满眼的草黄，就会泛出星星绿意，要不了几时，那草毯，就会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突然掀走，瞬间换上了翠绿。此时，路上的翠草之中，还会点缀着星星蒲公英，那可心的黄花，宛若翠绿小径上的颗颗星星，晃晃闪闪，耀眼撩心。

　　沿这条星光小路，就会到达河岸，这里一样也是翠绿的，不过翠草的种类就多了，蒿、草、苇、藤交织在了一起，花色也多了来，黄的、白的、紫的、粉的、蓝的，成串的、成团的、成片的，如镶入翡翠里的五色宝石花，光彩琉璃，争奇斗艳，热闹非凡，着实好看。

　　稀疏的几颗高大的杨树，重又裹上了一身的翠绿，迎着微风，摇着枝叶。像兴奋于那日升日落？像久别故友欢聚？像与那碧波磷光传神呼应？或正欢腾于青山翠野依旧？吾心也不由得被感染，喜形于色了。

　　两岸婀娜的垂柳也扯起了一串串翠绿，那被二月春风修剪得整整齐齐的串串翠绿，伸向河心，垂向碧水，像是在顾影自怜，又像是要伸入碧水，戏那水中鱼儿，虽还不及，但确在用劲拽扯着自己的垂丝，向着那明镜般的碧绿，贴近着。

　　没有树荫的岸边，则挤满了水草。而当河水流经河道狭窄处的乱石时，便会发出清脆的流水声。水的颜色像是也变了似的，与冬季里同样的清澈，但确像是另样的清澈，清澈之中透着滑润，清澈之中又带着甘甜，清澈之中还夹着晶莹。手捧碧水，当其从指间流出，重又落回河中时，回响于耳边的更是那美妙的天籁之声。哦，那是因为水里融入了翠绿，水里映入了翠绿。水中砂石上，原本凋零枯黄的表面，重又挂上了绿色，衬着水、润着水。水还映着远山的翠绿、近野的翠绿，映着杨树那热烈的翠绿、柳树那婀娜的翠绿，映进了与这翠绿互映的日月星光，映进了那点缀于翠绿之间的缤纷五彩。于是，水变成了浓浓的水。于是，我也更愿意用水从石间滑过，来形容这清澈流淌的河水了。

　　少有的春水美景，独享其中，流连忘返。不远处，突见一垂钓者，什么时候来的？看其神情安稳、有条不紊的样子，怕是早就来的。这么长时间怎么没注意呢？哦，许是我太专注于这春水美景，没有注意，亦或是其衣着的缘故吧，深绿色的上衣，蓝色的裤子，坐一马扎，离得远了，蓝色的裤子会被草给挡住的，加上钓者头发不多，自然就容易融入这一片翠绿之中了，还真有了“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的意境了。钓者的出现提醒了我，还没见到鱼呢，碧水之中，见得成群的鱼儿游动，那才是上佳之意境。莫非尽被那钓者唤去？想必收获颇丰，实则不然，其收获也寥寥。五十有余的钓者，一边注视着鱼漂，一边抱怨着：有电鱼、药鱼的，早前还有炸鱼的，断子绝孙式的方法，再加上水库的水又用管道送去城市了，河里的水少，河里的鱼就一年比一年少了，只剩些小鱼了。我点着头赞同着，也谈起见到过，用网捕鱼者，网拉上来，大的鱼收入鱼篓中，小的鱼也会扔在河滩上，任其干死。就这样，言来语往，细数着这河以前的富庶，回忆着这河那些美好的记忆，伤感着她今天的窘境。说话间，有鱼咬钩，起杆一看，一条小鱼，真是失望。钓者动作娴熟，瞬间摘下而扔于身后的草丛中了，我诧异：何不扔回水里再让它继续长大呢？钓者平静地说，扔回水里还会再来咬钩的。唉，真为那条贪吃的小鱼惋惜了。也叹息，被这春水美色唤起兴致，也随之而去了。不久，打了个招呼，便静静原路而回了。

　　突然，一片响亮的鸭子叫声打破了宁静。不知什么时间，从村子里来了几只漂亮的鸭子，刚入水，异常兴奋，扑腾着，呼扇着，“嘎、嘎”叫着，而一阵扑腾、欢叫之后，又迫不及待地顺着岸边觅起食来，忙得跌跌撞撞，生怕被人抢去般，好不滑稽，引人发笑。渐渐，被那小鱼带走的雅兴又悄然而回了。于是，吟着“垂钓绿弯春，春深杏花乱。潭清疑水浅，荷动知鱼散”的诗句，又继续赏那翠绿与春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