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步

    都说早睡早起身体好，可是，我喜欢早睡，偏偏不喜欢早起。锻炼、散步之类也总是晚饭后的事。节假里或星期天，不狠狠的睡个懒觉，就感觉对不起这五天一遇的轮回。我经常发布的懒觉经听得有些朋友同事一愣一愣的，满脸惊讶：“怎么可能？真的睡得着吗？大清早空气多新鲜啊，起来散散步，跳跳舞，一天都精神抖擞……”看着她们的表情，听着她们的体验，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已被归属非主流一族。

　　又是星期天，我狠狠心把闹钟定在六点。睡梦还很酣甜时，钟声不屈不挠地催，起吧。揉着不愿睁开的眼睛，拽上不想迈动的双腿，早起，上河堤散步去。田野也好似从睡梦中刚刚醒来，晨风和婉，空气润泽，花草树木在清新氤氲中舒展，叶片更晶莹清亮，枝干更挺拔蓬勃了。精神不觉为之一振，我欣然穿过小径的曲折，踏着丛林的幽静，真想作“山阴道上目不暇给”的感叹。偶然看到草坪上晨练的老人，那份太极熏陶出来的淡定；更多相携慢行的老伴，那份岁月濡染出的从容，不由得不让人心生暗羡，想不到晨光中更多的是这些走过沧桑的蹒跚的步履。就在这一片清新隽永、温婉踏实的晨景中，我的心境少有的澄明静爽起来。

　　境由心生，闲适总是短暂的，晨起散步结束时，面对一天的生活琐细，倦怠顿生，满心的空明灵动化作满眼的索然无趣。对比的落差更让人身心不适，几天过来，再也不强制自己早起的行为了。

　　改不了的业余爱好还是阅读，有一天，看到三毛在一篇文章中也说不喜欢早上散步，因为“早晨是一天的开始，心情上有一天的负担和算计，迎接未知的白天，总使人紧张而戒备。黄昏便是不同，它是温柔的夜的前奏，是释放、舒畅、叫人享受生命最甜美的一段安适时光。”不禁莞尔，也顿时释然，哇哈，名家与我同在。

　　每每夕阳西下，路上悠悠漫步的人络绎不绝。不少是爷爷奶奶带着孙子辈的三口之家，更多的三五成群，家人邻居朋友相邀，走着侃着笑着乐着，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多大声就多大声，肆无忌惮，喋喋不休，再远的路，也都在不经意间走过。

　　晚饭后，收拾完家务也收拾好心情，叫上老公或邻居，到公园或河堤或林荫小道，转上一圈，实在惬意无比。有时，也喜欢一个人独行，挽着自己的心绪，轻轻的走，静静的想，慢慢的看。有车从身边驶过，有人从身边经过，心远地自偏，丝毫也不会影响内心的淡然和安宁，一个人的世界最率意。可以抬头看天空湛蓝，看白云悠然，看夕阳一点一点褪尽铅华，看万物一点一点的走进朦胧；可以闭上眼听听风，听风的飘逸，听风的洒脱，捋一下晚风，让它从指缝间快乐地穿过；可以蹲下身子，细细观赏路边的小花蔓草，任温情自心底慢慢延伸；可以静静看着自己路灯下变幻的身影，在默默无言中或长或短或胖或瘦，变幻无定的想像空间……还是喜欢三毛的一语中的：”我喜欢适度的孤单，心灵上的最释放的时刻，总舍不得与别人共享，清风明月就应该是一个人的事。”

　　忽然想起，算来因一些特别的原因，有一个星期没有散步了吧。就在今天，为了不亏待自己，晚饭后义不容辞地走出家门。夏日的晚风迎面拂来，清凉舒爽，漫步的行人蜿蜒了红绿相间的小路，信步走向不需要确认方向的前方，轻松的步履、舒心的谈笑，此时的世界没有忙碌，闲适静好。

　　远远地看见一位男子用轮椅推着一位老人，老人的头无力地歪在一边，双手软软的搁在扶手上，嘴角向下歪斜着，两眼呆呆的看着前方，空洞木然。也许是脑梗血栓之类留下的后遗症，他已经指挥不动近乎僵硬的肌肉……总之，轮椅上的人和推轮椅的人哪里还有散步时该有的轻松自在，那失了生机的生命状态，让人一见之下于心不忍。推车人看样子该是老人的儿子吧，看起来是那么健壮敦实，匆忙的脚步生硬有力。让我愕然的是他的神情，目不斜视，冷漠甚至是冷酷。我深深的吁了口气，抬头看看四周，清风习习，绿水依依，姹紫嫣红，这么缤纷的景致他已视而不见，脚步匆匆的哪里是在散步，分明是要急着完成一件十分无奈的工作……我默默伫立一旁，看着这一对父子从我身边匆匆而过，渐渐远去，不禁心中一懔：“身为人子，老人家前边的路应该已经不远不多了，你怎么就忍心走的这么匆忙这么急促？”生命无常，生活无奈，那些嬉笑的人、悠闲的人，又有多少人能预知并左右各自的将来呢，任何的怠慢或嚣张都可能给自己留下无法弥补的遗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