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拾朝花之甜蜜的事业

　　“甜蜜的事业……甜蜜的歌儿……”每每听到或是唱起这个歌的时候，都会有一种令人不解的心结在心头滚动，它令我一次又一次地想起儿时的我们，小伙伴儿结伴儿到高粱地里去偷砍高粱秸的情景……

　　在我们村里，每年生产队里都会种一种多穗高粱，高粱收获后用来喂牲口，而高粱秸则是很好的零食。因为它的杆很甜，不亚于甘蔗的甜度，我们叫它“甜棒儿”，很解馋的。每年高粱穗砍下来后，便将高粱秸分给社员们当作甘蔗吃。可是我们这些馋嘴的孩子们可等不及，每每路过高粱地的时候，都会情不自禁地将目光久久地停留在高粱地里，看着那一棵棵亭亭玉立的高梁，想着咀嚼出来的那甜得令人垂涎的“蜜汁儿”，都会嗓子痒痒，反复地在嘴里咽唾沫。

　　第一次路过心里便会生发出一种跃跃欲试的冲动，很想跑进高粱地里，砍下几棵来，坐在树下嚼着，想象着那个美滋滋的感觉，太令人神往了——高粱秆中甜甜汁液的诱惑对我们这个年龄的孩子们来说真的是有无穷的力量，根本无法抗拒。在高粱还没有出穗的时候，我们便有意无意地到高粱粱地里去转一圈，即使是走不到种高粱的地方，宁可多走一段路，也要绕道高粱地里，盼望着会有奇迹发生，突然间那诱人的高粱杆儿会落在我们的背筐里。然而我们却一次都没有遇到过这种幸运的事儿。遇不到不要紧，我们可以自己创造。在躲过看高粱人的眼睛的瞬息间，我们便以极快的速度钻进了高粱地。进去后蹲在那里，偷偷地观看四周，见没有人，便把小镰对准高粱的根部狠劲儿一剌，一个又粗又高的高粱便随声而倒。我们根本等不及将高粱秆儿上的叶子剥掉，拿起来送到嘴里就是一口。可令我们没有想到的是，不但不甜，还有一丝淡淡的苦涩味。“呸！”铁老头儿一口将吃到嘴里的高粱杆儿肉吐在地上，“他妈个屄的，怎么不甜？”“就是，齁苦。”我和鼻澄罐儿应和着说。铁老头儿又剌下来一棵，放到嘴里一尝，还是那个味道。“可能没熟儿的都不甜。”鼻澄管儿冒出一句。“尽扯淡——你怎么知道？”铁老头儿当即给予无情地驳斥。“操。”鼻澄罐儿这次却显得很有把握地说，“香瓜没熟儿的时候，不也是苦的嘛！”铁老头儿一听，便不再言语。“走吧，打草去。”我们三个人怏怏地离开了高粱地，走了几步还恋恋不舍地回头张望。

　　我们虽然在高粱地边上走得少了，但还是盼着高粱快点熟儿，我们好解馋。要说这时间过得可是真快，好像在我们的脑袋里刚刚把这高粱给忘了，却发现高粱的穗已经发红了，又勾起了我们揶揄之心。有一句俗语叫：“不怕贼抢，就怕贼惦记”。我们每天都在想着如何千方百计地区搠高粱杆，以解口中馋虫的馋瘾。这一天终于来到了。看高粱的大安子中午回家吃饭，这是我们观察了好长时间所获得的情报。中午，便不约而同地来到大河边的大柳树下。这是我们的约定，三个人分开走。我们见了面，先绕了一个弯儿，便朝高粱地走去。一看大安子经常呆着的地方没人，便放心大胆地钻进了高粱地，用小镰搠高粱秸。搠下来一棵先尝了尝，确实是甜的，因怕是巧了便又搠下一棵，一尝也是甜的，看来当初鼻澄管儿说的是对的。这下我们放心大胆地开始搠。每人搠了有五六棵以后，便将已经搠下来的高粱秸断成三截。最上面带穗的扔掉，下面的两节放在背筐的筐头里，割了几把草盖上，便走出了高粱地。

　　我们像是得胜的将军，坐在一棵大树下，美滋滋地吃着高粱甜棒儿。甜度虽比不上甘蔗，但比吃糖要痛快得多，因为糖在嘴里化得太慢，甜劲儿太小。而这高粱甜棒就不同了，你可以大口大口地嚼，使劲儿，再使劲儿地连嚼带嘬，这样甜汁就会多，也就越能解馋。我们三个人一边使劲儿地嚼着，一边“吸溜，吸溜”地往嗓子里咽着甜汁，真叫大快朵颐，浑身美滋滋的，那高兴劲儿，就别提啦，真的比吃到冰棍还满足，那才叫痛快淋漓。

　　正当我们忘乎所以地大口嚼着甜棒儿，喜不自胜的时候，一双大脚却出现在我们的视线中，我们心中一惊。本能地抬头一看，大安子黑唬着脸，倒背着手站在我们跟前，死死地盯着我们仨人，那神情，真的就是阎王爷凶神恶煞般地瞪着我们。我们呆呆地张着嘴看着他，竟然忘了把嘴里的高粱甜棒的渣吐出来。他把手从后面伸到我们面前，抖拢儿着手里的高粱穗说，“我一猜就是你们三个干的。”他狠劲儿地把高粱穗往地上一摔，“你们这不是给我上眼药嘛。”大安子瞪着我们，“你们这不是糟蹋粮食嘛”。他一把揪起铁老头儿，“准是你小子的主意！”“我……”铁老头儿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光张着嘴说不出话来。我不知从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儿，从地上站起来对大安子说，“大安子大哥，你还真冤枉了铁老头儿，这个主意是我出的。”“你……”大安子根本就不相信我说的话，“别看你比他们聪明，可是这种歪点子的事儿你想不出来。”“真的，大安子大哥。”我又一次很肯定地对大安子说。“去，一边儿呆着去。”然后瞪着我们，却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对我们说，“你们谁出的主意，要是敢站出来承认，我就不告诉队长。”他的话还真管用，话音刚落铁老头儿便站起来说，“是我的主意。”“是我们俩商量的。”鼻澄管儿也站起来说。

　　大安子看了他俩一眼，而后慢慢地说“这还差不多。”然后对我们说“把高粱穗和你们吃得都装到背筐里。”我们不知道大安子想干嘛，便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你们背着扔到大河里去，让他顺着流儿流走，这样就不会被别人看到，明白吗？”我们点了点头。“咱就这一次。”大安子瞪着眼珠子对我们说，“要是下次再逮住，可别怪我不客气！”我们没再吭声，背起背筐就走。“往那边走，”大安子指着相反的方向，“那边就不是咱们大队的地了。”

　　“你们不是说大安子晌午回家吃饽饽吗？”我问道。“就是。他妈怎么今儿个儿没回去？”这时我们看到远处已经出现了下地干活的人了。“他是吃完饽饽回来了……”原来我们在树底下吃高粱秸的时间很长了，只是吃得太高兴，没注意时间……

　　我们来到大河边，把高粱穗和我们吃得渣滓都倒在了河里，但却没舍得把我们没吃完的倒了，而是在草的掩盖下背回了家……

　　大安子给我们留了面子，之所以没去告诉队长是怕我们回家后挨打。为了吃甜棒却毁坏粮食，这就是暴殄天物，可惜那时我们太小，不懂得这些，长大了之后才知道粮食的宝贵，懂得了珍惜。

　　二零零八年七月十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