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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春赛

发布于:2016-05-18 07:33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一片冰心在玉壶

  前几日偶然又重读了一遍鲁迅先生的《社戏》,童年时候的记忆总是那么令人印象深刻,而这让突然地想起我的家乡年年也有的搭台唱戏。

  这戏一唱就唱要上三天,从旧历的三月二十六到二十八,从我懂事起便是如此,从未间断。小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年年都要唱戏,现在想那也就是人们所说的“春赛”了。

  在村中一口池塘前的宽阔空地,搭起台子和神棚,对面是村里最大的祠堂。这台子,一搭就是两三天。戏台正对神棚,中间不露天,照样用三色尼龙布盖起来,这样就算下上点小雨,人和神都是不怕的,也能遮阳。但是,万不能下大雨的,有一年在旧历二十七的晚上突然连续地下了将近两个小时的大暴雨,刚开始倒还没人注意,毕竟下雨也不是稀奇事,坐在戏台外延一点的淋到一点雨往里坐也便是,所以大家照样看戏。可是呢,我们村的这口鱼塘,小点下雨还受得住,一下大雨,那实在是不行的,况且还是短时间内的大暴雨。因为它是一个人造的鱼塘,所以本身的容量有限,加之它的排水系统并不那么完善,常年被垃圾堵塞,所以每逢夏秋季节的台风天气接连几天的暴雨,这我们上学必经之路总是又生成一弯与那旧的池塘分不清界限的新池塘,那水最深曾可以到一个小学生的腰,低年级的小孩子往往还须得父亲护送,但这时候是什么交通工具都用不上的,也许你要说有船,毕竟那水又太浅了。所以就只能靠双脚,大人淌进去也至少要到膝盖。这种游泳式的上学我想应该是我们村小孩子的独家记忆吧!因为如果刚好雨水看起来还不是那么脏,我们倒是很乐意淌水而过,那种与鱼擦身而过的酥酥麻麻的感觉,在年幼时是一件极有乐趣的事。再加上有时候学校为了学生安全,总不得不停上几天课,于是我们就多出了比同龄小孩多的假期了。但也觉得奇怪,这么多年了,现在每到台风季节,那里照样还是会被水没过,似乎从来没有人想去改变?那一晚到后来,大雨是慢慢地停了,但鱼塘里的水却已经涨起来,最后竞漫过塘沿,不知不觉地流到人们的脚下,那时候人们似乎才意识到什么,手忙脚乱,顿时场面热闹起来,人人忙带了自己的凳子拉上各家的孙子冒雨回家了,只有几个村中的懒汉还耷拉着脑袋在戏台前瞅着,大约是很困,喧闹过后的戏台前显得出奇的空旷。想想也觉得好笑,那要到腰际的水都没有吓退淌水而过的人,倒是这仅能够没过脚掌的水吓得大家逃也似的。不过这情况是很少的,我长到这么大也仅遇见过那一次。

  这“春赛”大半为了神,但同时也为了人,虽说为了人,也不过是祈求全村大人小孩平安健康这种空而泛的愿望罢了,人们却靠着这求个心安。不过,我想这人里面,最高兴最神气的还是小孩子,像我的母亲之类的已为人母、为人妻,为人媳的,祭神的一切大小事宜,都必须要在旧历二十七之前准备妥当,因为当天便是神的生日了。所以从粿品到财礼等等一切琐碎又费力的事情,都要靠母亲的双手一一承办。我的奶奶当时早已年迈,而我的外婆势必要协助两个舅妈,或许也正是这样造就了我母亲的能干。但是,母亲似乎也从未有过怨言,因为她曾经也是这样看着她的母亲这样为人母、为人妻、为人媳,所以这一切便都显得顺理成章,无不妥之处。而像我的父亲之类的为人夫,为人父的一家之主,似乎到了这个时候要把平时养家糊口的那份辛劳给补贴回来,他们往往不参与到母亲的各种忙碌中,戏台更是他们极少踏足之地,似乎有一种戏台乃是属于妇孺的,若去了便显得自己不那么高大了的感觉!所以戏台或者神棚你基本不会看见父亲们的身影。

  然而,虽然料理这总总一切让母亲非常忙碌,但是到了旧历二十七这晚,总算是大小一切琐事都完毕了,所以母亲总要合同几个邻近阿姨到戏台前走一趟,到了哪里,第一件事当然不是看戏,而是必须先要到摆放神灵的棚子里,虔诚的跪拜,我跟在母亲身边往往都是随意拜了几拜就起身了,但这时母亲往往还态度诚恳耐心地跪着低声向端坐前方的神说着一堆家人平安之类的祝福语,总是越说那声音便越细微了,似乎只有那样,所说的愿望才会被神灵所保佑。说完之后还要再虔诚的又行上几个跪拜礼。然后这才起身,拉着我往对面戏台走去,去看戏。然而她们也并非真的想来看戏,因为神棚的对面就是戏台子,所以哪怕只是去看几眼,也算是从戏台子回来,而不是从别的什么地方回来。所以等到我大一点的时候,我便不跟着母亲了。

  戏棚子开始搭的第一天开始,也只是立起了几根碗口粗的又高又长竹竿,其余都还看不出什么来,但我们小孩子已经开始欢欣雀跃了。每天上学经过这里,总是要在那里磨蹭上那么一会儿,左看看右瞧瞧,其实看来看去还不是只有那几根竹竿,但是似乎总也瞧不够,所以那几日学校的迟到率要比往常高许多。等到整个骨架搭起来后,我们就看一眼那轮廓,然后又低头作沉思样,而后又禁不住的笑靥粲然,脑海里浮现的是那锁在柜子里的新衣服、白云般棉花糖、五颜六色的的手捏糖,种种……。而到了本来都是露天的棚子都铺上了三色尼龙布的那天,我们一个个心中便都有数了,那日的隔天一定是农历二十六,因为要在神的生日之前提前一天把神请到神棚里面。那时候小孩子们的心情就像是于这一年的漫长的等待后,于这几日的憧憬中,想到:“噢,明天,明天,就是我们的春赛了!”

  我大一点的时候,便不再跟着母亲出去,而总是叫上三两个平日一起玩耍的小伙伴一道。三月的天刚灰蒙蒙,还没到戏台时远远望去,火红的灯笼依次排成一排一排,戏已经上台了,戏台上有红的绿的身影在闪动,喇叭把那戏曲的声音传播向悠远的时空,一种让心空澈却莫名的激动喜悦的情感迅速裹挟了我的全身。那时我们早已像脱缰的野马一般,奔跑而去,驰骋在戏台与神棚相连的棚子之间,灯笼下摆着各类小摊,有套瓷人的,有在纸上画画的,有棉花糖,有手捏得各色的糖......看戏并不是第一紧要的,肚子里的愿望才是最重要的。

  需得先到小摊面前都逛了逛之后,我们这才会嘴里吃着,手上拿着,或许手臂上还提着,来到了戏台前,这时候戏往往已经演到了第三或第四出。戏台前坐的多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和一些跟着爷爷奶奶的小孩子,老一辈的人大多数都是文盲,不识字,也听不懂普通话,潮剧用的是家乡的方言,所以首先她们便可以听懂,就如听故事般还配上动作,到也是有趣味的很!但至于她们理解不理解得了那旦角,丑角等,这不得而知。不过我觉得她们也只是图一份热闹,一种给平淡的生活增添一丝波澜的心情吧?所以这样的夜晚似乎总是那么温如春风,令人醉醺醺的!我外婆之所以那么能讲故事,我想大概跟她爱看潮剧有关。然而,如今我已不能够像孩童时那般,依偎在外婆身边了。生命的轮回是我所不能改变的,但是带着关于童年的简单美好的回忆,红的绿的身影,外婆穿着浅蓝色的身影,耳边的嘈杂声……。“嘭”的一声,舞台上的灯光骤暗,帷幕缓缓拉上了。舞台下方的观众一开始还悄然安静,但等待似乎总显得漫长,开始有人窃窃私语,间或有小孩的啼哭声,然后有挪动椅子的响动,各种声音夹杂在一起,气氛似乎更加火热了。又是“嘭”一声,帷幕再次缓缓拉开,耀眼的灯光让在黑暗中的人们都眯起了眼睛,另一场戏又开始上演了,地下骚动的人们似乎也安静了。有几个中年妇人站了一会儿,觉得戏不怎么有趣,于是就离开了。职业的看戏人必不可少的当然要有凳子,只能坐一人的,或者可以同时可以容纳多人长条凳子。然而,我不知道为何,从小就听不大懂潮剧里面唱的什么,虽然那明明就是用我们的方言唱的!所以我总也是提不起很大兴趣,唯一喜欢的是一个男演员,鼻尾上涂了白白一片,贴上两片八字胡须,表情搞笑,动作滑稽,他的笑声总能惹得我高兴大笑。长大后知道那便是潮剧里的丑角。

  年少真好,那么傻却那么快乐,无拘无束。就像鲁迅先生在文章结尾写到:“真的,一直到现在,我实在再没有吃到那夜似的好豆,——也不再看到那夜似的好戏了。”而对于我而言,“春塞”牵带出的或者不在于看戏之类,是关于生命最初的记忆吧!所以就算到如今,我去过很多的地方,看过无数的别的地方类似于“春赛”的节日,或许更加热闹,但那味道却总还是不如我童年里那些年属于我们村的独特的“春赛”,平凡但却独一无二!

  

责任编辑:池墨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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