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之后

　　（一）

　　龙局开完年终表彰会，回到局里刚坐下，朱由就笑嘻嘻地走来：“龙局啊！要过年了，市里，区里都吃了喝啦。咱们局里不表示表示？”龙局过年48岁，高高的个头，清瘦的脸庞，宽宽的前额爬满了细纹，细长的眼角开始下垂。说起话来慢声细语的。他属龙又姓龙，恰逢本命年，正考虑咋办，老朱这一说，更坚定了他的想法：“老朱啊，咱们明天在江城宾馆吃个年饭，局里工作少不了家属们的支持，都带上家属来吧！”“好哇！这就看你局长的安排了，咋？光吃不动？”老朱这是指的饭后唱歌或是洗浴之类的活动。“那当然，还能少了这些！吃完饭大家都去附近的‘风凰’城亮亮嗓子吧！这可是你老朱的优势！哈哈！”“龙局，你这一说，我都不好意思了。那就这样定吧！晚上六点，我来联系！”朱由50刚出头，中等个儿，头顶就秃得发亮，周边稀疏的头发掩盖着秃顶。局里有个什么事儿，总是跑前跑后的，是个热心肠。说完朱由乐哈哈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夜幕落下，江城宾馆酒楼芙蓉厅里，龙局带着大家正兴致勃勃地碰杯，饮酒，笑声，劝酒声不断。马副局长带着老公李明，拿着酒瓶端着酒杯敬酒。每人敬两个碰一个，一圈下来马局老公话多了，脸红了，兴奋了。马局拉拉他说：“你喝的不少了，注意些影响！”老公笑嘻嘻地说：“不多，再有半斤也没事！”马局还没坐稳，朱由带上夫人张英就上来了。朱由笑眯眯地道：“龙局啊！今年是你的本命年，这过年酒可不能不喝啊，喝了你会龙腾虎跃，飞黄腾达！”龙局哈哈大笑说：“老朱啊！你这张嘴油得往下滴了。我喝！我喝！”说完端起三杯倒一块说：“朱由，你看着，亲不亲一口闷，我干了。”说完三杯酒下了肚。本来两瓶高度酒喝完了，这一敬，第三瓶又快了。个个喝得红光满面，精神抖擞，话语连连。你说，我说，他说，你拉我扯，互不谦让，你丈义我也不小气。接着老朱又拿上一瓶。朱夫人着急地说：“不能喝了，再喝就出事了。”朱由瞪着眼一本正经地说：“能有啥事，醉不了。”朱夫人又道：“你喝成这样注意点影响。”“哈哈！老婆啊，你没听人说：老婆告丈夫喝酒，一告告到纪检会，纪检会的同志说：有酒不喝也不对，我们也是天天醉！你看，纪检会的领导都是天天醉，你告谁啊！”一句话说得大家哈哈大笑。“倒酒！倒酒！”一片叫喊。第四瓶又快下去了。兴奋的朱由拉把椅子挤到龙局身边，搂着他的肩膀说起悄悄话：“龙局啊，你也不小了，再不动就没机会了！”“哎！咱不是没人吗！”“咦！你咋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你没听说，光干不送，原地不动。又干又送，连连提升。咱这科级局长干了快十年了吧，以后也要活便点啊！哈哈······”喝酒!喝酒!老朱端起杯和龙局碰了一下，两人一饮而尽。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啊！

 

　　王丽是个年青人，大学毕业，来到局里才两年。平时不喝酒，今晚这个敬那个端的，没法也沾了几口，立马红霞满脸，光彩夺目。虽说脸红了，但不醉。眼看大家都喝得东倒西歪了。王丽就说：“龙局，喝得差不多了吧？咱去亮亮嗓子吧！”龙局瞪着腥红的眼道：“好！走！走！”于是几个人互相搀扶着向马路对面的“风凰”城走去。马局去美容了，老公跟着去唱歌。老朱夫人搀扶着老朱道：“让你少喝些，你就不听。你看喝成啥样了！”老朱笑嘻嘻地说：“夫人你放心吧！一会我给你唱《爱在春天里》让你听。”

 

　　（二）

　　到了歌厅刚一落坐，茶水，水果，点心，瓜子一一端上。王丽先给大家献了一曲，博得众人的欢迎。接着话筒你争我夺，不管嗓音正不正，可着嗓子吼，震得满屋响。唱了一会，王丽老公也献了两曲，就和王丽出门了。老朱唱得脖子发红，吼道：“说走咱就走哇，你有我有全都有哇，路见不平一声吼哇，该出手时就出手哇，风风火火闯九洲哇······”唱得满屋人笑，满屋人鼓掌。谁知马局老公在这惊天动地的环境下竟然呼噜起来。老朱喊叫着：“哎！别睡了，起来亮亮嗓子吧！”“你们唱，我在听！我在听！”说完就又合上了眼。朱夫人一看也没多大意思，唱了两曲，扭头就走。老朱一看老婆出了门，慌得连棉衣也没穿急忙去送夫人。坐电梯一直下到楼下，一出门，一股寒意袭来，只穿羊毛衫的老朱一哆嗦，似呼醒了些。老婆说：“快回去吧！外面怪冷的。”“放心吧，我没事！”看着老婆钻进的车里，这才扭头回去。闪烁的霓虹灯，繁华的商场，人来人往还没停息。老朱一见风似乎感到心里难受，一股股东西从胃里向外涌，低头吐了几口也没吐出来，抹了一把嘴，晕晕糊糊地向前走去。

 

　　歌厅里还在动情地唱着。老候刚放下话筒，龙局就接过去说：“老候啊，这朱由咋还不来啊！他送他老婆是不是也回家了？”“龙局，你要支持不住，咱唱一会也回去吧！”老候说完刚一落坐。只见茶几上的手机在振动，灯光一闪一闪的。老候忙拿起来喊了声：“龙局电话”。刚一开口的龙局立马停了下来，走到门外接听。不一会跑进来着急的叫道：“朱由出事了，别唱了，你们带上东西到门口等我。我过去看看。”说完拿起衣服向外跑去。

 

　　刚跑到送货电梯门口，只见老朱在王丽两口搀扶下向外走。左手从手指到手脖开了一道深口子向外翻着，鲜红的肉，血淋淋的滴着血。龙局见了啊了一声说：“你老兄不好好唱歌，跑人家仓库里干啥？”又看了一眼保安：“他上了送货的电梯到8楼仓库里出不去了，也下不来了，是你们这个同志找着我开的门，不然他这一夜也难出来，那可就惨了。”保安指的这个同志是王丽。

 

　　龙局不由分说，从衣服里拿出手绢，上去把老朱流血的手裹得紧紧的，血立马渗透了手绢。几个人扶着他出了大门和另外等着的人会合。拦了的车，龙局带上老朱和马局的老公，老候一块先上了车向医院奔去。随后王丽和老公打的也追了过去。

 

　　车里，马局老公一会拍拍龙局的后背，一会又搂着龙局的肩膀问这问那，龙局也没心情回答，只说：“回来再说吧”。马局老公没趣地坐那里迷迷糊糊地进了梦乡。到了医院门口，龙局扶着老朱急忙下车，直奔急诊室。车里老候和马局老公睡着了，司机问道：“到哪下车？”老候迷迷糊糊地说：“到家下车！”“你家在哪里啊？”“我家就在前面。”手指了一下前面就又趴下睡了。“你们下车吧。”司机一看都喝成这样了，就催他们下车。老候急了：“你拒载！”马局老公也醒了，随着说：“你知我是谁？”“你是谁？”司机没好声的问了句。“我是客运管理局的，不想开了是不是？不想开你坐这我来开。”司机一看这算说不清了，就哀求说：“你说到那里我就送到那里还不行？”老候来劲了：“文明路三号院。”“好！咱走！”司机飞快地向文明路开去，马局老公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急诊外科室，龙局扶着老朱坐着，医生拿起老朱的手看了看说：“大过年的，你这是咋搞的！”边说边解开系到手上的手绢，也不管老朱疼不疼，硬生生的扯下来，血一滴滴掉在地上，鲜红的肉露了出来。老朱沉稳地坐那看着像没事似的。医生说：“把就诊卡拿来！”“什么就诊卡啊？没有！”龙局不耐烦地说。“没有你去急诊挂号处办一个吧，医院看病都是持卡就诊！”医生看他们喝多了，再三解释。“我没有，你看不看啊！要不看我找你们院长去，啥态度啊！看病还刷卡，你是银行还是商场啊！好！给你个卡！”随手去掏衣袋。龙局掏了半天也没掏出什么卡来，自言自语地说:“怪啦！我的银行卡，还有400元现金，驾照咋没有了？”老朱说：“我有钱，不要卡也行。”老朱就去摸衣兜，摸来摸去摸出一个银行卡来，说：“哈哈！奇怪，我的600元钱没有了，咋出来一张银行卡啊！难道钱会变卡？还是1000元的卡。”老朱自得地说。龙局一看说：“莫非我那400元跑到你那卡里去了？”老朱道：“那会这样，这卡是天上飞来的。哈哈！”两人不顾医生再三劝说，自顾自地说起话来。医生一看两人醉得不轻，也没更多计较，说了句：“你们喝的不少啊！”随即带老朱到急诊处治室缝合去了。

 

　　王丽和老公急忙赶来。正见龙局和医生脸红脖子粗的争论，问清原由后，深知龙局不对，就赶紧劝道：“龙局，你不要管了我来办吧。”说着从包里拿出钱，要了老朱的身份证就去办就诊卡。急诊外科处治室，老朱坐那里不动声色的让大夫缝合，见了王丽忙说：“小王啊，谢谢你救了我，我打电话都不接，只有你接我的电话，要不然我这一夜不知咋办呢！”不一会老朱的手缝合好了。大夫刷了卡，开了药，王丽一一办理好，领他们出了急诊室。走到大厅，龙局皱着眉头越想越不对，说：“我身上的钱，还有银行卡。驾照，都没有了，搞不好有人偷了。”龙局又想了想道：“肯定是马局老公偷了。坐车时，他在我身上摸来摸去的。就是他！你看咱下了车，他也不下，肯定是回家了，不敢来见咱。我得打电话给马局，真不像话！”龙局气急败坏地掏出手机就打给马局：“马局啊！你老公真不像话，偷了我的钱，还有银行卡，就跑回家了，连面也不敢和我们见了。”“啊！你说什么？俺老公可不是那种人啊！就是个金条掉到他脚下，他都不会弯腰去拾。怎么会偷你那几个钱啊！再说，俺老公是做生意的，身上经常揣着钱，现在他身上就有一张300万的银行卡，三万元现金。咋能在乎你那几千块钱啊！你喝多了吧！”马局正躺在美容室里美容，没想到龙局来了这么个电话，生气地合上机子眯上眼，思绪万千。这边老朱发话了：“龙局啊，我还不算亏，丢了600元，冒出来个1000元的银行卡，这么便宜的事，你说我去那找！”老朱沾沾自喜道。龙局道：“我是倒了八辈子霉，啥都丢了就差我这个人没丢！你老朱也不沾光啊，一只手烂成那样子，能不疼吗？再说你还给医院送去几百元钱啊！”

 

　　马局越想越气，给老公打电话，没人接。还没等美容结束就急着赶回了家。到家一看，老公没在家，就更急了。老龙说他偷了钱，都11点半了还没回来，看来真是作案在逃了？又给老公打了过去，还是没人接。再打还是无人接听。她慌了，就打给龙局，龙局说：“老朱手破了我们带他来医院治疗，没见你老公下车，我还以为他回家呢。”马局又接连打了几个朋友，熟人，亲戚的电话。都说没见。马局这下真的急了，又骂又踢东西：“死那去了？难到是私奔还是另有隐私？还是遇到啥事了。他身上还带有几百万元的银行卡和三万元现金啊！”马局不敢再想下去了，眼泪扑哧扑哧地向下掉，急忙向朋友、同学、亲戚打电话求救，到各处寻找。随即三人一伙，五人一块的拿着手电，有的还带上棍棒，到大街小巷，河边去找。

 

　　夜里一点。天上的星星还在向人们眨着眼睛，好像在祝福节日的快乐，喧闹一天的城市静了下来。马局终于打通了老公的电话：“你死那去了！连个电话也不接？”“我在封明市啊！”“什么？封明离咱这200里地，深更半夜你跑那干啥去了？你知道多少人在找你？”马局慌了，莫非真的私奔了？老公不急不慢地说：“我睡着了，出租车把我拉这里来了。”“你看你多有出息，喝点酒你能跑封明转一圈，闹梦游啊？真是长本事了！”“没事，我一会就回去了。”“都半夜了。别回了。你去我的亲戚家住一宿在回来吧。你说你在什么地方，我让他们去找你。”“哎呀，我的头还有些晕，我也说不清这是什么地方，有几个大楼，两条大路。”“你去问问别人你站的位置是什么地方。”“科技市场！”“天呢！咋把你拉那里去了，你别动，东西看好，开着机子，我让亲戚来接你。”马局心里这块石头才算掉了下来。

 

　　（三）

　　第二天上班了，龙局没精打彩地坐在办公室里抽烟。局里赵兰提着包走过来。说：“龙局，这是你的两个银行卡，驾照，还有现金，你看一下，看还少啥不？”龙局一楞，惊喜道：“哦！你看看我这记性。”拍了一下脑瓜笑了起来。赵兰纳闷地问：“龙局，你忘啦？喝酒前，你怕喝多了丢东西，都交我保管了，你以为丢了是不是？”“哈哈！没有，没有。谢谢你给我保管着。”说完，把这些东西收了起来。

 

　　赵兰刚离开屋，龙局就拿起电话打到马局办公室：“马局啊，对不起啦！昨晚我说你老公的事是喝多了，那是没影的事。东西都在我这里，一个也不少啊。”“那你当时咋没找到啊？”“哎！好心办了个坏事啊！我有个毛病，喝多了好忘拿东西，所以提前把这些东西都交给赵兰保管了。我忘得一干二净。你老公也喝多了，坐车时，他在我身上摸来摸去我就怀疑是他偷去的。真是冤枉你老公了！道歉！道歉！实在对不起啊！”说得马局哈哈大笑。

 

　　龙局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昨晚你老公失踪了？找着了吗？”“哎！别提了，跑封明市去了。”龙局惊讶地问：“昨晚我喝多了，也没细问，咋回事啊？封明离这几百里，咋能跑那里去啊？”“你们下车了，他还睡着，送完老候，司机问他到哪去，他迷迷糊糊地说到封明。那司机也不敢多问，还真的一气拉到了封明，到封明哪里啊？司机作难了，又问他，他才醒了说：我是江城市的你干么把我拉到这里啊！还给人家吵了一架，司机一看他这个样让他敢紧拿钱下车。没法了，他就付了钱下了车，你看急人不急！”“哈哈，你老公夜游一圈还是回来了，不简单。”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笑着聊了一会就放下了电话。

 

　　这边刚落坐，那边朱由跑进局办，脸色憔悴，一进门就说：“龙局啊，感谢你们昨晚帮助了我，特别是王丽那女孩真善良啊，两口都跑去了，还帮我付了药费。”龙局也笑着说：“电梯就在西边，你回来不去歌厅，跑到人家商场送货的电梯上干啥啊！”“龙局啊！那不是咱喝的多了吗，迷迷糊糊找电梯找错了，跑到人家送货的电梯上，一下上到8楼的仓库里出不来了，我就打门，手让铁皮划破了口子，流了好多血，现在还疼呢，多亏带了手机联系上了王丽。这酒喝多了真不是啥好事啊！”“你那1000元的卡是咋回事啊？”龙局又问起卡的事了。朱由笑了起来：“龙局啊，我可没沾光啊，我喝酒时出来转了一圈，看收银台刷卡，问服务员：结帐要刷卡啊？服务员说是啊！你交现金也行。我顺手把身上的600元钱和你给我买酒的400元钱，一共1000元买了卡。本想饭后结账的也没去成。上面还是1000元没动，回来取出400元给你。”

 

　　龙局说，这都清楚了，我的东西也找着了，随后又给朱由学了一遍。老朱哈哈笑个不停。龙局说，还是人家老马老公行啊，睡到出租车里跑到封明市科技市场转了一圈，没过年三更半夜先串了个亲戚。哈哈哈·····两人笑个不停。

 

　　春夏秋写于2012年2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