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扔石头（1）

    姐姐很少到我家来，最近她到一家玩具厂上班了，就更少来了。

    但是前天中午她来了。一到我家，看到了我女儿脖子下挂的辟邪的玉石挂件，她就大声喊：快把这东西给撂了，我跟你说，不知道你信不信，但是不管你信不信，我都告诉你。

    妻子上午就要把那挂件解下，因为那绳子上被稀饭和奶液弄脏了，干了后很硬，把孩子的皮肤都蹭伤了。就马上解下了。

    可是姐姐说：把它给扔了，你舍得吗？对象面露难色，说：这是大嫂在孩子满月时买给她的，扔了不好吧？

    姐姐说：什么满月不满月的，舍不得是吧，那给我扔！手就伸过去要抓挂件了。

    对象看她来者不善，马上把挂件扔到沙发底下。姐姐的脸马上阴沉下来。她拿了一本书，卷起来，到沙发边蹲下，掏出了挂件，拿到手里。接着僵硬着身体走到窗前，拉开纱窗，手一理，挂件飞到了楼下的草从里。

    一阵的功夫,对象从里屋出来,到我身边对我耳语道:姐姐今天有点不正常,你要注意点,

    其实我早就注意到了,她消瘦的体型,僵硬的表情,还有让人纳闷的言辞.所以我没回答对象什么.但是姐姐在里屋大声笑着问:你们说什么啊?

    对象马上也大声笑着回答:姐姐啊,我们没说你什么啊,你在屋里看看小孩子,我去买点菜,中午你在这吃吧.

    于是,姐姐迅速跑出来,要走了,

    姐姐要走,谁也留不住,何况外甥女马上要放学了,她要回家做饭.

    昨天,姐姐又来了,先是到了对象的单位,进了办公室直楞楞地站到对象背后,什么话也不说.之前,办公室人问她找谁,干什么的,她什么也不说,对象的一个同事还嘀咕着埋怨了一阵.

    对象一转头就看到了姐姐,被吓了一大跳,问:姐姐,你来做什么的?姐姐回答说:把你家小孩给我,我跟抱撂的,还能跟她留条活路,昨天我做梦了，梦到你家小孩在你家活不长.

    对象豁地站起来:姐姐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说这话的?

    姐姐认真地说:不要怪我说这不吉利的话,我告诉你,我做的梦都很灵的,你现在跟小孩给我,我把她抱撂了，也许还能多活几年.

    对象怕同事围上来问,就拉着姐姐跑出了办公室.然后又到办公室里和同事说声,叫他们看到领导时就说家里有事,临时去家一下,就这点的时间,姐姐就又憨着脸进来了.对象赶紧又拉着姐姐跑出去.

    你们说我什么了?姐姐小心地问,对象赶紧解释:姐姐,我们没说你什么,我是和领导请个假,跟你一起去家看看小孩.

    到家了,孩子在睡觉,孩子的奶奶在看电视,姐姐简单地和我妈妈打个招呼就窜到孩子旁边,抱起了孩子,吓得对象面色青白,可还得装着笑脸坐在她身边看着她，看着她防止她有过激的行为.

    姐姐抱孩子时把孩子的手臂别住了,孩子不停地扭头,甩身子,终于哇地哭出声来,醒了.

    姐姐还是要把孩子扔掉,理由还是那一套,与她的灵验的梦有关.

    对象要回单位,去单位之前,怕孩子的奶奶看不住孩子,被姐姐真的撂了,她把孩子抱到了对面人家,叫他们帮孩子看下,.

    我从外面回来了，看到姐姐又来了，感到十分惊讶，连着两天到我家来，这可是稀罕事。她说几天前就不去那玩具厂了，因为，加班加点的一月才拿三四百块钱。可我好象隐约想起听一个熟人说，姐姐最近把从玩具厂领的一大包鞋子都给扔了，四五个人到处找，都找不到一只！

    姐姐在我们的屋子里转来转去，神情恍惚，象是想说什么话，又想在找什么东西。去年她扔掉了我买的水晶挂件和虎晶石挂件。昨天又扔掉了小丫头的玉石挂件，大概还在找什么石头装饰品吧？果然，一会的工夫，她拿着一串石头手链出来了，问我：这是什么东西？我望了一下，不禁大声喊出来：姐姐，那是我们买给小丫头玩的，你又要把它扔掉啊？姐姐忿忿不屑地说：玩？非要玩这个啊？然后她迅速走到窗前，拉开纱窗，手一挥，手链就飞到了楼下。

    我的心开始痛起来，不是为那些被姐姐扔掉的石头，也不是为了姐姐要把我女儿抱撂了。而是在想：姐姐最近怎么了？中邪了？还是精神又出现异常了？

    前几年她钉花，一天能钉到两三块钱，要熬夜熬到深夜。结果最后喊头疼，出现幻觉，眼前老是出现飞舞的蝴蝶。后来父亲到她家把那些钉花用的布啊珠子啊还有针线什么全扔了，再强制她到亲戚家走走，过了十几天才恢复正常。再往前几年，她家跑公交车，她闹着要卖车，和姐夫吵架，打架，姐夫打电话向我求救，我从南关一直追她追到城北，和她讲道理，后来两人在街上吵起来，我不再理她，于是她赢了，又继续闹了一星期。直到她老公公出面找我父亲，最后才把她的火焰压下去。再向前几年，就是开板厂那几年，开板厂那几年，她还可以，当老板娘嘛，但也就是在那几年，她变得多虑，多疑，有时喜怒无常。

    女儿还是一天尿湿几块尿布，拉一次或两次屎。有时拉在童车上，满裤子满车都是，就成了我们的屎娃娃。抱她的时候，快活时就用小小的指甲扣我们的脸脖子或膀子上的肉，掐得我们龇牙咧嘴的骂她没良心，不高兴时就放声大哭直到把我们把电视打开抱着她在屋子里走，犯困时就把头靠在我们的肩膀上。还是每天吃四到五次奶，另外加一两顿奶粉泡旺仔小馒头。还是见到人就喊妈妈或爸爸。还是夜里迟迟不睡觉，要陪她看电视直到11点，早上又早早醒来，在床上乱爬，嘴里呜呜地叫着，不时用手拍我们两下，或是用指甲挖因为熬夜而不愿意早起的我们。她不知道她的姑姑这几天要把她抱撂了，还是冲着姑姑笑。眼睛眯成一条缝，嘴巴还是抿着，嘴角露出可爱的小酒窝。而这改变不了她姑姑脑中坚决的想法。

    姐姐做了一个什么梦后就认为，我女儿是我们家的灾星。而我女儿又是个无辜的生命，只是托生错人家了，要是换一家人家就会好很多。所以：她决定告诉我们，要把我们的女儿扔掉，要是我们舍不得扔的话，就让她去扔。

    而姐姐又紧接着告诉我：昨天我做梦又梦到外甥家的孩子，也是灾星，等会我就去他家去告诉他们。

    天哪！这是什么事啊！为什么要让我们受这样的折磨啊？一向很文静的姐姐怎么对自己最亲密的人家说这种话啊？而更令人辛酸的是，我们还不能怪她。而，我们怎么会怪她呢？我们在听到这些不吉利的话时，想的更多的其实是：她的健康情况到底怎么样？多疑多虑的情况的是不是有所恶化是不是又出现了什么幻觉？

    于是我们劝说她去看医生，她坚决地否定了我们的提议，因为她认为：只要夜里能睡着觉就没有病，而她的睡眠很好。她还把我们劝她去看医生看成是对她的侮辱。苍白着脸说：没想到你们竟然会把我的好心当成生病时才说的胡话。接着就喃喃自语：我可是为你们好的，我可是为你们好的。我们在为自己的处境感到惊恐的同时，也在为姐姐的健康情况担忧。

    我们知道她是好心。她是个一分钱巧都不愿讨人家的人。不但不讨巧，有时她还做一些让我们匪夷所思的事。比如：到我家吃饭要掏钱给我们，要不就不吃，再比如帮家边人带东西，帮人垫钱一声不则。我们不知道她这样做，把我们想成什么人了？我们这样讨巧心里会安稳吗？她帮人家带东西，人家已经很感激她了，她再垫钱，还不告诉人家，要是以后人家知道了心里会怎么想？

    她不会这么想的，她只知道自己不讨巧就好了。而令人震惊的是，据说后来她丢了的那袋鞋原来被她扔在一个她在玩具厂上班的伙伴的鞋堆里。这是她那个伙伴在数自己的鞋子时发现的，无故发现自己做的鞋子多了两百双，一百多双已经做好了的，还有几十双半成品。她的鞋子，鞋厂不会叫她赔了，但是也给鞋厂的工人留下了一个永久的话题。

    我们也知道她说这些疯狂的话，也是好心。但是，既然疯狂在先，好心也是疯狂的好心。可这疯狂，目前，我们无力去改变太多，除了劝说她吃点药。

    记得《简爱》里有个疯女人。一直被锁在阁楼上。后来逃出阁楼时，放了一把火，烧瞎了简爱这个历史上比较有名的二奶的凯子，分外加上烧残了他的腿。这疯女人的这把火放的好！因为那个男人把她锁在阁楼上，却和他的二奶在她的房产里热恋呢！

    姐姐也是个疯女人，没上面提到的这篇小说里的疯女人有钱，也没有被关到阁楼里。但是她也没能力去治疗自己的疾病，就是有，她对医院也有着一种莫名的恐惧。她在那医院受过罪，更看到很多其他的病人受过罪，所以把那当成是地狱。她还要在家带外甥女上学，洗衣作饭，打扫屋子（尽管屋子很小，显得很乱，还是每天都打扫），姐夫在外地打工，每月来家一两次，把工资交给她时，就是她最高兴的时候。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