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来到忽然花开! 登录注册忘记密码

沿书香花径,寻文史哲数

发布于:2024-02-04 08:41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沁筱寒
  我踏着达达的马蹄声,从惠风和畅、百卉含英里走来,任柳絮翻飞、莲花开落,惟愿沿着书香花径,一路漫步,寻觅文史哲数。
 
  一
 
  在许多特定的时刻、情境抑或突发的事件里,我心头会涌上一些古诗文,完美表达彼时的心态,抑或宣泄彼时的情绪,抑或支撑彼时的精神。譬如,当故地重游,一种青春已逝的惆怅萦上心头时,我会轻轻喟叹:“旧游无处不堪寻。无寻处,惟有少年心。”当杂事如冰糖葫芦似的一个接着一个,心也仿若纳斯达克指数似的有起有伏,诸事翻腾在记忆的最高层,头脑早已成为饱和的溶液时,我会在心里默默吟哦:“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当心情低落至谷底,人生的灰度趋近于黑色,人提不起精神,不能完成此时此刻要做的事时,我亦会从古诗文里寻找支撑:“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我为内心深处出现不可名状的情绪时有某些古诗文能兜住而深觉幸运。
 
  这,就是语文或者说文学的魅力。鲁迅有言:“医术医身,文学医心,各治一方,各有悲悯。”文学与医学,虽有着各自独立的学科归属,但却有着颇具默契的相通之处——即对“人”的疗愈。文学,触及人的灵魂,从心理、思想、精神层面来以心治身,使身心统一。
 
  而语文,无非阅读与写作。
 
  “书卷多情似故人,晨昏忧乐每相亲。”若要说读书法,苏轼的八面受敌法,最切实可靠;朱熹的涵咏体验法,最空灵隽永。所谓八面受敌法,即作品的阅读需要“皆作数过”方识大概,且“每次作一意求之”,带着一个主题或角度去进入作品,如此数过之下,对作品的把握方可八面受敌;所谓涵咏体验法,即沉浸在汪洋恣肆的作品中而能读出自己的精神意趣,这需要过人的学识,需要以八面受敌法为基。
 
  而关于如何写文章,苏轼于《东坡志林》里提及过欧阳修的说法:“无他术,唯勤读书而多为之,自工。世人患作文字少,又懒读书,每一篇出,即求过人,如此少有至者。疵病不必待人指摘,多做自能见之。”然也,做好基本功最重要,否则难以“过人”。纵使偶有“过人”的光芒,此光芒亦可能是一种消耗,无法让人心安理得地快乐。其实,何止是读书作文,在生活的各个方面,做个稳扎稳打的长期主义者,时刻停下来清醒地认识自己的“疵病”,加以修复,打牢基础,如此再去前进,都会让我们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真正的笃定从容的光芒。
 
  一个人的开悟,需要的不仅仅是知识和阅历,还有时间,因为知识的沉淀和阅历的形成是时间铸就的。这犹如酿酒,酒坛子岿然不动,但酒的内部升云坠泥、千变万化。于无声处和隐微处的改变,方为真正的质变。质变需要我们耐心等待、倾心期许。语文,以潜移默化的浸润为主。学无止境,识无止境,写无止境。
 
  二
 
  我颇为喜欢三国历史,也极其喜欢琢磨曹操这个人。曹操于乱世的成功,并非他个人的成功,而是他和他背后家族团队的成功。曹操不仅有硬实的宦官家族背景,还有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洪等一大帮老家的豪族兄弟。这帮兄弟能打仗会谋略,有厚实的家底支撑,又齐心协力地听命于曹操。一言以蔽之,曹操有其阶层支撑,这是刘备无敢望其项背的。我们深悉了这一点,心胸也就开阔了,不至于陷入社会宏观视角与个人微观视角的敌对中。是的,一个人的成长过程是有两个视角的,一个是立足于社会的宏观视角,一个是立足于个人的微观视角。与其花时间去为先天的阶层、家族处境而忧,不如想想如何丰满自己的羽翼,培养自己的竞争力。
 
  这,就是培根所说的“读史使人明智”。而正如成长视角有宏观与微观之别,历史叙事方式亦有宏观与微观之分。组成我们人生的是无数琐碎的生活细节,有风土人情,有无数寻常却填补了我们生命的明媚与忧伤,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滋养了一个完整的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人。倘若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被武力打碎了,那么人生的根基也就消失了。
 
  遥想北宋,金人入侵,汴京城破,何止是赵宋王室覆灭,何止是柔福帝姬们悲辛?风雨飘摇的汴京城里何人没有遭受灭顶之灾?但史书只记载了王朝的屈辱和皇室的惨痛。唯有孟元老的《东京梦华录》这样的书,才会去复原破碎之前的汴京城是何其繁华,谁家的饼打得香脆,谁家的果子做得好吃……这个充满烟火气的汴京才是更广阔的宋朝,却终成北方的一座枯城,而创造如此繁华之美的细民们也流散成白骨。
 
  孟元老不去管王朝的兴衰与大人物的命运,只是记录自己曾经看到过的热爱过的一切。而他对故国的深情想必不会比陆游、辛弃疾等淡薄。陆游对“王师北定中原日”的执念何以那般深重,辛弃疾对“了却君王天下事”的渴望何以那般强烈,看了《东京梦华录》对汴京城往昔美好的文字复原,就能更深刻地感知到。
 
  只有不忘却记忆里的美好,才能一直记得我们是谁。孟元老用文字将一个已经被焚毁的世界拼凑起来,充满了残缺,也充满了幽美。当思想的巨人站在王朝更迭的层面去思考意义与未来时,孟元老这样热爱生活的普通人不断向后看,向时间的断流去打捞往事,亦同样充满了意义与价值。因为构建我们生活的不仅有宏观叙事,还有微观描述。
 
  而我相信,关注具体生活的孟元老们,一定能从陆游、辛弃疾们的作品里读出“心在天山,身老沧州”的不得志;矢志收复国家失地的陆游、辛弃疾们,也能从孟元老们对故国繁华的追述里品出怀旧的韵味。宏大历史观与市井生活回忆相得益彰、相映成趣,一起组成了一段历史,一起照亮了一群人的身后身与眼前路。
 
  三
 
  《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乃苏轼于熙宁九年中秋节所作。彼时苏轼因与当权的变法者王安石等人政见不同,自求外放。“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人有悲欢离合之无常,恰如月有阴晴圆缺之转换,自古难以周全——这是苏轼对人生的终极思索。只希望心中所思念之人健康长寿,哪怕“相去万余里”,也能共享这美好的中秋之月——这是苏轼对世人的诚挚祝福。人生有时美在那种缺失,美在那种冷清而温柔的期待。苏轼这般充满哲思的体悟,有性情旷达和感情丰富的成分,同时也是他对人生的一种救赎。纵然仕途失意、亲人分离,纵然聪敏机慧的他深悉万事必然成灰,但他竭尽全力地在无常里追寻过永恒,他的人生也就永远鲜明。
 
  这,亦可谓“文史哲不分家”了。历史上的苏轼,于政治失意之际,挥笔写下了充满哲思的文学作品。为苏轼的看得透、想得开点赞。毕竟,圆满很大程度上一半靠己一半靠天,但看得透、想得开以一己之力即可达成。何况看得透、想得开,有时比圆满还可靠。盖因,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凡事总要稍有欠缺才能持恒,不能太多太满。一旦圆满了,有可能就是下坡路的开始了。故,我们要积极地培养自己的辩证思维,打开格局,方能在一切“难全”之事面前气定神闲。
 
  是啊,既然“此事古难全”,那就不求全了。面对一切“难全”之事,“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这份冷清而温柔的期待,真是放之四海皆通用。我们可以将它作为一个防御缓冲机制,长久地存放于我们的潜意识中,以备不时之需。毕竟,倘若彼此安康,那么当下可以“千里共婵娟”,他日亦可以把酒言欢,且共从容。
 
  而回到苏轼所处的北宋,我又看到了北宋士大夫政治所造就的特殊人文景观:政治家大抵是无情的动物,文人又大抵是最深情的群体,北宋士大夫经常兼为政治家与文人,故而身为政治家的文人必然饱受“有情”与“无情”的矛盾煎熬,对真情的寻觅往往使他们和方外的僧、道成为至交。
 
  苏轼两次到杭州任职,于此一方山水必定有情;但时至元祐六年,复被朝廷唤回,将离杭而去,又不免无情。彼时苏轼以潮水起兴,作《八声甘州·寄参寥子》,赠给方外朋友参寥子道潜。“有情风、万里卷潮来,无情送潮归。”道潜是僧人,原该无情;可苏轼与道潜临别之际,却大谈感情。人生合该有情,但世俗利害得失缠绕之中,人与人之间多的是利益结盟,又似无情,却难得与超脱世外的僧人有真情。当苏轼在词的结尾处说“约他年、东还海道,愿谢公、雅志莫相违。西州路,不应回首,为我沾衣”时,他并不认为道潜是无情的僧侣。世人无情而僧人却有情,引人遐思。
 
  多线程同步处理,多角度综合分析;掰开揉碎,深思熟虑;既入木三分,又全面看待——这就是政治抑或哲学赋予我的思维模式。若别人的一两句话,皆能从不同角度解读,且每个角度都切中肯綮,那就最好了。
 
  四
 
  语文是百科之母,鄙视文史哲等人文学科,过度推崇工具理性和社会达尔文主义,认为唯有科技方为社会最终要义而人文学科无非无病呻吟,诸如此类,皆是不可取的。同理,只会埋头苦读课文而片面理解社会且不懂思辨,亦是不可取的。理科生合该多读文学经典,文理兼修,培养儒雅气质。文科生除了关注文学经典里的清词丽句,还应关注文学经典和其他学科里蕴含的逻辑思维与辩证思维,关注烟火里的普罗大众、生命百态。
 
  其实,学文学理不过是高中的选择罢了。在大学时光乃至于往后漫长的岁月里,我们终将明了:无论哪门专业,若想学到极致,文科思维与理科思维都不可或缺。仅谈文科抑或仅谈理科的人,大抵都只能是专业中的平庸者。而早在我还只是个高中生时,我就有过如此这般的愿景:做一个热爱文学的理科生,抑或,做一个钟爱数学的文科生。盖因在彼时的我看来,这是有趣的。但在后来稳扎稳打、闪闪发光的大学时光里,我才渐趋明白,这不仅是有趣的,还是重要的。
 
  是的,我成为了后者——一个钟爱数学的文科生。“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犹记得,高中时代里,数学错题本上的题被我做了又做,有些难题被我摩挲得烂了页脚。最享受的时刻是:面对一道难题时,细细整理脑中吸收过的解题思路,不紧不慢地写下步骤,清晰明了,且没有丝毫的跳跃。而心中认为的最迷人的样子是:用纤细的手指,在答题卷中,在草稿纸里,飞快地落笔画辅助线。
 
  窃以为,文理其实并不分科。语言文学能够加深我们对知识的理解,理工科方面的知识可以引导我们更细致地规划生活。感性与理性平分秋色的人,才是真正的强者。故,文科生可以稍微读些理科方面的书,理科生亦可以稍微读些文科方面的书。这于我们,终究是大有裨益的。
 
  毕竟,文理分科是效仿前苏联的结果,但许多学科是文理兼修的,譬如考古学离不开化学,天文学离不开物理学。生而为人,文理知识都不能偏废,即使不懂专业知识,也要掌握其思维。文科生、理科生,其实是对人的一种刻板化标签,调侃即可,但不宜过早用这个概念将自己此生定性。于我而言,以数学思维来雕琢我心中的天使——文史哲,就煞是有趣。
责任编辑:古岩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分享到: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