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远道对甄嬛的嘱咐：好父亲的拳拳爱女心

　　《甄嬛传》里甄远道在甄嬛进宫前如是嘱咐她：“若无完全把握获得皇上恩宠，你可一定要韬光养晦、收敛锋芒。为父不指望你日后大富大贵，能宠冠六宫，但愿我的掌上明珠，能舒心快乐、平安终老。”在说到带贴身侍女进宫时又嘱咐道：“这带去的人既要是心腹，又要是伶俐精干的。”细品这些话，可体悟到甄远道的拳拳爱女心。

 

　　一

 

　　“若无完全把握获得皇上恩宠，你可一定要韬光养晦、收敛锋芒。”

 

　　在甄远道的培养下，甄嬛学识渊博、才艺精绝、能力超群，可他并未因此而要求甄嬛以获得皇上恩宠为第一要务。生存大于一切，甄远道明白“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甄嬛只能靠自己，故他期许甄嬛“韬光养晦、收敛锋芒”，时时谨慎自律。毕竟，在漫漫人生路中，学识、才艺、能力是用于防身的，而非用于炫耀的。

 

　　因之，初入宫的甄嬛，惟愿承担嫡长女的责任，保住甄氏满门和自身性命，时时小心翼翼、见微知著。譬如，从蚂蚁绕路走中察觉出异样，进而挖出埋在碎玉轩的麝香。初蒙圣眷时亦然。譬如，从药味发酸这般微小细节里察觉出异样，从而揪出背后给她下毒的余莺儿。当然，待到宠冠六宫后，她渐渐锋芒毕露，开始把一时的顺遂当做终生都会拥有的常态，开始以为自己定然是星空中某颗灿星。于是乎，不知不觉地把皇上当寻常丈夫看待，不知不觉地干预朝政，以致于当晋封妃位的吉服破损时她也没细想，落得个误穿纯元皇后故衣、冒犯纯元皇后的罪名。

 

　　可甄远道对她的熏陶早已刻进骨子里，融入血液中。故，“莞莞类卿”事件后，在甘露寺历经苦难后，她幡然醒悟，将历经风霜后的成熟与父亲的熏陶教诲融合成最深远的智慧。重整旗鼓、再度回宫的她，将年少得志时的锋芒收敛起来。虽然她依然骄傲，可已然不再显山露水。她将倔强冷藏起来，以和婉示人，“身段要软，手段要硬”，适应了后宫的生存规则。后期的她，骄傲而和婉，追求事业，心有丘壑，惟愿不断自我升级，守护甄氏满门。

 

　　二

 

　　“为父不指望你日后大富大贵，能宠冠六宫，但愿我的掌上明珠，能舒心快乐、平安终老。”

 

　　身为人父的甄远道，能赋予他的孩子甄嬛真正的自由。所谓赋予孩子真正的自由，是让孩子有权利去选择自己的人生道路和生活方式，而不是认为孩子应该怎么做。甄远道明知甄嬛若“大富大贵、宠冠六宫”，就能对他的仕途有所助益；也明知甄嬛的资质是上等的，否则不会把甄嬛与“大富大贵、宠冠六宫”联系起来；却还是以甄嬛的“舒心快乐、平安终老”为最。若甄嬛能宠冠六宫，自然是好；若不能，亦无妨。

 

　　是啊，要求孩子出类拔萃不代表不期许孩子安康喜乐，故甄远道将甄嬛培养成学识渊博、才艺精绝、能力超群的才女，却不因此漠视甄嬛的安康喜乐而要求甄嬛急功近利；而只要孩子安康喜乐也不意味着让孩子拒出类拔萃于千里之外，故纵使甄远道对甄嬛的要求仅仅是“舒心快乐、平安终老”，也还是在此之前就将她培养成大家闺秀里的巨擘翘楚，对甄嬛“大富大贵、宠冠六宫”的前程也未必没有期许。须知，要求孩子出类拔萃之根基仍深植于期许孩子安康喜乐之中。否则，岂非将要求孩子出类拔萃这件事异化了？甄远道深悉：孩子本身是出类拔萃的目的，而非出类拔萃的手段；要求孩子出类拔萃，其根本目的仍落在使孩子能更好发展之上，而孩子更好发展的最朴素表现即是孩子安康喜乐。

 

　　在甄远道“舒心快乐、平安终老”的熏陶下，甄嬛的人生箴言是：“若做人做事皆是开头美好，而结局潦倒，又有何意义？倒不如像松柏，终年青翠，无花无果也就罢了。”因之，虽然甄嬛与华妃都追求热闹恣意的人生，都需要真挚炽烈的感情，但与华妃但求轰轰烈烈哪怕昙花一现不同，甄嬛期许的从来都是细水长流与葱茏馥郁。故，华妃听闻“欢宜香”的秘密后，以坚硬的头骨狠狠触及同样坚硬的墙壁而香消玉殒；甄嬛知晓“莞莞类卿”的秘密后，却坚韧地活了下来，盖因她深悉事缓则圆、活着为大。可见，急切地追求出类拔萃而从不顾安康喜乐之朴素愿景，是不会使人更出类拔萃的，反而会适得其反，使人成为“垮掉的华妃”。

 

　　而甄远道期许甄嬛做到的“舒心快乐、平安终老”，亦非易事。前期的甄嬛，涉世未深，把皇上当丈夫，追求那种一年四季岁月静好的爱情；后期的甄嬛，经历了社会的毒打，把皇上当老板，追求那种不断自我升级从而守护自己守护亲近之人的事业。甄嬛终究明了：男人是靠不住的，唯有自己才是自己的归宿。是啊，“舒心快乐、平安终老”之愿景看似朴素，实则需要完成“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的修行才能实现。故而，出类拔萃与安康喜乐从不冲突。而若无昔年甄远道对甄嬛的栽培打底，甄嬛亦无法完成自我的成长与蜕变。身为人父的甄远道，实有远见！

 

　　而我始终觉得，甄府嫡次女甄玉娆也是深受甄远道“舒心快乐、平安终老”的熏陶的。经历过盛极而衰的致命打击，甄远道会愈加明白：功名绝非真正的救赎，“舒心快乐、平安终老”才是真正深具重量的。况甄玉娆是幼女，无需像甄嬛那般扛起家族的担子，又有甄嬛这个长姐为她擎起一方碧空。故，甄远道大抵会如是嘱咐甄玉娆：“但愿我的掌上明珠，能舒心快乐、平安终老。”所以，当皇上屡屡对甄玉娆示爱时，甄玉娆这样一个曾经贫寒窘迫过的少女，竟能拨开名利的迷雾，不屑走进后宫这一鬼气森森的繁华之地，而选择与自己两情相悦的允禧，去过一种安稳静好的人生。在甄远道的熏陶和那段流放岁月的磨折下，甄玉娆对寻常人生里的真情和温暖，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向往，她是骄傲而清醒的。

 

　　三

 

　　“这带去的人既要是心腹，又要是伶俐精干的。”

 

　　甄远道说这话，自然是为了引出浣碧私生女的身份，并将浣碧的锦绣前程托付给甄嬛。毕竟，浣碧若留在甄府，“将来顶多配个小厮嫁了”；而若随甄嬛入宫，只要来日甄嬛成为宠妃，浣碧嫁给高贵男子的前途就指日可待。“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此处可见甄远道对浣碧的父爱。而浣碧投靠曹贵人背叛甄嬛后，甄嬛深夜审讯她时说了一句话：“父亲心里是有你的。”这句话其实亦是浣碧心里的一抹温暖。因了这份父爱，浣碧迷途知返，听了甄嬛的劝诫，并做回更好的自己。后来除却设计嫁给允礼一事，基本算与甄嬛同心同德，尤其在甘露寺时更是与甄嬛同甘共苦。在父爱的滋养下，浣碧不仅打开了阶层通道，还守住了人性的底线。

 

　　此外，“这带去的人既要是心腹，又要是伶俐精干的”这句话亦让我颇觉甄嬛对人心的认知，应与甄远道的熏陶教导不无关系。甄嬛带入宫的流朱、浣碧，与其一同长大，自可为心腹；而流朱机敏，浣碧缜密，自是伶俐精干。但，对流朱，甄嬛秉持的是用真心换真情的原则，盖因流朱忠心且真情，对甄嬛的情感是纯粹、毫无杂质的；对浣碧，甄嬛秉持的则是用好处换共赢的原则，盖因浣碧自恃甄家女儿身份，对甄嬛既有姐妹情谊又存羡慕嫉妒恨。其实，岂止带去的人要如此，后来追随自己的人亦要如此。槿汐足智多谋，小允子“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且二人皆品性纯良，故而甄嬛也厚待他们以为己用。

 

　　对待合作伙伴，甄嬛亦遵从如是原则。沈眉庄与流朱大类，都是自始至终给予甄嬛纯粹、毫无杂质之情感的闺中密友，故而对沈眉庄，甄嬛秉持的亦是用真心换真情的原则。哪怕二人因华妃复位一事有了龃龉，亦是甄嬛主动修复二人关系。对其他人，甄嬛则秉持用好处换共赢的原则，给各种肉眼可见的好处。譬如，给端妃和敬妃发孩子，帮欣贵人打压祺嫔。

 

　　这就是甄嬛的聪明灵慧之处，她把人当人看，对密友用真心换真情，对盟友用好处换共赢。这种对人心的体察，是一种精准的努力。能成为永远的知己好友的就与其守望相助、不忘初衷，能拉拢成为自己人的就令其成为自己人，从而集中有限的力量，滋养漫漫的修行生涯，实现最大的事业目标。编剧不必刻意勾勒甄远道教导甄嬛体察人心的场景，只需采撷入宫前甄远道对甄嬛的寻常嘱咐，不矫饰，不做作，恰如拎起大白话开口讲述，就已然能从容不迫地带走观众的情愫，令观众领悟到优秀的甄嬛背后有着怎样优秀的父亲。

 

　　父亲节既至，愿所有父亲，节日快乐！

 

　　2021年6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