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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什么没有成为作家

发布于:2017-03-18 20:19  ┊ 阅读  ┊  人参与  ┊ 文 / 闻明刚

  有朋友问我,说近来怎么不见你写作?我说我不想写作了。朋友又说,写作可以当作家啊,我说我也当不了作家。

  按现有作协体制规定,如成为作协会员(最低为县级会员),需在全国公开发行的文学期刊、报纸或具有互联网出版许可证的网站上发表过一定数量和质量的文学作品,有独立创作且结集出版的文学作品集。或长期从事文学编辑、教学、组织工作的成绩突出者。

  显然,成为作家至少要具备以下三个要求。

  一是发表的作品要达到一定的数量和质量,不是自印小报上或朋友圈里那些自我陶醉的东西。二是作品要有前瞻性和独创性,不是那种无病呻吟的假话空话。三是要有突出贡献,作品有一定社会影响力,不是那种自艾自怜、颓废消沉的自吟小调。

  虽然作家是被社会认可的“文化人”,但除在政府文化部门任职的专业作家,大多自食其力、兼谋它职。也就是说,作家只是被体制认可具备一定创作技能、达到一定创作水准的自由职业者,而非国家公务人员或按月领薪的合同制工人。换句话说,即便你取得了作家这个称号,如不能持续发表有价值的作品,就像一块被狗屎包裹的黄金,依然无法体现黄金的应有价值。

  于我,不想写作其实并非因为“俸禄”得失和社会地位的认可。当然,我也无法企及莫言、铁凝、贾平凹等大家向背,获中国文学的重大建树而终身享受政府俸禄。更难进入唐家三少、天蚕土豆、何常在等身价千万的网络作家富豪榜。我只是一个有文学情结且经常借助文学的思维方式反省和观照人生的普通人。同时,我也是一个尚过得去的生意人。故而,不急不慢的写作和思考沿袭了我二十多年的文学人生。也正是这种悠然积淀的大量时间让我有机会重新审视写作的价值和功效。

  客观的讲,写作的初衷基本分两种,一是受作家梦的蛊惑。在没有明星可追和新媒体侵扰视线的七、八十年代,正统教育让我们那一代的理想只局限当一名科学家或当一名文学家(这曾是一个多么令人振奋的伟大梦想啊)。二是青涩的初恋促动我们借助隐晦的文学语言来抒发个人情怀。我是属于第二种情况。初恋虽已落幕长河,但当初的写作兴趣却像每天晚饭后的散步,已逐渐形成一种习惯了。

  初涉写作的人都有一种自命不凡、舍我其谁的清高。就像刚被传销洗脑的人,狂妄的自诩普天下只有他们的生意才是值得从事一生的伟大事业。殊不知,能成为作家或成为名作家的人缺指可数。很多不屑于社会实践的作家最终落得难以栖身现代商业社会的艰难境地。我的一个文友常被老婆埋怨是一个只会写字但四肢不勤的废物。确实如此,如作品不能转化成社会生产力将是一件非常尴尬的事。商业社会,当稿费很难养活一家老小时,写作就像走钢丝,在耗费了大量精力和时间也无所成就时,极有可能“堕落”为毫无价值的社会边缘人,哪怕你已取得了作家这个貌似高雅的称号。贾平凹说写作让他不会说话了。当然,这是作家的自谦。写作能让人获得一些东西,必然也会失去一些东西。

  写作得与失,我如是观。

  某种程度上,文学创作是对人生的一种观照和对生命情感的深度抚揉。就像初恋时写给恋人的情书,絮絮叨叨、漫无天际的诉说其实就是为了消解和抚慰那种酸酸甜甜的相思之苦。字画之所以值得欣赏,是因为借助线条和墨色构筑了唯美意境。文学之所以值得玩味,是因为借助抽象的文字传递审美愉悦。每个作者都有强烈的价值认同感和成果体验感。创作一部好作品犹如女人分娩,虽然过程艰辛但结果值得期待。当稿费已不能量化作家的个体价值时,借助作品来抚慰心灵已成为作家固执创作的唯一冲动。在休闲广场上用清水写字的老大爷,他会在乎墨迹必然消逝的时间吗?尽管我至今尚未创作几件像样的作品,但写作充实了我的人生,也算多年来莫大的收获。

  写作给我带来快乐的同时,也时常让我陷入不堪的悲情之境。

  写作犹如白酒的发酵体,当作者的阅历积淀到一定厚度,生命中最真实的情感源泉就会在笔下自然流淌。真实的人生,真实的情感,是我在历经多年写作过程中必然呈现的。在追溯和还原一段真实人生时,写作更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时常会从不同时段,不同角度将我生命中最脆弱部分解剖得体无完肤,鲜血淋漓。刀刀剔骨见肉,字字直击人心。因为在滴水无声的夜晚,我无法掩饰和欺骗自己,必须直面灵魂啊。每当诉及尚未结痂的伤心往事都会让我掩面而泣,难以自持。这样的写作带给我的不是欢快愉悦,而是一种身心震颤和灵魂的拷打。有时我甚至抱怨自己,既然害怕和无法承受,为什么还要触及这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呢?可事实上,任何一个作者,都无法超现实地活着。

  写作让我们反思人生的同时,极有可能会让我们背负沉重的精神枷锁行走一生。故而,我真的害怕再写作。

  写作不仅能体现生命的真实,也能还原人性的真实。《狂人日记》、《围城》之所以拥有大量读者,是因为文章还原和揭示了人性的诸多丑陋。各种文体中,我尤喜杂文。杂文的功能不仅是扬清激浊、针砭时弊,还能探索和挖掘灵魂深处的东西,让假象无处逃生,让真相大白于天下。如果说散文是月光下静逸的小溪,那么杂文就是夜雨里汹涌的海浪。也许是沿袭儿时争强好胜的习性,我特别享受真相和假相激烈撕咬、相互搏斗的冲击力。因为杂文较其他文体更贴近现实,更直面人性,尤能突显刺刀见血的强劲功效。尽管杂文很爽很过瘾,但我现在也很少写了,因为我实在不想再直面那些腌臜嘴脸和丑恶人性。为官者相互倾轧尔虞我诈毫无廉耻之心,为商者设套做局背信弃义无所不用其极,兄弟间为一蝇头小利反目成仇刀枪相见.......凡此等等,我已不耻再用文字来表述了。当杂文的投枪已无力穿刺那些厚颜无耻的人性之盾时,最好的办法是绕道而行,否则反弹的投枪极有可能会伤及自身。

  不想写作,还因作家的群体已不是那么纯洁了。御用的、功利的、人情发表的作品比比皆是,泥沙俱下,各怀心思。像王蒙、莫言那样敢讲真话、实话的作家已经为数不多了。即便如此,文学大家们已高山仰止,我等却尚未入门。茫茫千里文学路,如果现在徒步而行,肯定不是累死的,一定是被沿途险象环生的陡崖峭壁吓死的。

  不想写作,还因担心过劳死。路遥因创作《平凡的世界》体验生活硬是把自个折腾死了。《白鹿原》截稿陈忠实当场昏倒在地。贾平凹深夜写作烟不离手,香烟的根数几乎等同文章的字数,真不知道这位文学大咖会被“卡”在哪一天。我也习惯在深夜写作,也必须在写作时抽烟。因为没有香烟的引诱,狗日的文字它不愿爬出脑腔啊。

  我不想写作,还因人及中年,记忆力减退,脑子也不太好使了。千字文章,便秘一样要写大半天。因长期伏案,颈椎患疾,且久治不愈。时常熬夜,肝火旺盛,眼圈发黑,貌似房事过度。朋友说老闻你还那么“拼”啊。我说我真想“拼”的,只是力有不逮、三而竭了。

  写作本本是修身养性,怡情益智的。如以透支生命为代价,估计还未怡情就身已先死了。再说,我的白酒生意也还不错,有限的稿费尚不值一瓶茅台钱!

  前一阵突然看字模糊去看医生,医生说这是长期熬夜眼底中浆了。我不知道什么是“中浆”,只是怯怯地问医生这毛病还能好吗,医生说要么手术要么不再熬夜或许还能自愈。靠,眼睛也出毛病了!

  写作算个屁,不过具备类似补鞋匠、巴锅匠一门手艺而已。不写也罢,关灯睡觉。

  

责任编辑:胡俊月 作者文集 作者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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