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之境界——读《人间词话》

　　王国维将境界当做是衡量诗词等文学作品的一个最高的标准，他说“词以境界为最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那么，有高格，是不是就意味着有境界？那么，在文学领域，什么是境界？境界的特点是怎样的？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说：“境非独谓景物也。喜怒哀乐，亦人心中之一境界。故能写真景物，真感情，谓之有境界。否则谓之无境界。”从孔圣人的“兴观群怨”说以来，中国的诗歌就有“诗言志，歌咏言”的说法：男女有所怨恨，相从而歌。饥者歌其食，劳者歌其事。所以，有人说“志，在心为志，发言为诗。”那么，由此看来，诗词大都是有感而发，缘性而作的，能把心中的怨恨，苦闷，通过文学的形式表现出来，让外人理解或是感同身受。就像张先在《千岁秋》中写道“莫把幺弦拨，怨极弦能说”、《菩萨蛮》中的“哀筝一弄湘江曲，声声写尽湘波绿”皆是符合这样的结论。

　　结合王国维的有真情真景，即是有境界的说法。诗词中或多或少都有着境界的存在，只是个人有不同的叫法，“沧浪所谓兴趣，阮亭所谓神韵，”还有说为“志”，为“意”，为精神层次，为思想情感。这都是不关乎高雅低俗、优劣得所，只是境界的大小之辨罢。

　　境界可以分出大、小，却难以分出孰优孰劣。就像婉约诗派和豪放诗派，很难说是柔情细腻当之无愧，还是慷慨激昂更胜一筹。添一分则肥，减一分则瘦的美人是不存在客观现实之中的。所以小有小的一沙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大有大的包揽宇宙、囊括古今。

　　就像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说：“‘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何遽不若‘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宝帘闲挂小银钩’，何遽不若‘雾失楼台月迷津渡。’”“细雨鱼儿出，微雨燕子斜”其中的场景可以想是，诗人在郊外的水边散步遣心，负手独立之时，仰头感受到飘落的细雨如绵，俯身可以观赏清澈的水中浮出游走的群鱼，扬头看见风中的燕子自由出没，长空蔚蓝，岱山青翠。没由得就被这样祥和安宁的环境所吸引。灵感突现，然后恍然就像是走进了这片空灵的天地，和他们融合成为一体，分不清自己是在境外还是在境内。就像是庄周梦蝶，恍惚兮，不只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作者将自己带入了这自由，柔和的境中，感觉自己就是这片天地的一部分，自由自在，颇有天人合一的感觉。境界的特点就有情景交融，虚实相生。情景交融下的境界全出。

　　虽然这样的柔和静穆的景色，在场面恢弘上，是不比塞外的黄昏落日、野马荒原、旌旗飘摇所构成的大场面慷慨苍莽。在我看来，完全没有将二者放在一起比较的价值。就景语来看，一柔一刚；就情语来说，情深意浓；就意境来讲，一大一小。两首词中，作者所融进的情是一样的，所写时的心态是一样的。所以不能单方面的说谁好谁坏，都是尽情不得随意评判。若是用生活中的话来说理，就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伟人有伟人的恢弘世界，小人有小人的平凡幸福。

　　王国维说境界之分，除了大小之分之外，还有“有”“无”之分。“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皆着我之色彩。无我之境，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

　　在我看来，无我之境相当于道家佛家所说的“天人合一”。无我之境之中并不是字面意思所理解的没有“我”。如“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或者是“寒波澹澹起，白鸟悠悠下”乍看之下，还当真的没有看到有“我”的存在，这只是物物之间的相互照应。但是如果细细看下来，就会发现“我”一直是作为一个客观“事物”存在于各场景之中，伴随始终。我在赏析：欣赏绕屋菊丛，茅屋长空、悠悠南山。在欣赏的过程之中，我却为所见之景震撼。那么此时此刻，我的情感就不仅仅在我的思想控制之下，而是化成无形的气，已经和这一片萦绕缠绵完美的景融合在一起，所以看上去是只有物，以物写物。

　　无我之境的感觉，用比喻来看，更像是古典武侠小说中所说的武学的最高的境界。高手告诉我们，武术的最好境界是没有外在形式的，无招胜有招。就像是古龙说的“手中无剑，心中也无剑”。金庸说的“不武而胜”。《孙子兵法》说的“不战而屈人之兵”。武学的最高境界，就像是金庸手下的武林前辈：风清扬，独孤求败，张三丰……他们的武功所讲究的就是“忘记”二字。在此，我看来这和王国维所说的“无我之境”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所谓心中无招，手中也无招，就可以出手浑然天成，以不变对万千变，无招胜有招。

　　而刚才所说到的天人合一，在禅宗看来，人性本来就是佛性，只是迷于世俗的观念、欲望而不自觉。但是当他们一旦的感悟到了这些观念欲望，并不是真实的并能够将之放下跳脱出红尘世事外，遁入空门，那么本性就自然显现了。这就达到所谓的无我之境，天人合一。

　　青原惟信说：“老僧三十年前未参禅时，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及至后来，亲见知识，有个入处，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而今得个休歇处，依前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若是有人，浑浑噩噩的生活，一直都活在世俗迷色中。那么当某一天由色入空，从迷悟道。然后达到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程度。那么就是达到了，惟信说的，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的最高境界，也就是前面所说的天人合一的无我之境。

　　王国维认为，有境界则自成高格，而境界是高于一切的。高格是指，高尚的人格和文格。境界就是高格、真情和真境的完美的有机的结合。自古以来研究境界的人才比比皆是，探讨王国维的能士也是数不胜数，在此作为小小书生的我，只是对我所能理解到的王国维所说的境界进行简单的述说，黄口小儿戏耍之言，无知之处还请见谅，也愿高人指点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