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里的岁月

　　今夜，送别相识了很多年的大哥能，肝癌晚期，享年48岁。

　　出来时，街道幽深安静，脑子里还充斥着刺耳的唢呐声，还有新寡的泪。抬眼看天，夜幕中，是星星暗淡的眼神。

　　记忆中的大哥能，说话轻声细语，眼神温暖。回家打开相册，跟他唯一的一张相片，是在兴利的大湾码头。熙攘人群中，他双手环抱胸前，转头冲我开心地笑。记得那是一次山歌节，我们是偶遇。

　　人的一生中，该有多少个这样的一次偶遇，最后变成了永别！

　　是的，活着的时候，我们总是想法设法地要改变生活；而生活，是那么轻易地，就会淹没我们。

　　近几年来，不知道自己送走了身边多少早逝的人。只知道，聚会饭桌上的男人，是越来越少了。都才四十几岁，就走了。剩下的，都是新寡和旧寡女人们忧伤的眼神。

　　有时候，生活简单得只需要一屋、一饭、一人，陪我们走完一生。

　　很怀念那段跟同事们去爬山的岁月。经常是下午三点二十分出发，去怀道，或者是三灵。我喜欢一个人爬到高山顶上，坐在大岩石上面，感觉温暖的阳光和寂静的风，山上的野菊花和洁白的野山茶已经开了。

　　我就那样坐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任何的思想和语言。

　　有一次，路过半山腰的一座石头垒起来的小庙，里面有刻在石头上的两尊佛，简陋而神秘。红烛边放着火柴，看到红烛熄灭，我把它们重新点燃。

　　还有一次，我在百美屯的山脚下看到山的另一面，是一个很大的水库，安静明亮，在太阳下就好象一面镜子。映着蓝天白云，好象世外桃源。在竹林里有清凉的山泉，有人削了竹筒，可以盛水来喝。清脆的鸟鸣，在寂静的风中回荡。

　　山中岁月，恬静地凝固了时光的流动。而有些预言，总是一语戳中。

　　还记得两年前，饭桌上，有位在高中任教的大哥开玩笑：“最近老是肚子疼，看来是肝癌晚期了。”其他的人都在笑：“就是。就是，瞧你这又黑又瘦的。”

　　几个月后，我们送走了他，肝癌晚期，享年45岁。

　　有一段时间，我的脑海里常常会浮现出一个画面，一个放开了双手的人，他的手心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贫乏，困苦，也许是因为每一天都有可能遭遇的死亡。生命的甜美，不能仅仅是浅尝辄止，但同时，对一切我们也都不可能贪婪地企求着永远。

　　也会经常地想起老校长，站在学校的芒果树下，安然微笑。一晃眼，故人已逝去两年！

　　有时候，生命的确让人感觉空洞。

　　唯有在寺庙里，于凉薄的清晨，和佛主相对时，这颗惶恐的心，才稍稍的得到点安抚。因为佛说：生命本无常，我们是为了一个又一个美好的瞬间而活。

　　这个暑假，游泳、养花、做菜，以及写文字，始终是一颗平静的心。

　　生活中一些琐碎而温暖的细节。也许，这样的平静下面蕴藏的疼痛更激烈，就像一个曾经历沧桑的人，会悠然地抬头观望云天，却终于能够无言。

　　昨夜，从寺庙出来，走过门前的碎石小路，看着奔涌的河水延伸在夜色中，两旁的杂草和甘蔗地黑黝黝的吓人。还能看到远处原二中那幢楼房顶上的星。寂静的一颗星，已经陈旧。

　　二中，是我无比熟悉的地方，多少前尘旧事，历历在目。如今，时过境迁，已物是人非。

　　一个人，在夜色里失魂落魄的走着。突然很想随便拦住一个什么人，拥抱她，跟她说一些温暖人心的话，也让她跟我说一些温暖人心的话。然后，再互相微笑着告别。只是为了证明：生命，是多么的温暖，是多么的庆幸。因为，我们大家都还活着！

　　此刻，一切，都在宿命的掌心中，得到了平息。